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楊準備的酒宴很簡陋,畢竟行軍在外,講究不來。地點是野王縣城外的張楊軍大營,就坐的也只有張楊呂晨曹性三人,以及張楊的兒子張顧,呂展身為隨從自然是不能上桌的。
張楊很好,呂晨打心眼里覺得他是一個好人,張楊醉了,說起當年的事情,呂晨記得一些,也跟著附和兩句。張楊說起呂布如今身陷敵營,就是長吁短嘆的,叫呂晨多多催促曹操把人放回來,呂晨也就笑著答應。但是,呂晨卻覺察到一絲危險,無他,軍中有酒這還罷了,主帥竟然在軍帳中毫不避諱飲酒致醉,這樣的主帥,這樣的軍隊……呂晨自然不好明說,便推月兌說吃飽喝足了,很快散了宴席。
呂晨琢磨著,張楊御下不嚴,其實也跟他自己沒有太多自制力有關。這樣想著,呂晨就越發覺得河內不安全了,心里有些毛毛的,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楊醉了,卻執意要送呂晨出營,呂晨覺得讓將士們見到主帥酩酊大醉不好,卻也不好拒絕,畢竟是長輩的一番好意,便說讓世兄張顧送自己便好。
張楊大樂,點頭道︰「也好,也好!你兄弟二人早年間很是要好,分散多年,該好好聚聚……」
辭別了張楊,呂晨曹性呂展三人跟著張顧出營。
呂晨被安排在了野王縣縣城的一個宅院,條件說不上好,但也不是軍營大帳可比。家眷和兵馬明日中午才能到,屆時呂晨所部的家眷都有一些空閑宅院居住,而兵馬也將屯駐野王縣城之內的廢棄巡兵營。說起來,也算是張楊給呂晨的特殊待遇,畢竟張楊的部隊還駐扎在縣城之外呢,張楊自己也在軍中居住。自從得知下邳城破,呂布被擒之後,張楊就帶著兩萬大軍退回了野王,野王縣城太小,大軍只得駐扎城外。
張顧比呂晨大兩歲,字仲望,乃是張楊次子,張楊長子早夭,也就把他當做了長子。小時候,呂晨是見過張顧的,現在還記得一些,不過,相處最長的一段時間是呂布來河內投奔張楊的時候,那時候呂晨已經傻了,所以記憶有限。
張顧身材敦實,個字不高,臉色蠟黃發亮,兩只眼楮很小卻很好奇,盯著呂晨看來看去,然後道︰「伯朝,火燒烏巢澤大破一萬曹軍精銳,可是真的?」
顯然,張顧從張楊那里听到了這個「真相」,與曹軍宣揚的大大不同。本來他是更願意相信曹軍的說辭的,但是,河內緊挨著黑山,跟黑山黃巾軍也有些來往,所以,他知道黑山黃巾不說攏共才幾萬兵馬,還良莠不齊,最近也沒有大軍出動的消息傳來。這樣一來,張顧又覺得那個「真相」似乎更靠譜,可是看看呂晨的模樣,雖然英武似呂布,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痴傻了,但他仍然不太願意相信,這小時候跟自己一起搓泥巴的小家伙能這麼厲害。
呂晨暗暗皺眉,他沒想到張楊把這種機密告訴了張顧。當初,呂晨寫信給張楊陳說真相,是因為知道張楊有心救呂布,而部下反對,所以他想給張楊一個彈壓部下的利器。一個打敗曹操並且還能迫使曹操與之聯合的呂晨,足夠讓張楊的部下收起小心思,但這種事情,只需幾個將領知曉就是,為何會告訴張顧?雖然他是張楊的兒子,但很明顯,這是個容易泄密的家伙。
秘密不算太重要,但呂晨卻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這父子二人不可謀大事!河內地處曹操和袁紹地盤中間,必定為兩方所圖,張楊危矣!
