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的月光,將月色輕輕地剝落了一層。
梓江邊上,寒風陣陣。
冬日的深夜里,江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街燈鱗次櫛比的亮著,暖黃色的燈光,在這寒風里,也顯得格外孤獨。
竹叢的掩映下,江邊冰涼的石凳上靠坐著兩個男人。
一個穿著長長的黑色呢大衣,里面一件雪白的襯衫干淨整潔,被他穿得格外筆挺。
另外一個,眉目如刻如畫,俊美的似是從漫畫大師筆下跳出來的朗朗少年。
此刻兩個人的表情,出奇的相似。愁緒都凝結到了眉宇間,兩個人都抿著嘴,半低著頭。
倆人的手上,都握著罐裝啤酒,石凳上面,兩人的腳邊也都零零散散地滾落著啤酒瓶,看樣子,他們是想大醉一場。
滿滿的月亮撒著清輝,讓著寒夜似乎泛上了一層薄薄的霜,空氣里,有種觸手冰涼的味道。
「呵……」沉默了半晌,池西低低地笑了出來,他側眼看了一下旁邊的沈放,嘆道︰「沒想到,大冬天的,我們兩個大老爺們,還要躲在這冷冷清清的地方喝酒。」
「呵……」沈放也笑了,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嘴里隨著他唇齒的一張一合,呼出一股一股的熱氣,遇到冰冷的空氣馬上凝結成霧︰「太熱鬧的地方,只會顯得我們越發孤獨罷了,我們何不就這樣孤獨到底呢?」
池西點點頭,拿起手中的啤酒罐跟沈放踫了一下,大口灌了一口酒,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你今晚會來。」沈放也悶了一口酒,說。今天的晚宴,墨少恆肯定是邀請了池西的,但是一直到晚宴結束,池西都沒有來。
結束後,走出酒店大門,沈放覺得自己的心里亂糟糟的,便打電話約了池西一起出來喝酒。
池西沒有立刻答話,他望了一下遼遠的墨色天空,嘆了一口氣,垂下頭,低聲說︰「我哪里有什麼資格去……」
頓了頓,他又輕聲問道︰「她,今晚漂亮麼?」
「漂亮……」沈放回他,腦海里一個曼妙的白色身影一閃而過,他的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用力捏了捏手間的酒罐,喃喃說︰「仙女一樣美,美得讓人心驚……也……心碎……」
池西沒有說話,也沒有發現沈放其實是在說著另一個人,他只听沈放說她漂亮,然後她如夏日初荷般美好的樣子,便鑽進了他的腦海里,陽光下對著他,綻放著美麗醉人的笑。♀
美的讓他心驚,也讓他心碎……
一時無話,兩個人都各懷心事地沉默了半晌。最後,沈放轉過身來,看著池西︰「說實話,你後悔麼?這次這麼大一個機會,你就這麼錯手放過了。真的值麼?」
「沒有值不值。」池西沉聲說︰「你知道的,沈放,要贏回她,這是我必須要做的選擇。」
「但是你也沒必要……」沈放說了一半,便沒再繼續了,他搖搖頭,也嘆了口氣︰「你這樣等于自己將自己關進籠子里了,你知道的,我們這個行業,最注重基本的細節了……」
「我知道。」池西又喝了一口酒︰「正因為知道,所以,為了保證不出意外,我才出此下策的。」
看著池西,再想想自己,沈放不禁苦笑︰「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池西這才覺察出沈放言語間的心酸,他抬頭看向他,問道︰「怎麼?受傷了?」
「我表白了。」沈放苦笑了一聲。
「然後呢?」池西問。
「被拒絕了。」沈放的笑容更苦澀了︰「我原以為,她對我是有感覺的,可是,我想錯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沈放幾乎每天都會去花店看看唱晚,她忙著的時候,他就幫幫她的忙,生意冷清的時候,他就坐著陪她聊聊天。
他能夠感覺到,唱晚在慢慢地對他打開心扉,從開始時候對他的禮貌客氣,到後來她也會主動給他講一些她身邊發生的事,會告訴他,她在某個時刻的心情是好是壞。
她也給會他講李原,但也只是他問到了,她就簡單聊兩句。
有時候兩個人聊到興趣相投之處,也會像兩個小孩一樣興奮地吵吵嚷嚷,小小的花店里,兩個人經常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
那些時候,總讓沈放覺得,他們那麼近,他們的心那麼近……
近到……
仿佛只要他伸手,她就會毫無顧忌地來到他的身邊。
可是原來,這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臆想。
晚上的陽台上,唱晚的臉蛋被冬日里割面的寒風吹得紅撲撲的,她咬著唇說︰「你剛剛說的話,我就當從來沒有听過,我們還是朋友,我會忘了這件事,希望你也忘了。」
這樣絕情的話,她說得那樣順嘴,不是真心話又是什麼?
沈放只能尷尬無語,面色窘迫地看著她,看她用殷切的目光在征詢他的意見,不要喜歡她,好不好?
當然不好!
他做不到!
