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魔法師與年輕將軍對話的同一時間,王都溫因城外的一所幽靜別墅里,一個裝飾更為豪華的會客廳里,明輪帝國的使臣正在和別墅的主人會談。
穿著黑色大衣的青年人,面對著身穿絳紅色綢緞睡袍的老年人。
羅薩爾勛爵已經有六十多歲,但他的身體依舊健壯,身手依舊敏捷,眼神依舊銳利,只有灰白的頭發和眼角的皺紋透露著歲月帶來的疲憊。此刻,他像一個年輕人一樣聳了聳肩,似乎略帶遺憾的道︰「請幫我帶去對教宗陛下的問候,也轉告他,莫納森的局面十分穩定,只是有一些小小的爭執,請他相信,我的士兵有足夠的能力制服那些不听話的人。」他仿佛不經意的彈了彈煙灰,深紅的睡袍依舊一塵不染。
青年人林登(目前化名皮南)面容恭謹︰「教宗陛下從未懷疑您的統帥才能,他曾多次稱贊您是當代最雄才大略的將領,是莫納森的柱石」「只是」,他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停了一下︰「要動用軍隊解決反叛者,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而我們,則可以提供更便捷的成功方式。」
羅薩爾勛爵露出一個笑容︰「難道你們不需要代價?」
林登面沉如水︰「我們只需要新登位的大公與我們訂立一個同盟,共同對付藍月,這對貴國是有利無害之事。」
「呵呵,那樣必會引來藍月聯邦的攻擊,引起兩國間的戰爭,這是個很大的代價。」羅薩爾搖頭,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我已經六十多歲了,想過幾天平靜的日子,不想再卷進什麼戰爭之中,教宗陛下的美意,只能敬謝不敏了。」
「大人的意思,是在您的有生之年,徹底放棄為先祖報仇的打算了?」林登微微挑眉︰「這個,似乎不是大人這樣的人會做出的決定吧?」
羅薩爾淡淡道︰「一家一姓之仇,比不上舉國百姓的安危重要。作為一個軍人,理應以國家利益為重,豈可糾纏私怨,因私廢公?」
林登聞言,並未惱怒,只是溫和的一笑︰「大人的意思,敝人已經明白,會如實將大人的原話報告教宗陛下。」
「這個羅薩爾,真是不識抬舉,還真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了,竟然拒絕我們的提議!」旅店房間內,紅發青年听了林登的轉述,大怒的說。今天下午的會見,他未獲準進入室內,只能在外間的接待室等待,是以直到現在才知曉談話的結果。
林登態度卻平靜的多,雖然他才是遭到當場拒絕的那一個,有著更多的理由表示憤怒。「其實,這也並不意外,羅薩爾這個人,外表粗豪內心精細,對于我們,他理所當然有著提防,不同意結盟,也是意料中事。這一點,總神使大人臨行前就有所暗示。」
「那我們下面怎麼辦?」紅發青年的憤怒來得快去得也快。「要不要找找另外的那個家伙,那個叫哈雷的?也許他會听從我們的建議。」
「不用,過不了兩天,羅薩爾就會主動派人來找我們的,那時,他的態度一定會和現在大不一樣。」
「為什麼?」紅發青年皺眉問道。
林登卻只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次日清晨。
羅薩爾勛爵剛剛睜開眼楮。這時,門開了,一個褐色長發,淺藍色眼楮,面目清秀的青年走了進來,他身穿淺藍色的高等僕役制服,手中托著一個白色瓖金邊的長方型托盤,托盤中擺著一杯牛女乃,兩邊烤得金黃松脆的面包,一小碟隻果醬和一盤煎雞蛋。這是勛爵的早餐,極其簡單卻營養齊全,勛爵不是個美食家,他是個崇奉樸素生活的人,相信簡單的食物就是最好的。青年將托盤小心的放置在床頭的早餐桌上。
「早安,大人。」
「恩,你做的很好,阿代爾,你也坐下吧。」
「謝大人」。
勛爵面帶微笑看著眼前的青年,這是他的貼身男僕,專門照料他生活起居的人,這是阿代爾的公開身份。
但當勛爵這樣慈祥的看著他的時候,他所想的,當然不是這個公開的身份。
阿代爾其實是他的私生子。
