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辰巳是一個孝子,柳氏要他與獨孤雲夢外出玩玩,他也不會不應。
獨孤雲夢外柔內剛,言語得體,不會讓他有不好相處的感覺,故此這事兒,倒也不是那麼的難。
三月初一的午後,柳辰巳帶獨孤雲夢上街逛逛,這幾日,城中為了這日晚上的廟會,早已經準備起來了,至今,只要踏入那條街之上,就有濃濃的感覺。
獨孤雲夢走在柳辰巳的身側,二人一路沉默無語,最終,還是柳辰巳率先開口道︰「在府中住的可還習慣?」
「一切都挺好,之前,有勞將軍費心了。」獨孤雲夢想了想,猶疑著說道。
柳辰巳愣了一下,隨後便明白,她說的是相思居的事情,他其實很想說,那是他母親的杰作,可到嘴邊的話,還是沒說出來,最終他只是點了點頭,道︰「沒事,舉手之勞。」
獨孤雲夢心里有數,他怎會去安排那些呢,也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二人說到此,再度沉默無語,途徑一處小販,依舊是賣絹花的阿婆,依舊是那些算不得精致的絹花,獨孤雲夢停下腳步,拿起了一朵淺粉色的絹花,放在手中把玩著。
柳辰巳走到她身邊,看了看她道︰「若喜歡,買下就是了。」
獨孤雲夢淺笑了下,緩緩開口道︰「這絹花,我母親也會做,做的很精致,也很小巧,而且母親很有想法,做出來的絹花很漂亮。」
「嗯?既然看慣了你母親所做,怎還會看中這小販的?」柳辰巳站在一邊與其閑聊著。
獨孤雲夢的笑容,轉為苦澀,她沉默了下,輕聲道︰「母親的絹花,只給二姐做過,我不曾有過,而且母親那麼多年,只做過給二姐的那幾個,後來再沒動過手。」
話語之中的苦澀,立于一旁的柳辰巳听著,忍不住細細的打量了她的側臉,過了一會,才輕咳嗽了下,道︰「無妨,喜歡,買一個吧。」
說著,他伸手拿出了銀錢,付了絹花的錢,獨孤雲夢看著手中的絹花,又抬眸看了看柳辰巳,笑道︰「不好意思,讓將軍,見笑了。」
「世家兒女,本就悲哀多,何來見笑不見笑一說。」柳辰巳好似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一般。
獨孤雲夢點了點頭,將絹花放起來,隨後抬眸望向他,道︰「是啊,世家兒女,悲哀的多,世家榮辱當頭,很多事情,不可只顧自身,要考慮的是整個家族。」
說著,獨孤雲夢停了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絹花,再無下文。
柳辰巳看著她,沉默了下,道︰「你願意嫁給我,是不是也是這個原因?」
「哪個?」獨孤雲夢的腦子好似一下子沒有轉過來,她疑惑的反問。
「我的身份,你的家族,以及如今的局勢。」柳辰巳壓低了聲音說著。
獨孤雲夢一字一字全部听得清楚,她想了半晌,這才開口道︰「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不全是……」
听到這話,柳辰巳的腳步頓了下,他知曉,那方面原因的確有,但是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大方的承認,還不止,那麼此刻,就不由他多想了。
「將軍,今日難道出來,我們不若,好好轉轉,如何?以往在府中,只有哥哥會偶爾帶我出來轉轉。」獨孤雲夢好似沒看到他面上的若有所思,笑著打斷了他的思緒。
柳辰巳看著她含著笑意的眸子,點了點頭,與其一同在街上四處轉悠著,步至一處眾多人圍著地方,二人好容易的往前走了一點,看到那掌櫃備了弓箭,備了靶子,旁邊還有一系列的物件,或大或小,聲稱只要射中酒瓶子,就可以拿那處的小物件。或多或少,對應的小物件也不盡相同。
二人看了好一會,獨孤雲夢俏皮一笑,拉了拉柳辰巳,道︰「將軍去試試,可好?」
「嗯?你想要什麼?」柳辰巳看了看參加的眾人,而後低頭輕聲詢問。
獨孤雲夢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推了推,而後伸手指了指那處的竹蕭,輕聲道︰「那竹蕭看上去不錯。」
柳辰巳順著她的手,看了看那竹蕭,沉默了片刻,這才點了點頭,上前,沖掌櫃道他要參加。
掌櫃拿著弓箭走到他面前,笑著請,柳辰巳想了想,四處看了看,而後從掌櫃那處抽了布條,又看了兩眼那酒瓶子處,這才把眼楮蒙上,而後拿過弓箭,拉開,定了好一會,松開,箭正中酒瓶子,接下去的幾個,都被柳辰巳如數射破,掌櫃的沖其豎起了大拇指。
雖然心里肉疼,卻還是笑呵呵走到其身邊,道︰「公子射中了所有的酒瓶子,那最好的東西可就是公子你的了。」
