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江以南的地帶,普遍的山峰都要比北方的矮小一點。
這里的鎮子叫做紅石鎮,是南方的一處小鎮,方圓五十里的人家平時都到這鎮上來買賣交易。紅石鎮三面環山,想要到更大的縣城只有通過東邊的一條大路才能出去。
已經是傍晚時分,集市早就散了,一條小路上偶爾會有趕著回家的人經過。在小路經過一處矮山的樹林里,傳來了一聲女子的尖叫。
「臭娘們給老子閉嘴!」
樹林里兩個手里揮舞著砍刀的彪形大漢正圍著兩個村姑,看樣子應該是打劫了。兩個大漢一個是刀疤臉,另一個只有一只眼,看上去確實是很嚇人。
「你你你…你想干…干嘛」年紀小的村姑哆嗦著問了個並不高明的問題。
刀疤臉看著像受驚小兔的小村姑,饒有興致的模了模下巴,突然一瞪眼,學她結巴道︰「我我我…我沒沒沒…沒想干嘛!就就就想…打打打打個劫~!」
「啊~!」小村姑尖叫一聲,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雙手死死抱住另一村姑。
獨眼龍甩了刀疤臉一後腦勺,道︰「他媽哪里來那麼多廢話」,然後轉身向那兩個村姑喝道︰「識相點把值錢的都拿出來,老子不劫色!」,「不識相的話也不介意劫個色!」刀疤臉插了句話道。
本來兩個村姑見天色晚了想繞小路快點回村子,怎料到剛進樹林就倒大霉踫到了打劫的。小姑娘哪里見過這種場面,想到村子里老人說的山賊都是殺人不眨眼要錢不要命的家伙,「哇~」的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兩個村姑一個嚇哭了一個嚇懵了。
刀疤臉看著這場景,突然有點轉不過來,看向獨眼龍,問道︰「二哥,怎麼辦?這兩小娘們不按套路出牌啊!」,「梆!」刀疤臉又挨了一蹦腦瓜子,「按什麼他娘的套路!」刀疤臉被獨眼龍噴了一臉口水。
刀疤臉拉下臉委屈道︰「二哥,你和大哥平時不是說那把刀唬一唬,那些膽小鬼就會乖乖的把錢送來的嗎?可現在……」
獨眼龍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不給你他媽不會自己去拿啊!」
刀疤臉「嘿嘿」哂笑兩下,然後大步地走向那倆姑娘,一手向包袱抓去。那嚇懵了的村姑一下子就驚醒了,尖叫一聲後死死抓住包袱不放手。
刀疤臉扯了兩下沒能把包袱搶下來,轉過頭哭喪著臉問獨眼龍︰「二哥,她不給啊,怎麼辦!」
獨眼龍氣的吹胡子瞪眼,要不是離得遠,不然就要把刀疤臉的腦袋刮成一頭包了。他一手提起砍刀,揮舞兩下,氣沖沖走過去不知道是要砍刀疤臉還是砍那村姑。
「住~手~」這時一把少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暫時把場面鎮住。
獨眼龍停下了腳步,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這樹林的小路上,並且快步地向著他們走來。當獨眼龍和刀疤臉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已經快到他們身旁了,手上還多出了一柄鐵青色的劍。
獨眼龍才反應過來,這小子是想要英雄救美。他急急的渾聲朝少年喝道︰「站住!不然……」,少年壓根沒听去,沒讓獨眼龍說完手中的劍直直往他臉門刺過去。
這一劍來得很快,獨眼龍的反應將就停留在「高手」上,下一刻他不得不躲開了。少年這一劍逼開了獨眼龍後沒有和他糾纏,下一劍就削向刀疤臉拉著包袱的手,刀疤臉本能地把手縮了回去。沒等少年再出劍,獨眼龍就拉著刀疤臉快速地後退了七八步,一臉凝重地盯著少年。
