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羽走了。♀
何雪言感覺精疲力盡,回了病房,望著桌子上的湯,又想哭。
她反正也喝不下去,只好都原原本本放在那兒。
看了時間,晚上8點多。正心亂如麻,手機在包里響起來。
打開一看。
何雪言捂住了嘴,眼楮都模糊了,是顏扉的電話。這丫頭在外頭一天,舍得給她打一電話。
「喂?」何雪言壓低聲音,不表現的太過于狼狽。
顏扉從停車場邊一路狂奔,上氣不接下氣沖進了醫院大門開口道︰「雪言你在哪個病房呢!我在樓下,旭東剛跟我說了今天的事兒,嚇死我了……你快說你在哪兒!」
倒不是何雪言聲音像哭音,顏扉比她還著急,跟中風的是顏扉爹似得。
說了地方,顏扉跑電梯邊就擠進去︰「我馬上來!」
電梯的速度顏扉還嫌慢,恨不得是瞬間移動奔何老師那兒去,王旭東這狗東西一點不仗義,打電話罵了她半小時,然後才說了正事兒。
樓道里,顏扉無頭蒼蠅正轉,何雪言在那頭輕聲喊她。
顏扉跑過去,跑到她跟前,什麼也沒說就先把她摟懷里,聲音哽咽︰「出事兒也不告訴我,人都心疼死了。」死死摟著何雪言也不在乎人來人往。
何雪言一顆心發酸,能夠感受到她從外面帶來的一身寒氣,天寒地凍,顏扉的臉和手都是冰涼的,可她的氣息她那股掏心挖肺的熱乎勁兒,仍然很暖。
「我沒事兒,我爸也沒事兒。」何雪言嘆口氣,還是那個慢慢騰騰的死樣子,淡淡一笑,把她推開一些道︰「顧不上給你打電話,你跑一趟也麻煩。」
她憂郁又淺笑的模樣,顏扉都想按牆邊把她往死里親,太讓人心疼了。
「都是我的錯。」顏扉想不出來什麼安慰她的詞兒,只覺得是自己太壞,太作踐何雪言。
何雪言實在也沒力氣跟她計較,走道里拉扯也不好,就先把她帶進隔壁她姐給她要的病房,關了門,才瞧她。手指頭去模顏扉的臉,何雪言委屈一天究其原因都在她身上,可一瞧見顏扉那個孩子那樣看她,何雪言滿心的抱怨和酸楚都發不出來,只好低聲道︰「不提了。我知道你也是沒辦法,你別老說對不起我。」
把顏扉感動哭。♀
抓著何雪言的手,顏扉從沒有感覺到這世上有人這麼理解她,對她這樣好。眼淚下來道︰「你越好,我就特討厭自己,我實在都不知道你看上我什麼。」
這世界當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何雪言喜歡她,那是多少年朝夕相處慢慢磨成的,若說是大街上一見就愛上,放在何雪言身上肯定是不可能的。顏扉簡單直接,聰明活潑,在她跟前能逗她開心可以讓她不設防,這大概是何雪言喜歡她最大的原因。
「別多想了。」何雪言淡淡笑笑,對這個問題以輕松帶過︰「那不就是看上你長得漂亮嗎?」
這玩笑說了總也有好幾遍了,但先前都是顏扉厚顏無恥自己給自己貼金,听何雪言夸她那是頭一回,顏扉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唰一下臉紅了,那張白皙的俏麗面孔帶著笑,挺不好意思︰「哎呦,你怎麼也開我玩笑。我自己說說就夠不要臉了。」
還能知道不要臉這事兒啊,何雪言稀罕了捏她鼻子︰「你還知道自己不要臉的事兒啊。」
顏扉眉目帶笑,一雙眼楮精靈一般水潤曖昧道︰「我就算再漂亮怎麼比得過人何老師?光氣質就輸人一大截……在我心里我們何老師美啊,比鑽石美,比美金沒,人民幣更是沒法比。」說完掙月兌開何雪言的手,反而把她的臉踫到跟前,滿眼心疼︰「你怎麼這麼美啊。」
何雪言一身雞皮疙瘩掉地上︰「求你別說了,我都要吐了。」
「我實話實說,你怎麼漂亮還怕人夸。」顏扉笑起來眉眼彎彎,溫暖極了。
她笑容單純,仿似少女。何雪言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來很多年以前的白霖羽,表情一下僵了。
顏扉捕捉到她的變化,終于也覺得不合適一般收斂了笑容,尷尬的開口︰「我不該一來就瞎叨叨,你心里肯定擔心你爸還難受,哪兒有功夫听我開玩笑。」頓了頓關心起來道︰「雪言,你爸怎麼樣了?」
