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司葉的立場定了之後,她便限制了蕭穆去見獨孤雲夢,蕭穆總能尋到機會去見她,而司葉的心中也是有數的,一直不曾有所行動,這一日,她讓蕭靜給獨孤雲夢送了書信,約在了城中茶樓。
獨孤雲夢比司葉先一步到了,司葉到了時候,獨孤雲夢已經在雅間候著,蕭靜自然也是跟隨著司葉。
「伯母,請坐。」獨孤雲夢站起身迎接她,淺淺一笑說著,這段日子,她去蕭家總被拒,而蕭穆見她的時候,雖然閉口不談,但是眉目之間,總是帶著淡淡的擔憂,獨孤雲夢的心中隱約有些數,今日又接到司葉的書信,便愈發的肯定了。
「獨孤姑娘,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的,有話就直說了。」司葉坐下之後,沖獨孤雲夢說道。
獨孤雲夢抬手為其倒了杯茶水,淺笑道︰「伯母請說。」
「穆兒的人生,一直都是很好的,隨便拿出來一條,都可以讓人贊不絕口,就連穆兒的妻子,也不能給其抹黑。」
從司葉一開口,獨孤雲夢的心便有些不安,听到其最後一句話,獨孤雲夢愣了一下,而後道︰「若是論家世,獨孤家也算是大戶,應該稱不上抹黑。」
司葉毫不掩飾的說著,一手指向她︰「論家世,獨孤家的家世,可是我們蕭家比不上的,不過問題在于你。」
獨孤雲夢稍微一反應,便猜到了由頭,遲疑道︰「伯母……是嫌棄雲夢,成過親?」
「對,你成過親,夫君又是亡故的,想必是下堂之妻,蕭家伺候不起。」司葉本也沒意思將話說的這樣重,但是又怕說輕了,無法拆了他們,故此便將話語說的重了些。
獨孤雲夢此刻,再也笑不出來了,她垂著眼瞼,看著自己的手,輕聲道︰「伯母在意的,是我這個人,還是說出去的名聲?」
「我都在意,我的兒子,應該配得上更好,不應該是你的,獨孤姑娘,你是個好姑娘,我們穆兒配不上你,你還是另選他人吧。」這樣的話,總會出現,每次出現,都意味的結束。
獨孤雲夢也不抬頭,靜默了片刻之後,這才道︰「伯母,這是您的意思,還是蕭穆的意思?」
「我的意思也就是蕭穆的意思,獨孤姑娘,你是個聰明人,該明白的。」
「我不信。」
「無論你信不信,這是事實。」
自從遇到蕭穆之後,獨孤雲夢的性子便越發的柔了,其實她性子本就是如此,只是在獨孤家久了,也就變了,而在柳家的時候,又是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如今面對蕭穆,她可以放下一切偽裝,但是不曾想,習慣了,就把以前的自己丟了。此刻听到這話,她的心好疼,但是卻哭不出來,只能如此坐著。
司葉看著她的模樣,心下略有些不忍,要說實話,第一眼看到獨孤雲夢,她也並非討厭,這個女子看在眼里,倒也是個舒服的主兒,可听說了她的事情,便心有不願,也不能說她什麼吧,只是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女子,做她的兒媳婦兒。
隨後,她也不管獨孤雲夢的失神,付了茶錢之後,便轉身離開了,獨孤雲夢坐了很久,才站起身離去,走在街道之上,她垂眸苦笑了下,她這般的尷尬身份,還指望能有什麼好的事兒麼?
「獨孤雲夢?」柳辰巳看到獨孤雲夢失魂落魄的模樣,開口輕聲喚道。
獨孤雲夢停下腳步,抬眸看向她,虛弱一笑,側首道︰「柳將軍,好久不見,陪我喝一杯可好?」
「好。」柳辰巳想也沒想的答應了下來,二人來到酒樓,尋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一杯接著一杯,喝到後來,獨孤雲夢略有些醉了,而柳辰巳只是擔憂的看著她。
先前見到她,身側還有蕭穆陪伴,面上也是燦爛笑顏,怎的這一次見面,差了那麼多?听說,蕭穆的母親來了,問題是出在了他母親那處麼?