獨眼龍試探地沖少年問道︰「小子,你是哪個門派的?」
少年沒有理會獨眼龍,而是對那兩個村姑問道︰「大嫂你們沒事吧?」,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已經停下了哭鼻子,回過神來盯著少年一小陣,突然間嚷道︰「你不是張秀才家的阿毛嗎!?」,少年臉上僵硬的笑了一下,道︰「額…其實,你可以叫我張立恆」……
獨眼龍那邊看不下去了,大聲道︰「那個…張阿毛,老子今天就只做這麼一趟生意,你是鐵心要妨礙老子發財了?」
這個自稱叫張立恆的少年撓了撓頭,說︰「我…我名字真的叫張立恆,阿毛是爺爺叫我的。我也不想妨礙你發財,但不許你搶別人東西!」
獨眼龍繼續問道︰「嘿嘿~這麼好本事,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我?我不是什麼門派的弟子」張立恆搖搖頭道。
獨眼龍不像刀疤臉這個菜鳥山賊,弄清楚眼前這使劍還使得不錯的小子不是什麼門派弟子之後,再也沒什麼顧慮了,眼楮凶光大露。獨眼龍用手肘踫了踫刀疤臉,低聲道︰「三弟,二哥今天給你開開葷,上去把那小子給做了!」,刀疤臉樂呵呵的笑了幾下,答一聲「好 !」就揮著砍刀向張立恆去。
張立恆看這兩個惡漢嘀咕了一陣突然一個拿著刀朝自己走過來,手里的劍不自覺地握緊了一點,他可不覺得自己兩句話就能把山賊打發走。要不是爺爺生前讓自己拿著手上這柄「傳家之寶」日練夜練,面對著兩個比他高一個頭壯兩圈的綠林大盜還真沒底。
看著刀疤臉樂呵呵的走過來,那眼神就像餓狼看見了羔羊那樣,看得張立恆發毛。听見刀疤臉說了句「小子受死吧!」,人就提刀撲了過來。
張立恆一手把身旁的小姑娘推開,同時身形快速地閃開了刀疤臉迎頭劈來的一刀,心里暗道一聲「好險!」,這家伙是要玩陰的。
刀疤臉的第二刀也快劈到,張立恆不敢多想,提起劍使出他在這柄「傳家之寶」上練了五六年的招式,「唰」的一劍居然穿過了刀光,解了眼前的困境。然後又是一劍。
迎著張立恆反擊的這一劍,看上去輕飄飄的,但刀疤臉卻無從下刀,他看似人是傻傻呼呼的,但反應卻是十分快,知道這一劍危險極大,迅速的撤刀閃開。盡管刀疤臉撤得快,這一劍還是刺穿了他的衣服,而且是貼著肚皮穿過去的,他都能感受到從劍身傳過來的冰涼。
刀疤臉驚出了一身冷汗後,不退反進,「嘿嘿」傻笑一聲後砍刀又大開大合地向張立恆攻過去。張立恆自己也是第一次和人交手,剛才那一劍自己也是膽戰心驚的,但看見一擊得手後,心頭大定,迎著刀疤臉的第二次刀光揮劍而上。
刀疤臉的刀法雖然大開大合,但是粗中有細,放到江湖上也能算是比較高明的一門刀法了。但十幾招過後,刀疤臉快要崩潰了,眼前這小子他媽就像個刺蝟,根本就哪都打不進去,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經快要成一堆爛布了。
在不遠處看著的獨眼龍的眼楮則是越來越凝重。
這一下刀疤臉鐵了心,拼著受傷也要這刺蝟砍翻,一招「燕子雙回環」的刀把式向著張立恆使出去。張立恆和刀疤臉對了十幾招後,手中的劍越使越順,一下都沒有被刀疤臉傷著,而且來來去去都是用的同樣三招,打得是越來越興奮。但這下「燕子雙回環」一刀來了後刀疤臉這次沒有撤刀,而是頂著劍鋒砍出第二刀,張立恆第一次與人交手,始終是經驗不足,這一下慌了神,急忙收劍回擋。
「當!」刀劍相踫,張立恆被震得後退了四五步,手臂一陣陣的發麻。而刀疤臉這下子高興了,看著後退的張立恆「呵呵」笑了起來。但沒有人注意到的是,刀疤臉的砍刀已經多了一個半大不小的缺口。