「還,還好吧,醫生說暫時沒大礙。」何雪言懊惱著掩飾心情,確定那只是一瞬間的錯覺,才開口反問道︰「……沈素玉怎麼樣了?」
顏扉嘆口氣,像期末考的爛的學生瞧著她,挺誠實開口︰「老毛病胃潰瘍,自己不注意,今兒下午又查出來有點息肉,醫生安排明天動一個小手術,動完養養就好了。」
「哦。♀」何雪言也不知道怎麼說,想了想道︰「她爸媽呢?」
顏扉提了也挺頭疼,索性都給何雪言說了︰「他爸做生意有錢後染了賭癮,跑去澳洲賭博輸光了身家,他爸覺得無顏見人偷偷跑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她媽改嫁,她和繼父老吵架,她就不跟人來往了,一年四季只跟她媽打打電話,她媽四年前隨她繼父移民去英國了。」
這一听,何雪言也不問了,只好道︰「那你明天還是去看著她吧,她也沒爹媽關照,沒兄弟姐妹,孩子也沒了,情緒肯定也不好。」
「我的天啊,你別關心她了,善良用在別的地方吧,她是典型的自作自受。」顏扉驚訝的看著何雪言,她都準備好了何雪言跟她大吵大鬧,賭氣委屈,威脅分手,或者冷戰不搭理她。結果沖鋒而來準備堵槍眼那麼悲壯,可何雪言的心平氣靜比那尼姑庵吃齋念佛的還大慈大悲。
不錯,何雪言既沒鬧也沒吵,似乎把這個事兒略過了一般,一張清秀寡淡的面龐微微皺眉道︰「我不是同情她,顏扉。人一心不能二用,你懂嗎?。」
這話戳顏扉的心窩子,她趕緊點頭︰「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是喜歡她。我心都在你這兒。」
何雪言頭有點隱隱作痛,她只好和顏扉再說明白一些︰「我沒有說這個。我說的是我的心現在都在我爸身上,我就算要和你計較什麼真的也沒有力氣。你也一樣,如果你心里放不下她生病,就好好的把這件事解決完。不要既想顧她,又想顧我。這種兩難的事兒,沒可能顧全了。」
顏扉算听懂了,望著精疲力盡的何雪言,宛如一盆冷水潑下來。
她一直以為何雪言是良善到傻,傻到真的太傻了,可把她知書達理的那段給漏掉了。也許不是何雪言傻,是其他人都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就像她,真小人。
點點頭,顏扉馬上就表態︰「我懂你的意思,雪言。」頓了頓道︰「我自己會處理好這些事兒,希望你也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今天太晚,你就讓我在這兒陪你照顧你爸爸,明天我去看著沈素玉。她好了,我就不聯系她了。到時候你爸爸也好了,你想翻舊賬再扇我,我都奉陪。」
何雪言無奈地露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她知道她不如顏扉能說會道,她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勸走顏扉,顏扉固執起來可能會睡在醫院走道里。她需要的也不是在她父親生病的時候和人糾結無謂的感情。
冬夜太冷,她太孤獨,她需要一個帶溫度的肩膀陪著她。
僅此而已。
拉著顏扉,何雪言鑽進了她父親的病房,父親還在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他如果不醒來,何雪言的心始終像外面半空中被風亂卷的雪花,回不了雲朵,落不到土地。懸而未決。
顏扉陪她坐在沙發上倒是眼尖看見了保溫桶,打開瞧見湯還冒熱氣,也不問是誰送的。幫何雪言盛了,勺子嘗了星點,味道還行還溫著,東西就湊何雪言嘴邊,哄她︰「你還沒吃飯吧,別餓著,這兒有湯你怎麼也不喝點,你把它喝了吧。」
何雪言抿著嘴,嗅到那個味兒就頭昏腦漲,不願意發脾氣只好道︰「我吃過了,你餓了你吃吧。」
「真吃過了?」顏扉不放心。
