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證上崗 第三十九章

作者 ︰ 梨伊一

趁著顧之澤去接電話,劉念問李潤野︰「半夜傳真給我的那些稿子都是這小子寫的?」

「嗯。」李潤野點點,「這小子有靈氣,我打算好好歸置歸置他,將來沒準能有點兒作為。」

「你自己才多大?怎麼听起來跟要歸隱一樣。」

「心老了,」李潤野說,「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不那麼犀利,但是更沉穩深刻了……不過你的嘴還是一樣的討人嫌!」

李潤野笑了。

「那跟我說說,你想讓我做什麼?」劉念斂了笑容問。

「不做什麼,」李潤野抿一口酒,「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不成熟,缺乏全局觀,感性勝于理性。我想再磨磨,將來有機會我希望他能有更大的舞台。」

「跟你一樣?」

「不,」李潤野搖搖頭,「他跟我不同,他不適合做幕後,他應該出現在一線,他能做得比我好。」

劉念對此不置可否,他說︰「事實上,來我這里也不一定能給他提供多大的舞台,不過如果將來他能像你一樣好,我可以考慮把他放到一線去。」

「看情況吧,」李潤野看著推門走進來的顧之澤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你怎麼突然跑來了?」

劉念往後一靠,伸長了兩條腿,乜斜著眼楮說︰「為什麼?你小子放我鴿子我咽不下這口氣,怎麼也得過來吃你一頓才舒心!」

「一頓值幾個錢,你往返機票不用錢的?」

「不用,」劉念賊兮兮地說,「其實我是過來出差的。」

「順路人情!」李潤野撇撇嘴,「也就值一碗牛肉面!」

「你什麼時候開始吃牛肉面了?」劉念好笑地問。

李潤野咳嗽一聲,又抿了一口酒,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听到顧之澤的驚呼︰「師父,你怎麼喝酒啊,你要開車的啊!」

「你開不就行了麼?」李潤野渾不在意地說。

「可是……我不會開車啊!」

「不會?」李潤野真是驚訝了,這年月大部分年輕人都會趁著高考結束後的三個月的暑假去考車本,即便個別沒有考的,也會在大學四年期間學完車。工作了居然還沒有駕駛證的,顧之澤絕對是異類。

顧之澤苦著臉說,「我真的不會開車啊,早知道你要喝酒咱們就打車來了。」

「沒事,一會兒找個代駕就行。」李潤野說,「倒是你得去學個車,成天跑新聞,將來必須得會開車。

顧之澤應一聲開始對著一桌子的美食下筷子。

那頓飯吃的賓主盡歡,劉念是個沒架子的人,生平一大愛好就是擠兌李潤野,所以顧之澤對他的好感直線上升。吃完飯劉念打車回賓館了,臨走前很熱情地邀請兩人去他那里度假,顧之澤沒見過海,當時就兩眼放光充滿了羨慕和渴望,李潤野低頭瞟了他一眼,說︰「年底吧,冬天去你那里比較合適,倒時候你想著幫我訂酒店。」

「沒門!」劉念說,「這次我長記性了,你什麼時候登機我什麼時候定。」

李潤野舉起一只右手︰「我保證年底去。」

顧之澤听得心里癢癢的,對年底充滿了渴盼。

***

學車這事兒在顧之澤看來根本就不是一件需要他考慮的事,所以那天答應了一聲之後瞬間就丟到了九霄雲外。可是李潤野這人最招人恨的地方就是記憶力絕佳!于是這天,他從自己的名片夾里翻出來一張名片,打了兩個電話之後把顧之澤叫了進來。

「八戒,我給你報了個駕校,每周六日學車。」

「不去!」

李潤野眨眨眼楮,這孩子莫不是要造反?自打知道自己才是貨真價實的孫悟空之後,豬性改猴性了,全身都長著反骨,看來緊箍咒是要念一念了。

「必須去,這是工作需要!」

「我可以打車出現場。」

「沒人給你報銷!」

「我自掏腰包。」

「你是不是嫌房租太低?」

「我……」

「總之,這周就去給我學車去,我已經聯系好了,駕校老總我認識,他會給你配個最好的教練。」

「我……好吧。」顧之澤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對了,順便跟你說一聲,這周五我有個聚會,能早點兒下班麼?完事了我就直接回我爸爸那里了,你不用等我。」

