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周太後一直聊到黃昏,差一點就被留下來吃晚飯了,一想墨敬驍還等著她呢,寧玉槿頓時擺手拒絕了周太後的好意。
周太後抿唇,溫柔地笑著︰「這夜也快黑了,你對宮里路不熟,我讓人送你過去吧。」
寧玉槿一听,這自然好︰「那就麻煩太後了。」
「紫玉,送三小姐過羅庭殿去。」周太後沖剛才帶寧玉槿那小宮女一招手,就見她笑眯眯地走了過來,「哎」地應聲道。
寧玉槿拜別了周太後之後,由那紫玉領著出了門去,前往羅庭殿。
路上,那紫玉就像是香巧附體似的,一路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然而說得最多的,莫過于一句話︰「可真是謝謝你了三小姐,太後今天好高興的,她好久都沒和人說過這麼多話了。」
寧玉槿笑笑說︰「可能是我和太後比較投緣吧。再說了,太後常年念佛,哪有空天天跟人說那麼多閑話?」
那紫玉卻搖了搖頭,興奮雀躍的臉色一下子就失落了下來︰「那是三小姐你不知道,太後通常很少開口的,有時候壽康宮一整天一句話也听不到。就算是皇上過來了,很多時候也是在外殿請了安就回去了。只有定王殿下過來的時候,她才會露出一點笑容,卻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的。」
「是麼?」寧玉槿想著今日和周太後談得那麼投機,還以為她本該就是這樣的呢,卻原來今天這模樣才是特例嗎?
「所以三小姐,」那紫玉突地快步上前,攔在了寧玉槿的前面,極為懇切地說︰「奴婢能不能請求您,以後多來壽康宮里走動一下。」
「這個自然是沒問題的。」寧玉槿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當即點了點頭說。
且不說她與周太後本來就投機,再來,周太後是看著墨敬驍長大的,說起他小時候的糗事來,她可愛听了呢。
而且墨敬驍今天最後囑咐她那句「好好陪太後說說話」,只怕也是希望她能夠解一解太後的寂寞吧。
「那可真是太謝謝您了,真是……奴婢詞窮,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寧玉槿見紫玉那激動得模樣,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麼就不要說了,你還是趕快帶我去羅庭殿吧,定王還等著我呢。」
「對對對,瞧我,差點忘了正事。」
那紫玉連忙帶著寧玉槿去了羅庭殿,剛走到宮門口,就看到了墨敬驍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靠在門口回廊的紅柱上,宮殿之中掛著的燈籠透出橘黃的光,淡淡地打了一層在他的側臉上,那被風霜打磨得有稜有角的輪廓,在這時卻顯出幾分柔和來。
他身姿斜倚,墨袍飄逸,遙遙望去,好似一尊雕像,沉靜內斂,波瀾不驚。
寧玉槿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看他的第一眼卻覺得那逆光之中,他在沖著她笑,嘴角微微一掀,說不出的風度翩翩。
那紫玉見此很識趣地笑說︰「那三小姐,奴婢就先回去了。」
「嗯。」寧玉槿也沒去管那紫玉,撒開丫子歡快地直奔到墨敬驍的面前去。
「阿驍。」她仰起頭,沖著他笑,眯著眼露出一口亮蹭蹭的白牙。
墨敬驍單手將她勾在懷里,另一只手去揉她肉嘟嘟的臉︰「和太後聊些什麼了?這麼開心?」
寧玉槿「嘿嘿」一笑,目光在墨敬驍臉上一掃,湊在他耳邊幸災樂禍地說︰「聊你小時候的事呢。」
墨敬驍伸手拉著她往外走︰「我們回府去吧。」
寧玉槿笑眯眯地說︰「哎,你別這樣啊,轉移話題多不好啊。听說你以前挺少年老成的啊,三四歲的時候就像個老頭子了,人家拿玩具逗你你還說人家幼稚,嗯?」
墨敬驍不開口不反駁,任由寧玉槿說。
寧玉槿說這個也好似說上了癮,一路上嘴巴都沒停︰「听說你啟蒙的時候把文淵閣的大學士給氣病了?好像是問他知不知道他最小的兒子不是他親生的?話說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對于此事寧玉槿听周太後說的時候那可是相當好奇啊,當時的官方說法是墨敬驍天生會看人面相什麼的,若人有什麼歹意的,他也能一眼看出來。
听說那時候好多人都繞著他走來著。
這事墨敬驍倒是解釋了一句︰「當時他打架輸給了我,就說家里有個侍衛很厲害,要讓他來揍我揍得滿地找牙。我就奇怪他怎麼不向程大人告狀而讓一個侍衛來揍我。當時程大人已經快要七十古來稀了,老來得子本來就來得蹊蹺,我再用言語一試探,很容易得出真相。」
寧玉槿頓時搖頭,嘖嘖感慨︰「我滴天,那麼小就懂這些了,怪不得……」
現在這麼妖孽。
只不過最後半句她不敢說,默默地在自己心底慢慢回味,想一次笑一回。
墨敬驍側眼垂眸,看她︰「你不也是?十歲賣藥方籌資金開藥房,深閨女子卻有一手讓整個太醫院都望塵莫及的醫術,這又算什麼?」
「我和你的情況又不一樣……」寧玉槿說到這里陡然住口,轉過頭去看了墨敬驍一眼,沒有說話了。
墨敬驍眉峰一聚,追問︰「怎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啦,咱好歹是現代過來的人啊,帶著前世二十幾年的記憶啊,十歲的時候咱就相當于活了三十多年了啊,有思想有經驗有手藝,當然可以開藥房啦。
可墨敬驍不是啊,他生長在這個時代,成長在這個時代代代代代代……
寧玉槿心里正想著呢,突然間腦袋就給卡殼了。
等一晃眼回過神來,她腦海里又冒出一個新想法來——你說三四歲年紀的小孩就少年老成的有多少,那墨敬驍會不會和她一樣,也是從別處來的吧?
她不由湊過去問他說︰「阿驍,你有前世麼?或者說,你腦海里,有其他的記憶麼?」
「說什麼傻話呢。」墨敬驍伸手揉她的腦袋,不讓她想這些有的沒的。
寧玉槿頓時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墨敬驍的臉,小聲嘟囔說︰「看來和咱這種二道加工的不一樣,這家伙是純天然的妖孽啊。」
墨敬驍嘆了口氣,有些無語地看她。
寧玉槿頓時覺得不大對勁了,連忙伸手封住嘴巴——剛剛發生了什麼?她心里想什麼全給說出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