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證上崗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梨伊一

跟「二百五」聊天最大的好處就是凡事不用太走心,隨著饑餓感逐漸消退,大家的談興也越來越濃。顧之澤抓著項修齊說戰場上的傳奇,而項修齊也老實不客氣地口若懸河,談古說今、天文地理無所不包,似乎他無所不懂。只是說到興奮處,褚雲波會淡淡地說一句「扯太過了會蛋疼」,然後項修齊喘口氣,把剛剛那段用不那麼「聊齋」的筆法再描述一遍。

而顧之澤的隨性灑月兌胸無城府也讓項修齊很是贊賞,加上馬軒這麼一個鐵桿專業粉絲,一頓飯吃的是賓主盡歡。在漫長的晚飯後,顧之澤徹底淪為項修齊的粉絲,腦殘的那種,正好可以和馬軒成為一對兒好搭檔。

顧之澤對項修齊種種不按牌理出牌卻出奇制勝的做法贊嘆不已,一個勁兒地夸項修齊「藝高人膽大」。項修齊笑眯眯地搖頭說︰「膽兒大?你覺得我就是個膽大的人啊!」

「不是那個意思,」顧之澤想了想說,「膽子大只是表面現象,有人膽子也大,但那是魯莽。我是覺得項大哥你特別有想法,敢走別人不走的路,這就是出奇制勝……這是個性吧?」

項修齊用筷子點了點碟子邊兒,發出清脆的聲音,他說︰「個性?也不算,我不過是有點兒肆無忌憚而已。」

顧之澤一頭黑線,還有這麼「剖析」自己的麼?

「真的!」項修齊認真地看著顧之澤說,「你看,我沒結婚沒女朋友,家里有小雲幫我奉養雙親;在站里,我上司是個大姐大,可牛了,巨橫,超級護犢子!對我們幾個記者那是能掄起狼牙棒狠抽的,可要是外人說我們一個‘不’字,她能跟人家拼命!對內對外,我一點兒負擔也沒有,所以干事兒也就有點兒肆無忌憚。這人啊,要是一旦膽兒肥了,總能干出點兒別人干不出來的。」

顧之澤突然想起李潤野輕描淡寫地說︰「你知道主編是干什麼用的麼?主編就是職業背黑鍋的!」

還記得劉明遠曾經說過︰只要老板簽了字的稿,你就可以撒了歡的寫。老板那關過了,凡事都不用怕,即便天塌下來把你拍死了,他也一定會死在你前面。

顧之澤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團火焰,熾熱但不會傷人,他覺得自己的身後是一堵看不見的牆,安如泰山。而有了這堵牆,自己也可以翻山越嶺闖封鎖線,因為知道無論如何,有人會無條件地保護自己、支持自己。

然而顧之澤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和楊思寧,他想了想說︰「項大哥,我覺得你說的對。可是有些負擔雖然能牽制住你,但你會覺得心甘情願,那種負擔也會讓你有安全感。」

褚雲波在邊上點點頭說︰「小顧說得對!可是你也看到了,齊齊就是這麼一個白眼狼,爹媽養他一輩子,他說丟下就丟下了,心安理得一點兒愧疚都沒有。」

顧之澤有點兒尷尬,覺得自己有挑撥離間的嫌疑。

項修齊撓了撓後腦勺,黝黑的臉上居然泛出了紅暈!

「小雲,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訕訕地說,「你別這麼說。」

「那你這次能不走麼?」

「我……我……我還有一年半的駐站期。」

「別扯了,你駐站期年初就滿了,你自己又申請了兩年。」褚雲波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項修齊的謊話,「我跟秋姐也很熟的。」

「秋姐……告訴你了啊?」項修齊撓撓後腦勺,越發的尷尬起來。

褚雲波慢條斯理地往嘴里扔了個蝦仁,點點頭說︰「兩年以後呢?」

「我回來!」項修齊立刻說,「我保證回來。」

褚雲波沒有說話,項修齊悄悄喘口氣,臊眉耷眼地去模酒杯。

顧之澤的腦海里瞬間冒出來一個詞,一個和「個性」毫無關系的詞——依靠!