李潤野點點頭,把顧之澤打發走。

周五的晚上,顧之澤趕到飯館時人還沒到齊。顧之澤非常有眼力架地先跑到王教授跟前賣萌。王家坤快退休了,一輩子桃李滿天下,最後一屆畢業生里就看上了一個顧之澤,還被這小子無情地拒絕了,所以心里總是恨恨不平,連帶的每次看到林新宇都夾槍帶棒風刀霜劍。林新宇一開始總以為是自己太無能,後來發現這完全是池魚之殃。本著「有好一人佔,有苦大家分」的理念,每次被削完他都會跑去收拾一頓顧之澤。

顧之澤先給王老奉上香茗一罐以示賠罪,這還是李潤野听說了他的飯局,特地從櫃里翻出來的。顧之澤本不想接,覺得這事兒挺尷尬,本來參加這個飯局的都是王老的得意門生,自己一個外人就是「加三兒」進去混飯吃的,還鮮格格地拿出一罐茶葉來「送禮」,著實有些……不體面。

李潤野無比鄙夷地看一眼顧之澤,覺得這小子在為人處事上倒真是一個「孫悟空」,笨死了!他說︰「讓你送你就送,這種場合送茶葉最合適,拿得出手又不貴重。再說,王教授那麼看得起你,結果你居然駁人家面子,還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安慰安慰那老頭?」

顧之澤接過那個不起眼的小盒子,外包裝一點兒也不精美,連個禮盒都沒有,他放在手里掂了掂,目光中充滿了不信任。

李潤野曲起指關節用力敲向顧之澤的腦袋︰「頂級安溪鐵觀音,這一罐頂你兩月工資!」

雞賊的顧之澤瞬間把茶葉罐又塞回了櫃子里︰「算了,我去吳裕泰買點兒得了。」

李潤野咬牙切齒地把罐子又塞回去︰「眼皮子那麼淺,會算賬不會?」

于是顧之澤拿著兩個月的工資跑去王老跟前「賣萌」,先是悔恨萬分地說上班是多麼的不好,多麼懷念念書時候的生活;然後又吹噓王老在新聞界的名聲,「我們報社里的人都知道您,說您那本《現代新聞範式》簡直牛大發了」;最後表示自己其實一直默默仰慕著王老的學術能力和為人風範……

舌燦蓮花二十分鐘以後,王老拉著顧之澤坐在了自己的旁邊,當即讓服務員沏了一杯茶。開水一沖進去,滿室飄香,一聞就知道是好茶,顧之澤眼巴巴看著被王老小心翼翼收進包里的茶葉罐,心里又開始犯嘀咕,覺得自己坐的這個位置成本實在太高。

飯局的主角是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人,叫趙凱,面容 黑,眼角已經有了一排密密的皺紋,一看就特別符合「飽經滄桑」的特點。這人不怎麼跟大家聊天,只是安靜地坐在王老身邊布菜斟茶,畢恭畢敬地跟王老匯報自己最近的情況。

幾個陪吃的倒是聊得熱鬧非凡,都是同門師兄弟,平時也熟,一來二去顧之澤就听了個大概︰這個趙凱是王家坤早期的學生,畢業後去了新華社,當時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記者;後來中東危機時新華社大量征召外派記者,趙凱因為還沒有結婚沒有任何負擔所以被選中,在中東最亂的那幾年,他始終堅持在一線,采寫了一批質量不錯的稿件。其中最有名的是「坎那迪波人質事件」,他跟著部隊沖進在最前面搶到了第一手資料,從此聲名大噪……

但是顧之澤對這些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戰地記者的傳奇他從項修齊那里听得不少,新鮮勁兒過去了也就無所謂了。況且趙凱行為舉止中規中矩,一點兒也不「中二」,倒是「領導」架勢十足,顧之澤第一印象就不喜歡他;而趙凱一心只跟王老說話,自己也找不到什麼機會插嘴攀交情,于是顧之澤轉頭去跟林新宇打嘴仗。

若干年以後,顧之澤每次想到這個「第一印象」就會跟項修齊和李潤野夸耀︰你看,我說我是孫悟空吧,我火眼金楮~

顧之澤跟林新宇聊高興了,一杯一杯喝了不少酒,以至于王老在一邊終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提醒那幾個「小兔崽子」別太過分。