曹性沒有那麼多心思,炫耀地指著呂晨對張顧說︰「仲望有所不知,那日我軍被八千青州兵團團圍住,還有兩千精銳騎兵沖營,四周全是曹操地盤,各個郡縣重兵雲集何止一萬?但這又如何?我家小君候乃天神轉世,敵軍十倍于我,只見小君候妙計一出……」
曹性激動得滿臉通紅地朝張顧噴口水,張顧兩眼發亮,听得津津有味,偶爾抬手擦一擦臉上曹性的口水,又靠得更近了。
曹性就這樣公雞一般听著胸脯喔喔喔一路胡吹海侃,張顧歪著脖子跟在一旁听得激動,都快勃-起了,恨不得立馬讓自己帶兵去曹操領地逛一圈。
帶路的本該是張顧,現在倒好,變成曹性了,好在大營都差不多,曹性閉著眼楮都能走出去。
呂晨和呂展掉在後面,呂展抱著張楊送來的一些禮品,大多都是藥材什麼的。因為听說呂晨**被戳了一刀,所以,張楊送了幾顆大人參。當然,要扒掉呂晨**瞧一瞧這種不合理的要求,被呂晨嚴詞拒絕了。
快到大營門口時,夕陽的紅**正巧沒入遠處的山梁,半天紅霞,地上雪地里也有如鍍上一層金光。
「呔!呂晨小兒拿命來!」
極其突兀的,一聲爆喝傳來,如炸雷一般,震得人耳膜都快要破掉。
呂晨猛然回首,只見大營里沖出一騎矯健的棗紅馬,馬上一騎士,絡腮胡,滿臉橫肉,眼如鈴鐺,血盆大口張得老大。那戰馬踏雪而來,速度飛快,騎士手中長槍高高舉起,閃著寒光。
呂晨有點懵,這幾日跟曹操和平相處又到了河內,他的警惕性急劇下降,從沒想過在張楊大營竟然有人會殺他!他現在沒有感覺害怕,只是奇怪,這碳堆里刨除來的家伙是誰?長得倒挺像張飛的,不過呂晨見過張飛,張三爺雖丑,但人家有個性,比這貨帶感多了!他長這麼丑,嚴重影響人類和諧啊!怎麼能活到現在?
呂展從小沒見過戰陣廝殺,嚇得哇地一聲丟了禮品連滾帶爬跑開。
曹性和張顧也同時望來,都是悚然一驚,想要過來卻距離太遠。呂晨落後他倆二十余步距離,而那戰馬已經飛馳到距離呂晨不過三十余步,馬的速度遠超人類,所以,二人要去救呂晨卻是來不及了。
即便如此,曹性仍然瘋了一般拔腿就朝呂晨跑去,順勢拔出腰刀,嗔目欲裂,大喝一聲︰「賊子爾敢!!!」
張顧嚇得雙手狂舞,大叫︰「眭將軍住手!」
大營邊上的將士們無不詫異地望著那一騎和呂晨。
說時遲那時快,曹性剛剛跑出兩步,那將領已經沖到呂晨面前四五步距離,貓下腰,挺搶便是朝著呂晨胸膛刺來。
「賊子!啊!」
曹性怒喝一聲,腳下一個踉蹌摔倒。
砰。
希律律……
轟隆。
頃刻間,三個聲音相繼傳來。
呂晨揉了揉拳頭,站在雪地里。在他身旁,棗紅色戰馬倒在地上,嘴巴張開,腦袋幾乎碎掉,血在雪地里匯聚成一朵詭異的殷紅花朵。在一動不動的戰馬身下,壓著一個人,正在奮力地準備從馬匹下面爬出來。
曹性猛地撲了過來,掰著呂晨全身上下拍來拍去,臉色慘白,嘴里絮絮叨叨竟然有些嗚咽︰「小,小君候,嗚……小君候沒事吧?你沒事吧?都怪我……」
張顧站在原地嘴巴張得老大︰「真乃猛將也!」
周圍的士兵們更是看得眼楮都直了,久久望著呂晨,眼楮眨也不眨。
卻說剛才,那一騎沖來,馬上騎士一槍刺向呂晨,呂晨幾乎下意識一側身,左手抓住長槍往下一拉,隨即上前一步,右手握拳,狠狠砸在馬頭之上,那一騎頓時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