所以像她拒絕他那樣,沈放也嚴肅的拒絕了唱晚。
他不想跟她當朋友,他不能不喜歡她。
兩個人就這樣不歡而散。是沈放先走的,走的時候他的肩膀摩擦到了唱晚瘦削的肩膀。
他的外套還停留在她單薄的身子上,可是她卻在趕他走……
想到這里,沈放的心又開始綿長地痛楚起來,他捏著啤酒罐猛灌了幾口酒,然後將空了的啤酒罐捏碎,狠狠地朝江面上扔去。
頓時,映在江面上的燈光,隨著一波一波粼粼的水圈,支離破碎得狼藉一片。
「男和女,我和你,都逃不過愛情……」池西也笑了,笑容竟比沈放的,更要苦澀幾分。
同樣在這夜色十分下,睡不著的,還有淺畫和唱晚。
晚宴結束後,淺畫拉著唱晚回家住,陸隨年也跟他爸回家去了。這會兒,淺畫跟唱晚兩個人,將頭埋在被子里,縮在淺畫房間里那張大床上,像極了兩只小白兔兒窩在草原上的模樣。
淺畫拉著唱晚的手,跟她咬耳朵︰「晚上沈放拉你干什麼去了呀?我本來想跟過去的,可是陸隨年非要讓我陪他去吃蛋糕。」
淺畫撅了撅嘴,陸隨年那個惡趣味,居然還很童真的喜歡吃水果蛋糕。晚上他神神秘秘地把淺畫拉到休息室,淺畫還以為什麼事呢,結果他一臉興奮地給她指了指桌子旁邊擺放的那個大大的六層蛋糕。
蛋糕是墨少恆準備晚宴的最後環節拿出來的,所以暫時被放在了休息室里。蛋糕做得很精致,每一層都有不同的花樣,當然,每一層都是不同的口味。
而陸隨年鐘愛的水果口味,偏偏是在中間第四層。
淺畫抬眼望了一下陸隨年,用眼神問他︰「你該不是想現在就偷吃吧?」
陸隨年很快用眼神肯定了她的想法,那閃著光芒的眸光似乎在興奮地稱贊她︰「bingo!真聰明!」
淺畫簡直服了陸隨年了。
真的,在兩年之前,淺畫永遠不會想象到陸隨年是這樣一個人。
惡趣味,幼稚,流氓,臉厚,好吃……
但是也細心,體貼,幽默……
總是讓她很有安全感,有時又讓她很無語,總是讓她的心小鹿亂撞,有時又讓她恨得直想朝他揮拳頭……
不過不管怎麼樣,後來她還是忍不住和他一起吃了起來,只不過比起水果味的,她更喜歡第三層的芒果慕斯味……
後來,當在所有人的掌聲中,服務員把蛋糕推出來之後,擺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完好無損的蛋糕,而眾人看不見的另外一面,每一層蛋糕都被偷偷切了好幾塊。
幸好這個蛋糕推出來也只是意思意思,沒幾個人是真正想吃這個蛋糕,不然,淺畫真不敢想墨少恆的臉色。
想到這里,淺畫又不自覺的笑了笑。唱晚卻沒回答她,她將自己的身子團在兩只胳膊里,咬著唇,什麼話也不說。
「晚兒?」見她不說話,淺畫輕輕喊了一聲。
「嗯……」唱晚這時候回答了。聲音卻是低低的,輕輕的,很不開心的樣子。
「你怎麼了?」淺畫拉著她的手問︰「剛剛一出來你就不太高興。今晚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沈放欺負你了?」
听到「沈放」兩個字,唱晚的身子,莫名顫抖了一下,她抬起眸子看著淺畫,眼眶紅紅的,還是沒有說話。
「你怎麼了?」淺畫一怔。唱晚的樣子,明顯就是忍不住要哭了,她忙推開被子墊著枕頭靠坐起來,摟著唱晚的肩膀,問道︰「真的是沈放欺負你了?」
咬著嘴唇,唱晚搖了搖頭。嘴唇被她越咬越紅,她的臉色卻越來越白。最後,她終于忍不住了,一顆眼淚順著她的左眼眼角滴落下來,落在她白如玉的面龐上。
「巒巒,我好像做錯了。」唱晚的嗓音嘶嘶啞啞的,像一塊被砂紙摩擦著的石頭。
「什麼?」淺畫一頭霧水。
「有一個人,我好像把他推遠了,可是,我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唱晚的眼眶通紅,含著哽咽的聲音綿綿的,听得淺畫心口一緊。
「你是說,沈放麼?」淺畫試探性地問道。
「其實他是對的,是一樣的,真的是一樣的……」唱晚低低地喃著淺畫听不太懂的話,眼淚一顆接著一顆的往下掉。
淺畫緊緊抱著她,唱晚說的是誰,對她來說其實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希望唱晚能夠快了。所以,此刻擁著哭泣的唱晚,淺畫的心里,也難受極了,她陪著唱晚一起,默默地掉著眼淚。
唱晚的心,像是被誰用力的揪扯著一般,緩緩卻止不住的一直疼痛著。
是一樣的,真的是一樣的……
我也像你喜歡我那樣的喜歡你……
只是,我卻不能像你喜歡我那樣去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咚咚~今天的更新來了~
謝謝支持的筒子們~
謝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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