這時李潤野打了電話進來,顧之澤暈暈乎乎地接起來,笑嘻嘻地說︰「師父,什麼事兒?」

「還吃呢?都九點多了。」

「嗯,今天高興,」顧之澤打個酒嗝,覺得有點兒暈,「師父,你早點兒睡啊。」

「你在哪兒吃飯呢?」

「華泰這邊,他們找了家魯菜館子……嗯,我不愛吃魯菜……」

「沒少喝吧?」

「沒有,我基……本沒怎麼喝。」

「早點兒回家,明天別忘了去學車。」李潤野簡單地說完掛斷了電話。

顧之澤看著嘟嘟作響的手機,不高興地嘀咕︰「不說後半句你會抑郁啊!」

十點多的時候,飯局終于散了。顧之澤和林新宇勾肩搭背地從飯館出來站在街邊打車,林新宇正在叫囂著讓顧之澤付車錢的時候,一輛黑色的bm6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兩人跟前。

「我擦!」林新宇怪叫起來,「寶馬都干黑出租啊!小顧子,我可不付車錢。」

「趕緊滾上去吧你!」顧之澤拉開後車門,把林新宇踹上去,自己蹦上了副駕駛。笑得像個傻瓜一樣看著李潤野。

「師父,你怎麼來了?」

「呃?你就是小顧子的那個蛇精病師父?」林新宇扒在副駕駛座位的靠背上,賤兮兮地問,「小顧,他看起來不是很變態嘛!」

「滾!」顧之澤用力把那個禍害推回後座上去,「你再說一個字就把你扔下去!」

林新宇做了個封口的手勢,笑得更賤兮兮了。

「神經病?」李潤野冷笑一聲。

「師父你別他胡扯,看也知道他喝多了。」顧之澤恨不得抓爛林新宇的嘴,他拼命地轉移話題,「您怎麼來了?」

「顧之澤,出去不要說是我徒弟,」李潤野說,「我丟不起那個人!」

「怎麼?」

「‘神經病’指神經系統發生的器質性疾病,你是想說我是個‘精神病’吧?」李潤野刀子一樣的目光慢慢地刮過顧之澤的臉頰,顧之澤覺得自己被削成了錐子臉,「連罵人都罵的這麼沒文化,說出去我都替你丟人!」李潤野冷冷地說。

林新宇在後座嘰嘰咕咕地笑。

顧之澤深恨交友不慎,只好訕訕地笑著轉移話題︰「您怎麼知道我們在哪家飯館的?」

「全華泰街就兩家山東菜館,這兩家還挨著,我就守門待‘豬’了一下。這都看不出來,你作為一個新聞從業人員,觀察力呢?分析力呢?推斷力呢?你大學怎麼畢業的?」

顧之澤決定閉上嘴,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先把林新宇扔回學校,李潤野一轉方向盤往華嚴街駛去。車里少了一個人,空氣好像一下子稀薄了起來,顧之澤心跳開始加速,酒勁兒上了頭覺得暈乎乎的,看什麼都飛起一層重影。

李潤野搖下車窗,讓外面清冷的夜風吹進來,快11月了,天越來越涼,顧之澤蜷在座位上卻覺得很溫暖。他愣愣地問︰「師父,你干嘛要來接我?」

「華泰街離你家太遠。」

「可是我會打車的啊,」顧之澤覺得李潤野的話里透著濃濃的關懷,他想從李潤野那里得到個答案,可又說不清到底想要個什麼答案。

「就你那個雞賊性格,我覺得你不會打車;再說,我也沒什麼事兒出來轉轉吃點兒宵夜。」

顧之澤恨恨地把頭扭向車窗外,覺得這個世界真是殘酷得不忍直視!

到了小區門口,他拽開車門說聲謝謝就往外蹦,李潤野在他身後慢慢地說;「之澤,確定你平安到家我才能放心。」

這句話很短,而顧之澤帶著一肚子的氣蹦下車的速度又太快,李潤野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被「砰」的一聲關車門聲拍在了車里。顧之澤用了一秒鐘迅速回放了一下那句話,然後一下子撲過去拽開車門,激動地說︰「師父你剛剛說什麼?」

李潤野語氣平淡地說︰「我說,明天別忘了去學車!」

顧之澤惡狠狠地瞪著李潤野,覺得自己一肚子的酒精都呼啦啦地燃燒了起來︰學車?學你個棒槌!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盆友感慨「低燒好神奇啊」,一個盆友祝福「青蛙慢慢煮」,你們……還能再殘忍點兒麼,還能再無情點兒麼……人生啊,太幻滅了,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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