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堂在祠堂里面,一般都是族人犯錯之後請家法的地方。
寧玉槿慢騰騰地到了那里才發現,大夫人和趙姨娘比她的速度快多了,此刻早已經坐在里面,恭候她多時。
想也不想,肯定是寧元致和寧元楓報的信,這場世紀大戲,怎能沒有這兩位壓軸在場?
而寧玉凝這會兒正在屏風後面的軟榻上休息,听說大夫人過來才問了幾句,她就哭的歇斯底里。
結果因為哭得太厲害,直接哭暈過去,問話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她是真暈還是假暈,寧玉槿不做任何評價。
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趙姨娘這老戲骨生活了那麼多年,想必任何演技都是手到擒來。
不過讓寧玉槿頗為驚奇的是,大夫人和趙姨娘居然沒先掐起來?這簡直比天上下紅雨還稀奇。
她默不作聲一斂瞼,走上前去,沖著上座之上的寧仲儉和大夫人屈膝行禮︰「父親,母親,女兒來遲。」
「無妨,來了就好。」寧仲儉一只手支著額頭靠在桌上,,另一只手揮手讓她起來,滿臉愁容,焦頭爛額。
大夫人雖然竭力繃住臉,但眉眼還是沒掩住那由衷的欣喜。她捂唇低咳了一聲,問道︰「三丫頭,可知道叫你過來,所為何事?」
寧玉槿立馬張大一雙無辜大眼楮,左右看了看,而後茫然搖頭︰「女兒一路前來,見家中眾人噤若寒蟬、氣氛壓抑,還納悶這是出什麼事了呢。母親,家里到底出什麼事了?」
大夫人目光落在趙姨娘身上,一聲譏笑︰「呵,有人行為不檢點,丟人丟到人定王殿下的面前去了,還有臉在這里哭冤枉,真是笑死人了。」
這回沒讓趙姨娘開口,寧仲儉卻已經不耐煩地道︰「這里已經夠亂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大夫人哼了一聲,將頭偏在一旁,不再去看她們。
寧玉槿正納悶趙姨娘今天怎麼不和大夫人掐架了,結果偷偷地抬眼一瞥,才見那一雙怨毒眼楮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用眼神將她千刀萬剮。
她頓時明了︰怪不得今天趙姨娘都不接大夫人的話,原來是把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來了啊。
最近她幫大夫人出主意拿鋪子的那件事,也不知道從哪里露出了風聲,趙姨娘這會兒騎虎難下,只怕早就恨她入骨。今天這件事情,肯定也給她一並歸在一起了。
呵,以前誰也不看在眼里的小庶女,這會兒也成了人的肉中刺、眼中釘了,她該慶幸她終于有存在感了嗎?
寧仲儉指著他下首處的座位說︰「先坐下吧,等寧貴回來,听听怎麼回事再說。」
「是。」寧玉槿老老實實地坐下,低眉垂眼,好不乖巧。
寧仲儉不禁側眼打量著她。
她個子小小的,估計是年紀小,還沒張開,看起來好像比四丫頭大不了多少。
她性子溫婉像她娘,不多話也不越矩,誰問她一句她就恭恭敬敬地回答,不問她的時候就垂著頭聆听,顯得不卑不亢。
她身體從小就不好,因為沒人好好照顧,還經常生病,逢年過節見到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就那麼安分地待在她那小院子里,從不求和府中姐妹同等待遇,溫順而無害。
凝兒說她陷害她,可能嗎?
將一切罪名推給自己毫無抵抗、毫無背景倚靠的妹妹,她怎麼下得去這個手?
寧仲儉聯想起上幾次寧玉凝推寧玉槿入水的事、她們倆母女設計祁越的事,心里如冷氣直襲,越想越心寒。
直到這一刻,看著趙姨娘她們將那骯髒的水全部往這麼一個純良的孩子身上潑,他才知道,因為他的漠視,他的孩子在這府中過著怎樣的生活,受著怎樣的苦。
婉娘啊,你也一定在怪我對不對?
一時,風沉影寂,滿月復唏噓。
直到大夫人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老爺,老爺,寧貴回來了。」
寧仲儉定楮往門口看去,就見寧貴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他讓人停在門外,自己躬身走了進來,行禮道︰「老爺,夫人。」
人既然都來了,那就可以開審了。
寧仲儉當即正色,開口問道︰「調查得怎麼樣了?」
寧貴回答說︰「回老爺的話,巧雲那里全部都招了,一共收了七封信,全部都是通過門房二狗子收到的。收到的信件在看完之後,二小姐便立馬燒掉了,一封也沒留下來。」
寧玉槿抬頭望向旁邊繪著蘭心雅趣的帛錦屏風,上面影影綽綽地映著寧玉凝的輪廓。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剛才听錯了,寧貴說道燒信的時候,她總感覺那邊傳來了一道細微而尖銳的響聲,像指甲狠狠劃過木紋。
上座之上,寧仲儉繼續問︰「那門房那里呢?」
寧貴忙說︰「小的也問過了,門房二狗子全部都招了。小的分開兩人問傳遞信件的時間,除了二狗子有兩次記不太清楚了,其余都基本一致。」
趙姨娘听到前面還能忍,听到這里幾乎立馬沖到了寧仲儉面前去,「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老爺,二小姐是冤枉的啊!一定是有人陷害她啊!您一定得替她做主啊!」
寧仲儉已經听過她們倆母女太多冤了,目光一落在趙姨娘身上,就不自覺地會看到旁邊安安靜靜坐著的寧玉槿,當下就收了自己所有的心軟,冷聲道︰「我還沒瞎沒聾,是非黑白自會弄清楚!不想滾出去就站在一邊別吱聲!」
說實話,寧仲儉很少對趙姨娘凶,所以這麼嚴厲的話一出口,讓在場的人都愣了愣。
寧玉槿歪著頭看向寧仲儉,倒是沒想到平日里耳根子那麼軟的全寧伯爺,這會兒也顯出幾分剛正不阿來。
是氣糊涂了?
再看趙姨娘,她心知寧仲儉是她唯一的倚靠,也不敢真惹惱了他,抽噎著起了身,倒真在一旁去站好了。
寧貴看見此場景,立馬說道︰「老爺,二狗子就在門外,一切事宜,老爺可以親自問他。」
這麼一句話,完全把自己參與作假的嫌疑撇除在外,顯得正直極了。
誰叫人活在世上,看的就是誰比誰更能裝呢?
寧仲儉想了一下,道︰「讓他進來吧。」
寧貴立馬照辦。
二狗子矮胖矮胖的,一雙芝麻小眼一進屋就溜溜直轉,隔老遠就給跪下了︰「小人二狗子,參見老爺,夫人,三小姐。」
寧仲儉也不廢話,直接問他說︰「你遞到內宅的信件,是誰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