他和一個農莊上的女僕所生,阿代爾的容貌更多的隨了母親,不仔細看,是無法發覺這兩人的關系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勛爵才敢放心的讓他在身邊伺候。
勛爵很喜歡阿代爾,他的性格沉穩細心,很像他的母親,雖然他絲毫不知自己和勛爵的真正關系,卻像照顧自己的家人一樣盡心的照料勛爵的起居。他比自己的那個正牌兒子,一個只關心權位的家伙,要可愛的多了。
能天天看到如此可愛的兒子,享受他無微不至的照料,真是人生莫大的幸福。
就在此時,阿代爾突然發出一聲叫喚,「坪」的倒在地板上。
羅薩爾勛爵大驚。
片刻後,勛爵府的醫官趕到,仔細地檢查了處于昏迷狀態的阿代爾。
令人驚異的是,他並沒有任何疾病的癥狀,而且,呼吸和心跳、脈搏都保持正常的節奏,就是昏迷不醒。
醫官對于這樣的情形,也是束手無策。
羅薩爾勛爵感覺自己的頭腦中似乎有一團火,那是憤怒、焦灼和絕望混合的感覺,如果不是今天這次事故,他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對于這個沒名份的兒子,竟是如此的在意。
「誰做的這事,讓地域的陰火永遠灼燒你的靈魂吧!」
羅薩爾勛爵並不是魔法師,這句話並非是咒語,只是在發泄自己的怒火。
旁邊站著的醫官戰戰兢兢,生恐自己也要連帶遭殃。
幸好,片刻後,勛爵的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吩咐一名男僕︰「到四季風旅館,請皮南先生過來。」
半個小時後,林登推開了羅薩爾書房的門。
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僕役將他帶到這里,就轉身離開了。
林登在門口停了片刻,這才推開房門。
他看到的是一個高大的身穿紫袍的背影。
不同于上次會客室里的休閑睡袍,這次會面的地點在更為私密的書房,而主人,也換上了表明他身份的正式禮服。
林登即便再沉穩,也有了一絲大事將成的喜悅之感,透露于嘴角。
他用十分恭敬的聲音道︰「大人,皮南恭聆教誨。」
羅薩爾慢慢的轉過身,他的面容此刻已經沒有怒意,只是語聲冷得驚人︰「皮南先生,或者應當稱你林登神使閣下,關于你上次的提議,我已經有了決定。」他一字一頓的說︰「我決定接受教宗陛下的美意。」
林登微笑︰「大人明斷,教宗陛下一定會很欣喜。」
「成了?」紅衣青年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眼︰「羅薩爾怎麼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你用了什麼高招?」
林登小口喝著咖啡,姿態悠閑之極︰「我按照總神使大人提供的信息,找出了勛爵的私生子,在他身上作了一點小手腳。」
「就因為這個?」青年更加不可思議,「就為了一個私生子?」
「不是,主要是這次的行動準確的捕捉了他的弱點,而且行事隱秘,令他捉模不透,他私生子的事情估計在莫納森也沒人知道,我們卻知道了;人是不知不覺的著了道,他無法判斷是我那天會面時動的手,還是府中潛伏有別的人暗中下手,總之,他心中最大的秘密被突然揭穿,而且身邊最親密的人在他毫無覺察的情況下被暗害,這對他的信心,是一個力度驚人的打擊。」
「原來如此」,紅發青年了悟的點頭,「攻心為上,此計的確絕妙,真是服了你,怎麼想出來的。」
林登笑著搖頭︰「是總神使大人早有暗示,關我什麼事。」
紅衣青年微微著惱︰「總神使怎麼就沒跟我說,單單跟你一個人講,這老狐狸,還是對我沒信心。」
林登笑著說︰「你呀,別的都好,就是口風一向不緊,這種需要嚴格保守的秘密,別說總神使大人,就是我也不敢事先告訴你的。我現在還記得,小時候偷食聖園中的果子,你第二天就說漏嘴了,還連累了我。」
紅發青年被揭發了小時候的「光榮事跡」,面上也有些愧色,只是依舊強辯︰「那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才會說漏嘴,遇上重要事情,我也是能守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