「項大哥,」顧之澤趁著氣氛良好,趕緊提要求,「我們可不可以給你做個專訪?」

項修齊說︰「可以倒是可以,不過很多情況我是不能說的。再有,我的時間不太好排。」沒關系、沒關系!」顧之澤趕緊搖手,「我不問關于戰局和時政的,而且我們看你的時間。」

項修齊模出一個破破爛爛的記事本,翻了半天把訪談定在兩周以後。馬軒悄悄沖顧之澤擠擠眼楮,顧之澤笑得一臉得意。

李老板要求寫篇關于影展的「報道」,結果我鼓搗回去一篇「專訪」!顧之澤驕傲地想,這次一定要敲老板一頓狠的!

***

吃完飯已經十點了,褚雲波開車把喝爽了的項修齊拉回了家;而馬軒顯然也喝高了,暈暈乎乎的直念叨「偶像」、「偶像」。顧之澤實在不放心把這醉鬼丟給出租車司機,于是抬腳跟著上了車,一路把馬軒送回家。

顧之澤前腳把馬軒從出租車上攙下來,李潤野的電話後腳就追到了︰「散了麼?」

「散了,」顧之澤喝的也不少,神經處于高度亢奮中,「老板,我給你約了一個專訪!」

「真的?」李潤野顯然是有點兒不太敢相信,畢竟依照項修齊炙手可熱的現狀,沒點兒本事和聲望,還真是約不下來,況且項修齊這人出了名的不愛接受采訪。

「真的!」顧之澤借著點兒酒勁兒抬高了嗓門,「老板你不信啊!我真的約好了,下下周三下午,你信我啊。」

「我信!我信!」李潤野帶著笑意說,那聲音幾乎是帶著寵溺的,入耳柔軟親昵,顧之澤被這個聲音定在了路邊,頭暈暈的,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兒快,大約真的是喝多了。

「老板,」顧之澤呵呵傻笑著叫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嗯,」李潤野應一聲,問,「你在哪兒呢?回家了麼?」

「還沒有,我剛把馬軒送到家。」

「馬軒?馬軒家住城南,從他家到你家還有三十多公里呢,你送他干嘛?」

「他喝多了。」

「呵,」李潤野冷笑一聲,「馬軒‘三錢倒’,對于他而言吃倆酒心巧克力就算‘喝高了’。」

「所以我不能把他扔那兒啊,」顧之澤看著馬軒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居民樓,索性坐在路邊的花壇前吹吹風散散熱,「老板,我是助人為樂,你獎我什麼?。」

「你是指望我給你做面錦旗麼?」李潤野的聲音里有壓不住的笑意,他說,「呆那兒別動,我接你去。」

「啊?」顧之澤覺得呼啦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上,頭更暈了,「老板?你……來接我?」

「嗯,」李潤野淡淡地說,「算是獎勵你,這次干的不錯!」

「嘿嘿嘿,賊不走空,老板這是你教我的呀。」顧之澤笑呵呵地抬起頭,還有些悶熱的晚風吹拂著,頭頂的路燈亮著,燈下有一大團飛舞的小蟲子,他說,「老板,你快點兒啊,我要被蚊子咬死了。」

「被咬死了也得呆在那兒,哪兒都不許去!」李潤野笑著說。

李潤野趕到的時候看到了非常可笑的一幕︰顧之澤站在路燈下面,手里捏著幾張報紙呼啦呼啦地扇呼著,同時還不住地蹦著,上躥下跳的。

「干嘛呢?」李潤野走到顧之澤跟前。

「師父!」顧之澤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顧不上說別的就直接繞過李潤野跑到車邊,拽開車門就鑽了上去。車里涼爽的空調開著,顧之澤滿身的燥熱黏膩瞬間得到了解月兌,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伸長了腿,靠進椅背里。

