雖然早已听說過,但真的看到了,還是有點被嚇到————這是喬菲回村後的第一感受。她不過離開了一個月,村里各家各戶的屋頂上,不是已經按好了太陽能電板,就是正在安裝。這普及率也太高了點吧?
一直在物資交換第一線的喬菲,在數量上還是有點概念的。目前從S省交換過來的太陽能電板,只夠四分之一的民房安裝的。自己村豈不是把四個村的量都裝上了?喬菲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認識村里人了,了解一下他們是怎麼從幾乎相同的起步條件下,在半年多的時間里,把這個村,建設成J市起碼是最富裕的村之一。
這個疑惑,到她進了家門見了家人也還一直困擾著她。
喬菲到家的時候,已經是飯點了,喬家正準備開飯。家長們都在,喬菲的兩個弟弟還在「實習」中,沒有回來,而送她回來的那兩人卻以「太忙」為理由,死活不肯留下來,因此飯桌上就喬菲和四位家長。
本來呢,這麼久沒見,大家互相訴說一下思念之情,這應該是一頓充滿感動的共餐。不過,才互相打了招呼,喬菲的父親就抱怨︰「從默在搞什麼,怎麼讓你走著回來的。」
「我是先直接到了仙侶山,從那邊回村里,沒多少路了,正好我想走走看看,就沒坐車了。」喬菲本是很隨意地回答的。她在那邊山上呆了一個月,看到的不是光禿禿的山峰,就是千篇一律的「眼楮」。一開始還會因為隨便挖挖就能弄到的各種「礦產」驚奇,後來發現這些東西在這山里太普通了,再看它們,就跟看普通的石頭沒區別了。至于什麼打磨之後會很漂亮?望梅止渴的時效是很短暫的好不好!
從仙侶山上下來的路上,看到滿山的綠色,簡直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她當然要多看兩眼。
不過,她的話音才落,客廳里就出現了幾秒鐘的寂靜,這才讓她反應過來,這仙侶山的傳說問題,還沒搞定呢。
雖然大家反應過來的後都開始打哈哈,互相招呼著吃飯了,但這別扭的氣氛怎麼都散不掉。同樣拼命找話題的喬菲就問起了村里人怎麼做到「一月暴富」的。
這話題不錯,幾位家長對這事都有點驕傲感,說起前因後果來也難掩得意。
雖然看上去起點一樣,與外村的相比,村里人還是多點優勢的。首先是他們種植土豆比外村的幾乎早了一季。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他們的當機立斷。那時候新種的莊稼都是才長了幾片葉子,看到喬家的土豆不招蟲子,地里雜草也少,他們就敢把自家地里的苗拔了,花費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種上了從喬家分出去的土豆苗。雖然每家種植的數量都少,但架不住產量高,最後一般人家的收成都在一千斤以上,家里人口多的就更可觀了。
到第一季的土豆收獲後,其他村才開始種,而村里的人家,除了種子中心提供的月兌毒土豆苗,還用自家收獲的土豆育了一批苗來種。雖然最後確實產量降低了一兩成,外觀與個頭也差了點,但這比外村多種的量,基本可以滿足自家食用所需了。這麼一來,種子中心提供的土豆苗所產的土豆,外村的人需要留夠自己的口糧後,才能用來換取太陽能電板這種目前的「奢侈品」。本村的人,卻可以將它們全拿出來換。
除此之外,與外村相比,村里的人不管對未來還是對政府,都要更有信心。而這其中,喬家或者說喬菲的因素很大。
听完這一堆分析後才知道自己被賦予了那麼多信任的喬菲,不知道該為這份信任自豪還是滴汗。要是能換取他們不再八卦自己或者少說自己兩句閑話就好了。
村里人的八卦總有說完的時候,飯也已經吃完,看樣子已經做了很久心理建設的幾位家長,顯然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喬菲終于听到了那過去的故事。
關于仙侶山的傳說,在喬菲父母的兩個家族里,是代代相傳,而且,細節更豐富。因為傳說中遇到神仙的兩個人,就是這兩家的先祖。所以這兩人,當然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只是兩個同病相憐的異姓兄弟————因為窮,在那個一般人家十幾歲就生孩子的年代,二十幾歲了還沒娶到媳婦。
就如傳說中的那樣,突然憑空出現的這兩神仙,凡人所看到的他們的形象,就是自己和自己心愛的人,可前提的,你得有個心愛的人。比較悲劇的是,兩家的先祖,當時都沒有。
那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兩個老實的未婚男人,哪里來的愛人?再想想他們的年紀,少年還不懂事的時候也許有過喜歡的人,但那些姑娘們,此時大概孩子都已經很大了。還未婚的小姑娘們,他們跟人家又沒仇,哪會無端去毀人名節?結果就是,他們當時看到的兩神仙,一個長得像自己,另一個長得像對方————除了父母,他們確實是彼此心里最重要的兄弟了,注意是兄弟,很單純的兄弟。
可是那兩神仙卻不這麼認為。他們被兩人的「情誼」所感動,表示雖然不能讓這兩人結合,給可以給與他們「祝福」,讓他們的後人能夠結成連理。
在兩人還因為「結合」二字回不過神來的時候,金光一閃,兩人就被施予了「祝福」,然後雙雙痛得死去活來,只覺得身上的每一塊皮肉,每一寸骨頭,都像是被融化又重生了一遍。
要不是後來這兩神仙還讓山丘變成了良田,讓附近的村民都過上了好日子,而生活的改善也使得兩家的先祖終于娶上了媳婦,並且從此一生順遂,再沒有遭遇大的不幸,那麼,這個代代相傳的故事里,出現的也不會是兩神仙,而是兩個惡魔了。