這時候獨眼龍突然提刀跳了過來,沖刀疤臉喊道︰「三弟好機會,一起上!」,刀疤臉會意,兩把刀同時向張立恆砍去。
張立恆大驚,顧不上發麻,重新揮劍上前。他清楚地感覺到這些刀鋒刀刀都是要拿命的,心頭不由升起一陣怒火,手上速度加快,劍招突變!兩個山賊這邊開始時穩佔上風,突然間發現劍影多了起來,虛虛實實,居然看不出真假來,兩人還被幾道穿過的劍光刺傷了好幾處。
就十招過後,形勢突轉,兩人被張立恆的劍影招呼得手忙腳亂。獨眼龍高聲呼喊道︰「三弟,燕子雙回環!」,刀疤臉听後心意相通,兩人同時使出拼命的殺招—「燕子雙回環」。四道刀光直劈張立恆,張立恆這回沒有像第一次面對刀疤臉使這招時的慌亂,反而主動舉起長劍向兩把刀削去。
一陣金屬的刺耳聲過後,雙方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靜。
三個人都停下了手,人完好無缺地站在那里。只是,獨眼龍和刀疤臉手上都只剩下半把刀,而另外兩截斷刀齊刷刷躺在了張立恆的跟前,張立恆手中那柄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劍這時候在殘陽的映照下形象瞬間高大十幾個檔次,閃爍著的是得意的光輝。
張立恆動了,揮了兩下手中的「傳家之寶」,樂呵呵地笑了起來。這一笑不得了,獨眼龍和刀疤臉也從迷茫中醒悟過來,這本身是樂呵的傻笑這時候在他們听來就是來自地獄的呼喚。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時把兩把斷刀扔向張立恆,然後果斷地拼命往樹林外狂奔。
張立恆揮劍把斷刀格開,同時大喊一聲︰「站住!」
兩人听到叫喊聲居然真的就停了下來。張立恆提著劍就要向他們走過去,刀疤臉對他一擺手,道︰「你站住!」,張立恆一愣,道︰「干嘛?」
獨眼龍說︰「你不用過來,我和三弟今天不想和你打了!」
刀疤臉說︰「但你不要誤會,不是我們打不過你,是你小子的劍邪門,我和二哥不想跟你打。」
張立恆︰「……」
獨眼龍︰「小子我警告你,別到處亂說我們秦山二雄輸給你了!」
刀疤臉︰「我們只是回去換把兵器。」
張立恆︰「……」
獨眼龍︰「我們記著你張阿毛了,過幾天我們大哥會親自去收拾你!」
「嘿嘿,你死定了!」刀疤臉用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張立恆。
兩人說完,一溜煙的跑了個沒人影。看著他們跑掉的方向,剛才一句都沒插進話的張立恆才喃喃道︰「都說了叫我張立恆~」。
張立恆這時想起了那兩個村姑,回頭想看看她們有沒有受傷,但在原來的地方卻沒看見人。其實在張立恆和剛才那秦山雙雄打起來,那兩個村姑躲得遠遠的,後來越躲越遠干脆回村子去了。張立恆見她們走了後,也沒多想,然後又捧起自己那柄「傳家之寶」翻來覆去的看,他以前從沒有發現這柄破破舊舊的劍居然這麼鋒利。
張立恆很小的時候就經常听爺爺叨嘮,這柄劍是百多年前一個武功極高的高人送給爺爺的爺爺的。那個高人還告訴爺爺的爺爺,說用這柄劍可以練成一門很高明的劍法。當時爺爺的爺爺見這柄不但沒有劍鞘,而且還滿劍身的裂紋的劍這麼寒磣,也沒把高人的話放在心上。然後過了幾十年,爺爺的爺爺也老了,有一天他突然發現這柄劍上的裂紋居然是有規則的,隱隱約約是一套劍法。于是他就練了起來,練了半天後突然倒下了。爺爺的爺爺才明白,自己已經早過了練武的年紀,現在一練下來,氣血不繼,一下就把身體練垮了。
爺爺的爺爺自從那以後就一病不起,再加上心中後悔懊惱,沒幾天就要駕鶴歸西了。爺爺的爺爺臨終前留下遺言,告訴了曾祖父和爺爺這柄劍的秘密,並叮囑當時已經快五十的曾祖父不要練上面的劍法,而讓爺爺去練。