李潤野開門坐進來,看一眼癱在椅子里的顧之澤忍不住笑了,「你剛才跳大神一樣的,干嘛呢?」

「趕蚊子啊師父,」顧之澤忿忿地說,「我真的要被蚊子咬死了。」

「你站在路燈下面,蚊子不咬你才怪呢,不知道有趨光性麼?」

「知道啊,可是我不敢動地方,就那里最顯眼,我怕我去個暗的地方你就找不到我了。」

「找不到……我會找不到你麼?」李潤野的聲音有些啞,在昏昏的燈光下他的眼眸閃著幽深的光芒,如果看得再仔細些,顧之澤還會發現李潤野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會啊,」顧之澤自動自覺地放低了椅背,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幾乎是躺在椅背上,「你找不到我我就得自己想辦法回家,那麼遠呢,打車得多貴啊!」

「我給你省車錢了是吧?」李潤野控制不住地看向顧之澤的脖頸,他穿一件簡單的短t,因為半躺的姿勢,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小麥色的脖頸和一小片胸膛,皮膚細膩緊致,有一層薄汗,閃著晶瑩的光,碎鑽一樣。

「師父,」顧之澤笑嘻嘻地看著李潤野,「我可是拉了個專訪啊,項修齊的專訪!」

「好吧,」李潤野艱難地別開眼楮,「這個客拉的不錯!」

「拉客,」顧之澤不滿地嘀咕,「真難听。」

李潤野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開出去,顧之澤嘟囔一聲,「師父我睡會兒,到了叫我,」然後就放心地合上眼楮。

李潤野伸手擰開車內音響把聲音擰小,是極舒緩的小夜曲,顧之澤的唇角勾起一個笑容︰「老板,你這是搖籃曲。」

「快睡!」李潤野把空調調高了一度,五分鐘以後,顧之澤的呼吸放得很慢很沉。李潤野在紅燈前停住車,側過頭去看著顧之澤的睡臉,帥氣而單純,充滿了信任,濃眉入鬢,即便在睡夢中也能讓人感受他的活力和張揚。

真好,李潤野用目光細細地描繪著顧之澤的面孔,心里感慨,真的很好!

綠燈亮起,李潤野在零點五秒的時間里決定改變方向,車子拐向了城北。

城北臨海,可以看到很美的星空。

李潤野當然不會把一個醉鬼拖到海邊來看星星,之所以來海邊只是因為深夜的海邊人跡罕至車輛稀少,這里非常安靜,李潤野不希望顧之澤那麼早就醒過來。

李潤野把車停好,打開天窗放低椅背,陪著顧之澤一起躺在車廂里。一個睡著,一個醒著,一個夢中有美好的未來,一個眼中有漫天的星星。

真好!李潤野再一次感嘆,他側過頭來看著顧之澤的側臉,線條柔和,還帶著學生所有的那種青蔥稚女敕,只是經歷了兩個多月的風吹日曬,這張小麥色的臉上已經開始有了一個男人該有的堅硬和執著。

李潤野忍不住伸出手指,試探著踫了踫顧之澤的胳膊,就好像是要推醒他一樣,只是力道輕的讓人覺得那是撫模。

顧之澤睡的毫無動靜。

李潤野用手背輕輕地劃過顧之澤的面頰,在空調的吹拂下,那觸感清涼富有彈性。李潤野的手指慢慢地滑到顧之澤的嘴角,敏銳地感到了顧之澤溫暖的呼吸,一下下吹拂在指尖,撩撥得心癢難耐。

為什麼不呢?

于是李潤野俯下|身子,屏住呼吸,將唇虛虛地印在顧之澤的臉頰上,停頓了兩秒後移到他的唇上,當那溫暖的氣息吹拂在自己的唇上時,李潤野笑了。

他直起腰,無聲地說︰「賊不走空,我不能白跑一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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