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之後,獨孤雲夢便再度忙碌了幾天,這是那麼多年來,第一個沒有顧氏的年,當夜,在滿天燦爛的煙花之下,獨孤府眾人立于院中看著煙花。
獨孤雲夢坐在廊下,披著披風,手中抱著暖爐,今日是大年三十,她卻在二十八的時候,感染了風寒,至今日才覺得稍微好些了。
就著煙花的亮光,獨孤雲夢掃視了一圈眾人,各房姨娘俱在,姐妹們都膩在各自母親的身邊,獨孤傾塵則站在獨孤越的身邊,其他兄弟各自尋了位子,臉上都是笑意吟吟,但是這個時候,她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獨孤雲夢靠著柱子,暗嘆了口氣,玉書見其一臉疲憊之色,彎了腰低聲道︰「小姐,回去歇著吧?」
「不了。」獨孤雲夢搖了搖頭,輕聲說著。玉書知曉,她性子及倔,勸不動,只好守著了。
煙花放完,眾人都移步屋內,獨孤府的規矩,大年三十,定要一同守夜,過了子時,才能回去歇著,第二日大早,便要開了祠堂祭祖。
眾人于屋中,按照排行落座,今日,就連一向不曾出現的古姨娘,都撐著來了,除了顧氏,以及出嫁了獨孤夢潁,其他人都到齊了的。
獨孤越知曉獨孤雲夢這幾日病了,也並未強求她要過子時,眼看著其面色越發不好,便吩咐了玉書等人,扶了雲夢回去早點歇著。
獨孤雲夢回去之後,便立刻睡下了,一夜無夢。
第二日晨起,她覺得身子略輕快了些,換了正裝,與眾人一同立于祠堂門口,等著獨孤越。
獨孤越按照歷年來的規矩,一步一步有條不紊,長達一個時辰的祭祖,落下帷幕。
大年初一,百官不必上朝,這一日,獨孤越便待在屋中,或是與人下棋,或是隨便聊聊,好不悠閑。
午後,一名小廝來報,夫人自別院著人送了東西來給大少爺與三小姐,獨孤雲夢的是一件藕色披風,白色絨毛滾邊,獨孤言的則是藏藍色的,黑色絨毛滾邊。
獨孤雲夢接過小廝給的藕色披風,展開一看,周圍繞著一圈絨毛,模上去觸感柔軟,****的披風很是漂亮,獨孤雲夢垂下眼瞼咬了咬下唇,顫了顫眼瞼,沖玉書道︰「把披風放好。」
「是。」
經此一事,孫氏好似想到什麼一般,再獨孤雲夢落下話語之後,她站起身,沖獨孤越道︰「老爺,今日是大年初一,妾身這個時候說,好似有些不妥,不過過幾日,老爺太忙,只怕沒了機會。」
「妾身回府居住有小一月了,這里不如別院自在,妾身再陪伴知意知秋兩日,大年初三便回別院去了。」
孫氏的聲音清冷,就這麼看上去,她也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唯有在面對雙生子的時候,她才會有片刻溫情。
獨孤越看著她,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吩咐了劉管家,吩咐別院那邊,好好伺候著。
知意知秋二人原本開開心心,但是被孫氏的這麼一番話一說,笑意全無,屋中也好似突然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無一人說話。
獨孤傾塵看了一眼獨孤如雲,後者沖其略點了點頭,二人眼神交流,各自心中明白。
「雲夢,給你諸位姨娘安排一下,莫要虧待了去。」獨孤越想了想,沖獨孤雲夢吩咐道。
獨孤雲夢點了點頭,輕聲言︰「父親放心,女兒會為姨娘們安排好一切的。」
「父親,這大過年說什麼離別的,大年初一,第一日,父親總不會想從今往後一年到頭都是分離的日子吧。」獨孤傾塵笑著沖獨孤越說道。
她的話說了半句,獨孤越側首看著她,挑眉一笑道︰「你想說什麼?」
「過了年,距離元宵可也就不遠了,反正姨娘們都在府中住了一月了,也不在乎這半個月的,不如讓姨娘們過完了元宵再走,可好?」獨孤傾塵說完,俏皮一笑。
獨孤知意,知秋以及如霜三人,聞得此言,眸中俱露期望之色,獨孤越想了想,隨後點頭道︰「好,過完元宵就過完元宵。」
其他人或許沒發現,但是獨孤雲夢與獨孤言,獨孤九三人卻發現,獨孤越最近的笑容變多了,並且只要是獨孤傾塵所言,他沒有不依的。
獨孤雲夢皺著眉,略有些擔憂的看向了獨孤言,後者沖其微搖了搖頭,示意其沉住氣,一切待無人之時,再做定論。
秦氏听得此言,自然是開心,只要再此處多留一日,她的把握就越大,周氏與錢氏,二人心思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孫氏卻站起身,沉聲道︰「老爺,別院據此不過兩個時辰,若要過元宵,妾身再回來便是,初四,妾身要回別院去。」