即使如此,兩家對此事,還是一直抱有戒心的,因此當時的「祝福」實在是太可怕了。而且,記憶仿佛也能遺傳,這種「可怕」一直印在了兩家一代又一代後人的記憶里。
喬菲忍不住打斷了這個故事,表示為什麼自己沒有這個記憶?然後她發現自己父親的臉色難看得很,母親卻還好。這,難不成自己父親真有這個記憶?傳男不傳女嗎?這世界果然玄幻了。
喬父雖然臉色不好,但還是接過了話題,告訴喬菲,這記憶,他曾經確實是有的,而且是那種感同身受型的記憶。
這是兩家的後人,一直不敢把傳說只當做傳說的原因所在。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一塊玉佩,當時那兩神仙留下了一塊玉佩,說是送給他們共同的後人的,還告訴他們這個後人能護著他們家族度過最艱難的日子。對此事總是心存疑慮的兩家,對這玉佩當然也不放心,也曾試著將它賣掉扔掉過,但兜兜轉轉,它總是又會回到他們兩家來,比如它就是喬菲外婆的嫁妝之一。
雖然一直擔心,但巧合的是,兩家這麼多代下來,都一直是一脈單傳,而且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孩子,自然也沒法實現「祝福」里的結成連理。直到喬菲母親的出生。
一開始,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家還與「傳說」有關系。與其他同齡人一樣,他們平淡但平安的長大,有青梅竹馬的戀人,有一起長大的最好的兄弟(姐妹),就連大學,都順利地考上了同一個城市的學校。那時候,仙侶山是他們最常去的約會地。
變故發生在大一那年的寒假。喬菲的父親被突然多出來的一段記憶,弄得噩夢連連,身體很快就虛弱下去了。而喬菲的母親,在那段時間里,也突然變得煩躁不安,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恨不得天天找個人打一架。
這樣的情況,讓他們原本拿不定主意的父母,終于把家里一直傳下來的故事告訴了他們。年輕人哪里會把這種故事當回事?除了當個笑話講給自己戀人听,就是多了點看彼此的不順眼了。
但兩人一個越來越虛弱,一個脾氣越來越大,終于讓他們的父母下來決心。
其實他們也只是賭了一把天意。在仙侶山上安裝了一個簡易房,然後以自家孩子各自戀人的名義,將他們約到了仙侶山上。
對于之後發生的事,喬菲的父母都有點無奈。喬父苦笑著說︰「我們不是推卸責任,而且當時也確實是很清醒的。只是身體像是完全被本能所控制了,再加上一直以為對方是自己的愛人,就……」
等他們冷靜下來,發現人不對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那天以後,喬菲父親的噩夢終于換了一個,身體則慢慢的康復了。她母親的暴躁也變了原因,暴力因子大為下降。雖然听著不靠譜,但因為一直在一起,對自己戀人的變化很清楚的喬母與丁父,還是選擇了相信。
雖然不能說風過無痕,但總算,這事,隨著他們的開學,也算是過去了,直到喬菲的媽媽被發現懷孕。
那時候才是最混亂的時候,兩對在彼此的朋友圈里都出了名的模範戀人,卻發生這種錯位事件,簡直是可以被談論一輩子的節奏,這直接導致他們畢業後就與這些同學朋友斷了聯系。
生下喬菲並非是個好選擇,但一來不管是他們中的哪一個,都不忍心剝奪一個小生命。另一個原因,卻是事件本身充滿了詭異,對于這個傳說中要出生的孩子,他們也有點不敢放棄。
當然,前一個原因是幾位家長強調又強調的,後一個原因是在他們的吱吱嗚嗚里喬菲自己推斷出來的。
家長們既擔心喬菲會接受不了自己並非父母期待中的出生,又期盼她在知道整個故事後能理解他們,因此神情復雜。
喬菲的心情更復雜,對于自己的不被期待,這麼多年了,她已經沒多少感覺了,現在還加了個如此玄幻的「不可抗力」,剩下的那點不甘,她也終于可以放下。至于幾位家長,她也確實能理解他們,那個時候,他們甚至比現在的她,還要年輕,能夠沒有造成無可挽回的悲劇,已經很了不起了。
真正壓在她心里的,是這背後那股神秘的力量,是那仿佛早就預知了現在這一切的那兩個「神仙」。
她的父母,不知道,這個故事還有後續。為什麼那兩個「神仙」說送的玉佩是給兩家的後人的?大概是只有集合了兩家的血脈,才有發現玉佩里的秘密的能力。而玉佩里,又有能夠讓大家在末世里生存下去的東西。
這背後透露出來的東西,太復雜,喬菲只恨這「神仙」為什麼不能干脆點大方點,給自己來個智商180的大腦?既然他們那麼早就開始為這一天的到來做準備,起碼是想救這附近的人吧,那為什麼要讓自己腦子不夠用?或者多留點提示給準備個攻略也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怨念起了作用,突然間,她就靈光一閃,從攻略聯想到了場外求助。沒錯,思考這麼復雜的事,場外的從默比她合適多了。
想開了的喬菲立馬覺得輕松了,然後想起了自己關心的另一個問題︰喬磊和丁淼是不是有那個所謂的記憶。
喬父搖頭,想了想才回答她︰「應該是沒有的。雖然據說出現這記憶一般都在二十歲左右,而一旦出現,只能自己克服,再不會消失。可自從那一天之後,我還有你爺爺和你外公,再也沒有如同自己經歷過的感覺了。到現在,我已經記不得當時到底是感覺了。我們都猜測,‘傳說’已經結束。」
可是對于喬菲,「傳說」也許才開始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