「我不要,你把那支竹蕭給我就可。」柳辰巳拿下了蒙眼的布條。
掌櫃的听到這話,笑容立刻咧的更開了,他雙手拿下那支竹蕭,遞到了柳辰巳的面前。
柳辰巳沖其一笑,而後走到獨孤雲夢的身邊,將竹蕭遞到她面前,獨孤雲夢展露燦爛笑顏,拿著竹蕭不住的撫模,很明顯是愛不釋手。
「哪一日得了空,妾身給將軍吹奏,我其他的學的不好,就蕭學的還行。」
獨孤雲夢頭也不抬的說著,之前不論何時,都能听到柳辰巳的回應,但是現在,卻未曾听到回應。
而原本還在行走的柳辰巳,突然停下了腳步,獨孤雲夢發現了,疑惑的抬眸望他。
卻發現,他直直的看著不遠處的一名女子,雖然只著了普通的綠色衣裙,但是獨孤雲夢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子絕對不是平常人。
「將軍?」獨孤雲夢想了想,開口輕聲喚道。
不過她沒有得到柳辰巳的回應,方才還淺笑著的柳辰巳,此刻一張俊臉,繃得緊緊的,沒有其他表情。
「柳將軍再遇故人,竟是這幅樣子?在尊夫人的面前,失禮了啊。」那綠裳女子緩步上前,緩緩開口。
她的開口,好似喚回了柳辰巳的神智,他動了動唇,最後轉頭沖獨孤雲夢道︰「今日無法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好……」獨孤雲夢猶豫了下,看了看那淺笑的女子,而後才慢慢的點頭應允,轉身離去。
柳辰巳看著那女子,喉頭干澀,動了動唇,緩緩開口道︰「你何時回來的?」
「你成親之前。」那綠裳女子苦笑了下說著。
二人相對無言,隨後便由柳辰巳打頭,尋了一處茶樓入內。
而原本該離去的獨孤雲夢,卻在他們二人進茶樓之後,從一處走了出來。
雖然與柳辰巳的接觸,並不深,可她從未看到柳辰巳如此模樣,在她的眼里,柳辰巳不該露出那般的神色,他應該是一個自信的人,而不是方才那般,無措。
心里想著,獨孤雲夢再看了看手中的竹蕭,嘆了口氣,轉身慢慢的往府中走去,才走了兩步,便看到了她的「老對頭」嚴瑾絮。
「嚴姑娘出來逛廟會麼?」獨孤雲夢站在離她三步開外出,淺笑著說著,只是笑容略有些勉強。
「沒有,跟著你們逛了一圈而已,師兄對待女子,到底還是如此啊,不知道拒絕,只是現下,師兄肯定很後悔。」嚴瑾絮搖了搖頭說著。
獨孤雲夢听到她這話,臉色微變,卻依舊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嚴姑娘並非柳將軍,又怎知他此刻後悔?」
「因為我與他一同生活了十幾年,怎會不知?」嚴瑾絮心里,很痛恨,一個獨孤雲夢還未搞定,又一個來了,那個綠裳女子,在嚴瑾絮的眼里,比獨孤雲夢更具威脅。
獨孤雲夢沖其淺淺一笑,而後轉身離去,她並未回柳府,而是在柳府附近的一處茶館之中坐了下來,這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若非茶館老板認識她,都要將她趕出去了,直到黃昏時分,才看到柳辰巳的身影。
獨孤雲夢看到他,付了茶錢,起身走到外面,時間掌握的剛剛好,就在其路過茶館之際,她出現在了柳辰巳的面前。
柳辰巳被眼前突然的人驚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待看清眼前之人,舒了口氣,道︰「你怎的在此處?沒回去?」
「我若提前回去,母親問起你,我該如何說?」獨孤雲夢垂著眼瞼,慢慢的回答著。
听到她這話,柳辰巳沉默了片刻,道︰「走吧。」
說罷,二人一前一後的往柳府走去,獨孤雲夢所言,只听言語,以為她是不知道如何撒謊,可柳辰巳明白,那是在給他遮掩,柳氏喜歡獨孤雲夢,全府皆知,並且還很護著她,若是讓她知曉,他把獨孤雲夢一個人丟下,只怕免不了要一頓說。
二人踏入府中,柳氏正在花園之中修剪花枝,看到二人進來,笑著上前詢問了下,獨孤雲夢露出了一副羞澀笑容,輕聲的說著這一日的事情。
除了絹花和竹蕭,其他都是她編的,柳辰巳看著她,又想到那午後的女子,暗嘆了口氣,那個時候,沒想到,她會回來的那麼快。
柳氏听得很滿意,連連道二人逛了一天想必辛苦了,讓他們二人先去歇息,一會用晚飯。
獨孤雲夢與柳辰巳先後離開,離開了柳氏的視線範圍,獨孤雲夢的笑容就撐不住了,她踏入自己的房中,柳辰巳的聲音從後傳來︰「多謝。」
「將軍不用如此,妾身只是順水人情罷了。」獨孤雲夢如此回答著,不知是在騙自己,還是在騙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