柳辰巳並不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兒,只是陪著她喝,喝到最後,獨孤雲夢醉倒,他便將其打橫抱起,送回獨孤府,只是二人卻沒發現,蕭穆跟在了他們的身後,他一回到家,本來準備去見獨孤雲夢,但是卻被司葉告知,獨孤雲夢已經答應與他分開,他心下焦急,便去茶樓尋找,卻被告知,人早已離去,後來,在途徑酒樓的時候,看到二人喝著酒,那個時候,獨孤雲夢已經有些醉意了,她面上笑容燦爛,身子又不住的往柳辰巳那處倒去,這才造成了誤會。
這一夜,蕭穆守在了獨孤府外,卻沒看到柳辰巳出來,心下越發的涼了,但是他卻不知道,獨孤雲夢因為多飲了酒,折騰了大半夜,吹了風之後,晚上便發起了高熱,柳辰巳放心不下,這才留下了。
此後,又過了幾日,獨孤雲夢深知,他們這樣不行,總不能還沒爭取,就被駁了吧,蕭穆對她好,她舍不得放手,她也答應了蕭穆,會與他一起的。
故此,她想了想,收拾了一番,便出了獨孤府,往蕭府而去,一出門,走在街道之上,她便听到了幾句風言風語,一听,她立刻變了臉色,走到人聚集最多的地方,听著他們所說的。
說著,獨孤家三小姐,成了下堂之妻,竟還與蕭將軍沾染上了,一言一句,先是從獨孤雲夢的為人處事,又說道了已故的顧氏,最後又說到了獨孤家,獨孤家頃刻之間,又稱為了風口浪尖的話題,而且還說的越發的不可靠。
獨孤雲夢不在管眾人,轉身便往蕭府而去,卻被拒之門外,她這一次,沒有如以往一般離去,而是站在門口等著,她在賭,賭蕭穆對她的情,不淺。
但是她站在外面等著的事情,被其他人一說出去,便更加難听了,但是獨孤雲夢這一次好似鐵了心了,不想管它。
蕭穆一直在府里,他生著獨孤雲夢的氣,而司葉又吩咐了下僕,就將獨孤雲夢的消息給封鎖了起來,故此蕭穆並不知道獨孤雲夢就在屋外。
而隨著時刻的推移,獨孤雲夢的心也涼了,她抿了抿唇,搖了搖頭,輕笑了下,道︰「都是這般麼,他也是,听從母親的人麼?沒事兒,孝,好啊。」
說著,獨孤雲夢慢慢的轉身,往獨孤家走去,走在夕陽下的身影,略顯的孤單,但是無人看到,她一直,都在笑,也一直,都在流淚。
回到家中,獨孤雲夢便不管任何事,一直將自己鎖在屋中,或是做女紅,或是作畫,或是練字,這般的日子,讓人看了,都覺得很是自在,她每日看上去心情都很不錯,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強撐起來的。
外面的流言越發的難听,可她一點都听不到,就好似有人一直在推波助瀾,讓這流言說的越發的久。
「小姐,宮里送來的書信。」
這一日,獨孤雲夢接到一紙書信,信中,只有寥寥數語,但是那幾句話,卻讓獨孤雲夢輕笑了下,而後伸手燃了紙條。
「傾塵,你到底在意的,都是獨孤家的名聲,不過……」
你放心吧,獨孤家的名聲,不會再難听下去了。
獨孤雲夢淺笑著說著,後半句話,如數咽了下去,而後擺手,示意丫頭們都下去,而她一個人坐在書房之中,走到桌前,寫下一紙︰「可嘆今生已無緣,只盼來生修情絲。妾意情濃君可知?免教生死做相思。」
而後,她放下了紙筆,將信箋封進了信封之中,交給了玉語,吩咐她,過幾日,送往蕭府,玉語雖然疑惑,但是卻應答了下來。
這一日,獨孤雲夢在府中,走訪了諸兄弟姊妹,最後回到相思閣,站在相思閣內,她看著眼前的一切,深吸了口氣,就算要走,也要再此處,因為這是她的家。
獨孤雲夢示意眾人下去歇息,一個人坐在了屋中,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這是以前,獨孤言送她的,這個匕首精致小巧,很適合女孩子,獨孤雲夢一直保存了很久很久,如今再拿出來,依舊如以往。
手中匕首,插入心髒的位置,鋒利的刀刃滑入體內,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看著床頂,獨孤雲夢輕笑了下,而後每一次深呼吸,她都覺得疼,真好,她還能覺得疼啊,真的很好。
蕭穆,我權當,你覺得你母親與我,你難以抉擇,為難的很,所以我不讓你為難了。獨孤家,沒有了獨孤雲夢,照樣是獨孤家,經久不變。
慢慢的,鮮血沾染了獨孤雲夢的衣衫,而她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直至陷入黑暗。
第二日,獨孤府相思閣,傳來尖叫一聲。
當蕭穆接到獨孤雲夢的那封書信的時候,獨孤雲夢的尸首已經在獨孤九的安排下,火化了,那一日晚上,獨孤雲夢就交代他了,若是有一日,她出事兒了,就將其火化,不用通知任何人。
而蕭穆看著獨孤九的雙唇,獨孤九冷漠的說著一字一句,將信箋交給了蕭穆,而後便不管他的反應,轉身離去。
蕭穆顫抖著手指,拿出了信箋,上面只有四句話,這四句話看著,好像還帶著希望,可是這個時候,寫這幾句話人,卻已經不在了,這個時候,蕭穆沒有聲嘶力竭,沒有去追問獨孤雲夢的尸首在哪里,他只是冷靜的詢問了司葉,這幾日的事情,從其口中知道了真相,他慘然一笑,自諷一句,道︰「其實我與柳辰巳,沒有任何區別。」
說罷,他便轉身回屋,仔細的看了看,又揣摩了幾句,而後提筆,寫下了四句︰「回眸一笑成往事,往昔笑顏成追憶。妾意情濃君已知,白雪白頭攜一生。」
「啪!」
靜心茶館之中,驚堂木一拍,響徹屋中,那坐在首位的說書婦人,抬起手,道︰「蕭穆寫下四句,接連獨孤雲夢四言,八句話,帶著希望帶著絕望,蕭穆有自己的責任,他不能隨獨孤雲夢而去,但是這一生,他都不曾娶妻,唯獨領養了一女,取名,亦舒。」
「此書至此,已經說完,諸位听客有任何問題,可私下來尋老身聊聊。」那說書婦人,突然說了一句結束,讓眾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就這樣沒有了?
那說書婦人,卻不待眾人回應,欠身一禮,離了茶館,回到自己的住處,沖靈位上了香,而後拿出了一張信箋,信箋已經泛黃,上面的筆跡也已經模糊不清,而在那信箋的旁邊,還有一張紙,很明顯是新寫的,上書八言︰
可嘆今生已無緣,只盼來生修情絲。
妾意情濃君可知?免教生死做相思。
回眸一笑成往事,往昔笑顏成記憶。
妾意情濃君已知,白雪白頭攜一生。
「曾祖父想必不會怪我,將這事兒,當故事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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