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熱風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綠樹濃蔭間,鮮女敕翠綠的葉子油得發亮,房前屋後的蟬蟲叫得不厭其煩。
寧玉槿歪倒在藤椅上就睡著了,張著嘴流哈喇子的樣子,看得旁邊香月連連搖頭,動作卻越發輕柔,生怕弄醒了她。
這種日子,用寧玉槿的話來說就是︰鐘鼎玉帛不足貴,但願長睡不復醒。
她大抵是做了什麼美夢吧,大力地吧唧了一下嘴,嘴角一揚,淺淺地笑了,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
香月好笑地看著她,正想起身去拿扇子來給她驅驅熱,就見香巧跌跌撞撞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喊了兩聲,她好像覺得自己喊得不對,立馬又改了一句︰「小姐,出大事了!前面出大事了!」
香月都來不及叫香巧小聲點,寧玉槿就已經揉著惺忪的睡眼,懶洋洋地開口說話了︰「怎麼了這是?」
香巧叉著腰喘了幾口粗氣之後,手舞足蹈地說︰「那個……那個……那個來了!」
「哪個來了?」香月看著香巧像猴子似的上躥下跳,忍不住笑問道。
寧玉槿嘿嘿一笑︰「狼來了。」
香巧這會兒已經完全緩過勁兒來了,伸手指著外面,一字一句地說︰「定王殿下來了!」
一直在旁邊當隱形人的一零八又一次沉默。
「那個」、「哪個」、「狼」……
他們爺在無形之間,又多出了好幾個稱呼,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寧玉槿剛剛還有些頭昏腦漲,這會兒卻是瞬間清明無比,「蹭」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居然來得這麼快!」
她昨晚說的是讓墨敬驍抽個空閑的時間過來,沒想到傳說中日理萬機事務繁忙連吃飯時間都沒有的定王殿下,居然這麼給面子地第二天就登門拜訪!
她連忙朝前傾了傾身子,隔近一些問香巧道︰「現在前院是個什麼情況?」
「老爺給高興壞了,這會兒正帶著大少爺和二少爺在前院接待定王殿下呢。不過小三子說,老爺出去迎接的時候,偷偷讓人去請了二小姐。」
寧玉槿頓時將身子往後一靠,模著下巴道︰「前院是男人們的地盤,寧仲儉不可能沒規矩到讓寧玉凝直接去前院見墨敬驍,所以他一定會找借口帶墨敬驍去逛後花園。嘖,瞧瞧,這可真是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香月不禁有些擔心︰「時間那麼緊迫,來得及麼?」
好多事情都是昨天才吩咐下去的,誰也沒料到定王殿下會來得這麼快,也不知道那些事完成了多少。
寧玉槿卻一點都不擔心︰「陸一行那人做事最講究效率,我要的什麼效果,他保證能在最短時間里做到最好。」
話音剛落,就見門口一道黑黑瘦瘦的身影飛奔了過來,正是小三子。
「三小姐,您的信!」
寧玉槿揮手阻止了他的行禮,趕緊將信取了過來,拆封打開。
「呵,說曹操曹操到,陸一行那奸商賺錢厲害,陰人也有一手!」
雖然听不懂前半句,但是後半句香月還是听懂了。她不禁以手扶額,無語地道︰「陸掌櫃要是听到小姐這麼‘夸’他,也不知道是何表情。」
「肯定是喜之欲泣、感恩戴德呀。」寧玉槿隨口接了一句,揮手讓香巧送小三子出去。
香月知道寧玉槿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了,連忙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去。
寧玉槿見香月這麼積極主動,頓時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瞧瞧,你們跟著我久了,都變聰明了。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就知道要做什麼了。」
一零八沉默了許久之後,終于忍不住冒出了一句︰「你是說香巧嗎?」
寧玉槿︰「……」
她實在很不想理這個潑冷水的,所以直接對香月說︰「陸一行那頭我放一百個心,就是這邊巧雲那里得注意些。那個丫頭不太老實,你現在必須得過去在暗處全程看著,免得她鬧出什麼ど蛾子。」
香月連忙應道︰「哎,我這就去。那小姐這邊……」
「有小八在呢,不用管我。」寧玉槿沖她笑了笑,讓她快去。
至于她自己嘛,當然是哪里有好戲,她就往哪里去咯。
不過即便她的計劃萬無一失,也存在著巨大的風險。
首當其沖的一點就是,事成之後,也不知道墨敬驍會不會惱她。
要是為了寧玉凝得罪位高權重的定王爺,貌似有點得不償失啊。
想了下,她招手讓一零八過去︰「小八,墨……不是,你們家爺,你覺得你們家爺生氣了會不會殺人啊?」
一零八眼瞼微動,抬眼看了寧玉槿一眼。
其實她完全沒必要改口的,因為他已經習慣她沒大沒小地直呼他們爺大名了。
當然,最開始的時候他也如實地將此情況稟告了慕容玄。不過人慕容先生說了,現在寧玉槿才是他的主子,他生活得好與壞,全憑著她。
所以他很識趣地成了聾子,自動地忽略掉寧玉槿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語。
不過說起來他也來這邊有段時間了,可是卻一直沒搞懂這寧三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她怕他們爺,可是她一口一個墨敬驍,叫得比誰都順溜。這普天之下,敢直呼定王名諱的,也只此她一個了。
你說她不怕他們爺,可每每見著的時候,那表情那神態,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再听听現在,居然連這種問題都問出來了!
他們爺生氣了會不會殺人?
又不是殘暴昏君,怎麼可能生個氣就殺人?!
他們爺在三小姐的心里,到底是有多冷酷無情,殘忍無道啊。
一零八嘴角一抽,回答說︰「爺一般不輕易發火的,在軍營里犯了錯誤的士兵,爺都是交給慕容先生按軍法處置的。只有通敵賣國、延誤重大軍情的,爺才會判斬立決。呃……有時候爺也會親自動手。」
說著說著,一零八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看見寧玉槿的眼楮緩緩睜大瞪圓,內有眼波翻涌,分不清是驚詫還是驚恐。
他好像,越描越黑了。
剛想補充說明,他們爺動手的時候並不常有,卻听寧玉槿已經開始自言自語起了︰「太平日子過太久了,怎麼就忘了,墨敬驍那修羅戰神的名號,可從來不是擺設啊。」
你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定王爺被她一個小女子設計了,這個理由足不足夠將她斬立決啊?
可現在怎麼辦?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賭還是不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