「姨娘為何非要回別院,難不成別院有什麼,比主宅還好的麼?」獨孤越還未開口,獨孤傾塵已經笑著詢問。
孫氏淡淡了看了她一眼,道︰「別院夠清靜,主宅雖好,可到底太鬧騰了,兄弟姊妹多,總是聚在一起,小聲交談就算了,偶爾一鬧就是一個下午,鬧起來讓人不得安寧。別院就不一樣了,各自住各自的,縱有人拜訪,其他人也不知,互不干擾。」
孫氏所言,獨孤越便放在了心上,若是初時,姊妹們總是聚在一處,那還別說,可如今一個月了,還總是聚在一起,不得不讓人疑心。
想著,獨孤越側首看了一眼獨孤傾塵,獨孤傾塵並未看他,只是看著孫氏道︰「孫姨娘這話說的,姊妹們和睦,難道不好麼?若是擦肩而過,卻當做不認識,那才傷人心呢。」
她的話說委婉,讓人挑不出錯處,孫氏此人,也懶得與她計較,故此閉口不語。
「孫姨娘。」獨孤雲夢適時的起身,走到其身邊,柔聲道︰「孫姨娘既然執意離去,雲夢為您安排,姨娘就莫要與七妹計較,只是不知孫姨娘可有什麼要帶的,這幾日,雲夢好著人備著。」
「多謝三小姐,別院一切皆有,沒什麼要帶去的。」孫氏想也不想的拒絕。
獨孤雲夢也不尷尬于她的清冷,抿唇一笑道︰「雲夢听說,孫姨娘著了下僕,在府中各處,種了筍子,以及時令瓜果蔬菜,雲夢為姨娘備一些種子帶去,可好?」
說罷,她也不待孫氏回應,側首沖玉書道︰「玉書,去問問老丁頭,問問可有什麼好的種子,可在來年開春的時候種,備一些瓜果蔬菜的,另外,在備一些花卉的種子。」
孫氏久居別院,無事可做,便著了下僕在府中各處種花卉,尋合適的地方種一些蔬菜等物,本以為知曉的人不多,豈料今日獨孤雲夢道出,讓其心中略有些吃驚。
「三小姐有心了。」孫氏沖其微微頷首,並未拒絕。
原本,獨孤傾塵與孫氏一言一句的,讓人覺得,好似要吵起來了,然而這個時候,卻好似方才那一幕,不曾出現過。
午飯過罷,他們便一直坐在此處聊天,一個時辰了,獨孤越想了想,決定外出走走,故此吩咐了眾人各自退去。
孫氏與姊妹二人往回走,獨孤雲夢繞過眾人,走到她們身邊,看到知秋知意二人,眼眶略紅,淺笑了下道︰「五妹,六妹,這是怎麼了?」
獨孤知意有些別扭的轉了頭,不說話,孫姨娘看了二人一眼,道︰「耍小孩子脾氣呢,三小姐見笑了。」
「五妹六妹如此,這是叫孫姨娘去別院住的不安心啊。」獨孤雲夢嘆息般的說著,對上了獨孤知秋那疑惑的眼神,這才接口道︰「孫姨娘沒有提出要帶走你們二人,定然是有打算的,你們如此,定然讓其不安心啊,再者,你們二人年歲也大了,日後婚事定會提上日程,你們在身邊,父親看著,自然會好好的思量,可若是在遠了,父親瞧不見,任人在父親面前說了什麼,你們也不知曉,到時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就沒有余地了。」
獨孤雲夢輕聲說著,獨孤知秋一臉震驚,孫氏的面色依舊不變,獨孤知意甕聲道︰「三姐又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母親,怎會懂我們?三姐說的也不過是……」
獨孤知意的話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一句未曾離開過自己的母親,讓獨孤雲夢面上的笑容便維持不住了,她苦笑了下,道︰「是啊。那孫姨娘與兩位妹妹好好聚聚,雲夢有事,先走了。」
獨孤雲夢說罷,轉身離去,孫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沉聲道︰「知意,她好心好意勸你,你怎如此說話?」
獨孤雲夢說的,孫氏基本贊同,一方面是因為,獨孤家的一切都要好,另外一方面,兩個孩子大了,早晚要許配人家,只希望日日在眼前轉悠,可得獨孤越絲毫真心,日後婚事莫要草草了事,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當母親的,自然會為自己的孩子著想。
「母親,女兒錯了。」獨孤知意說著低下了頭。
孫氏想了想,又交代道︰「獨孤雲夢辦事憑真心,若有事你們可尋她,不過獨孤傾塵,你們還是莫要與其深交的好。」
「是,母親,女兒記住了。」姊妹二人雖然疑惑,但是卻還是乖巧應下。
「你們先回去吧,我去四少爺那邊走走。」孫氏說罷,便提步離去。
姐妹二人腦中都只有一個疑問,從不見母親與何人親近,為何今日會如此交代,並且,母親與諸姨娘素來沒什麼交情,這個時候,怎會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