爺爺也曾研究過那柄劍上的劍紋,但他看來十幾年都沒有看出什麼劍法來,自己終于也就放棄了。張立恆的父親自小就喜歡念書,跟不相信那柄「破劍」有什麼絕世武功,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它,後來考了個秀才,就更沒踫過那柄劍了。幸而張立恆自小就愛玩耍,對那柄劍更是情有獨鐘。張立恆六歲的時候,他告訴爺爺他看到了劍法,可把他爺爺高興壞了,于是整天逼著他練這上面看到的東西。早午晚都能听到張爺爺喊聲︰「阿毛,練劍嘍~」
張立恆的母親早死,而父親醉心功名,幾次會試未果,日夜讀書,勞累過度,在張立恆十五歲那年一病不起,最終撒手而去。而在去年,張立恆的爺爺也因年老逝世,張家就到今天就只剩下張立恆一人,和那柄「傳家之寶」。
今天是張立恆爺爺的忌日,上山拜祭完爺爺的張立恆剛到山腳就踫上了剛剛那一幕。張立恆第一次這麼實在的覺得自己每天練習的「劍法」的厲害,在自己還沒有使完劍上九招劍式就已經能把兩個強盜打跑,盡管一大半功勞是在「傳家之寶」上,但這已經夠張立恆晚上開心笑醒了。因為「傳家之寶」是他的,不是嗎。
張立恆沒頭沒腦地依照劍紋練了十幾年的劍,本來劍紋給出的只有三招,但他硬是悟出了九式。天賦這樣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對著一堆亂碼也能練成一門劍法的人,在沒有天分的人的世界里是無法理解的。
張立恆撫模著寶劍,是的,寶劍!又把那兩把斷成四節的砍刀扛在肩上,哼著小調歡快的往村子里回去了。
還沒走到村口,張立恆就看到已經跑掉的小村姑領著一大幫手拿鋤頭棍棒之類「武器」的年輕漢子往他這邊浩浩蕩蕩地走來。
小村姑看到張立恆完好無缺後,一下子跑了過來,「撲通」的向他跪下,連磕三個頭。這下把張立恆嚇慘了,忙把她扶起來,直呼「受不起」。
一幫年輕力壯的小伙都是精力過剩的家伙,听說張立恆一把破劍驚退了兩個攔路劫匪,都纏著他打听點「英雄事跡」。
張立恆含含糊糊的把那幫人忽悠過去了以後,總算是放下心來。張立恆的傳家寶劍是不可以輕易讓別人知道的,他也懂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些粗淺道理。
但盡管如此,第二天張立恆的事情還是傳遍整個村子,以前人家見到他打招呼都只管叫他「阿毛」,現在則變成了「阿毛少俠」。張立恆在角落里撅起嘴喃喃道︰「為嘛不叫張少俠,非要叫阿毛少俠……」
又過了兩天,事情平復了不少,張立恆照以前那樣出去上山打獵。出了村口沒多遠,一個人跌跌撞撞的朝村子這邊走來,張立恆大驚,因為這人胸前竟然一大片血跡。
張立恆趕緊跑過去把差點暈倒的男子扶穩,這才看清這人胸前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張立恆心里震驚無比,他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恐怖的傷口,這家伙居然這都還能撐著走路,真不是一般人。
這時候,听到受傷男子口中傳來虛弱的聲音︰「張家村…」
張立恆听到後神色一凜,敢情這家伙是奔著張家村來的,莫不是村里誰的親戚。于是對那男子說︰「大兄弟這里就是張家村,你是哪家的親戚麼?」
然後繼續听到男子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張…張……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