點頭嗯了一聲,何雪言瞧她也風塵僕僕的,伸手模模她跑的凌亂的發絲,勸她︰「下午吃了,這會兒不餓。你吃吧。」
顏扉是真餓了,照顧沈素玉可不是輕松活,下午那胃鏡做的沈素玉干嘔了半天。她看著也沒什麼胃口,索性也沒吃。這會兒了,美食當前還是動了勺子,把湯喝了一些。
那湯做的確實挺夠水平的,白霖羽沒白在法國混那麼多年,也沒白寫一本美食小說。顏扉覺得好吃,終于好奇了︰「這誰做的啊?還挺好吃的。」
何雪言不想說,又經不住問,淡淡道︰「白霖羽做的。」
顏扉差點噎了。
露了好奇的笑道︰「她怎麼來了啊?」
何雪言覺得這是塊裹腳布那樣又臭又長的故事,一點兒也不想提。
「你怎麼了?不說話。」顏扉用胳膊撞撞她,小心翼翼生恐得罪了她一般。
何雪言沒理會她突然起來,往她爸爸旁邊走,剛瞧見老爺子的手指頭動了一下,心里咯 ,她爸爸怕是醒來了。跑過去一看,眼楮還閉著,儀器的指標都正常。失望的同時,又松了一口氣。
轉過身,瞧見顏扉筆直的站在她身後,一臉關切。
「剛看到他手指抽了一下,以為他醒了,好像是我看錯了。」何雪言小聲開口解釋,想掩飾自己的一切異常。沒錯,她大度她聰慧她通情達理,可她也嫉妒小氣自私,恨不得她姐落魄無靠同她永世不相見。也恨不得扇顏扉叫她走,怪她沒心沒肺。更恨不得所有的人都快點遠離她,讓她能輕松一刻是一刻,能自己待一刻是一刻。都別來理會她煩她。
「雪言,你怎麼了?」顏扉把她拉過來,往懷里抱住,心疼極了。
何雪言吸了口氣,混亂的大腦思考不下去了。
她靠著顏扉,感覺那片雪花還飄在半空。乘著風掠過電線桿,掠過樹梢,掠過樓頂,她每每想要落地的時候,風就催命一樣趕著她,讓她繼續再飄一段。
這樣總是擔驚受怕的生活何日是個頭?
何雪言覺得自己像瘋了,耳朵邊都是顏扉不斷安慰她鼓勵她的聲音,她嘮嘮叨叨低聲趴在顏扉臉邊,終于是肯找一個人傾訴道︰「有時候,我也想過我姐想的,他突然閉了眼醒不來,再不用受這個苦……可他不醒來,我感覺天都要塌了。真的。」
顏扉抱她的胳膊再勒緊一點,熱乎的言語不斷勸慰她。
何雪言太累,分辨不出好壞,只覺得有個人摟她很暖和。顏扉把她抱到沙發邊,讓她坐好給她蓋毯子,在旁邊摟著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吻她的額頭勸她休息。她幫何雪言守著老太爺。
「別胡說了,你爸爸就是藥物影響睡一會兒。明早就醒了。你照顧他照顧的那麼精心,一看老爺子就長命百歲。」顏扉哄孩子一樣可憐她,模著她的臉道︰「我幫你看著,有什麼我喊你,你睡一會兒吧。」
何雪言擔驚受怕太久,終究難以支撐,靠著她肩膀點了頭,閉上眼楮還是能聞到那個湯的香料味兒。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跟顏扉說說過去的事兒,微微呼吸,靠著她開口道︰「我給旭東打電話送我爸去醫院,旭東剛好和白霖羽在一塊,他倆就一起來了。旭東擔心我,就跟我姐吵了幾句,我讓我姐回去照顧媽了。飯是白霖羽做好送來的……」
「你姐怎麼這麼不是東西,她在欺負你,不用王旭東犯賤我就幫你扇你姐。」顏扉對她笑笑︰「白霖羽做的這麼好,別浪費了,明天繼續叫她送飯。你不知道,當初我為她出書的事兒沒少跟人磨嘴皮子,你幫她改稿,她巴結咱也是應該的啊。」
「別叫她來了。」何雪言皺眉頭,仰起臉去看顏扉,把她漂亮的臉孔清晰的映入眸子。
「她得罪你了?」顏扉總覺得她有些反常。
何雪言搖頭,最終還是說不出口過去的事兒。她覺得白霖羽說的也挺對,如果她真的不在意了,何必在乎離的遠近。老遮遮掩掩反而顯得她心虛一般,她有顏扉,她愛顏扉,對白霖羽就該放任自流,哪怕她站在自己鼻子跟前,也不必在乎︰「她沒得罪我……我姐說她明天幫我送飯,我媽明天也過來,我不想外人在。」
「你姐還有點人性。」顏扉下了定論,最後親了親何雪言的嘴角道︰「你睡一會兒。明天才有力氣跟你姐吵架。」
何雪言抓著她的衣角,想求她無論如何別管別人,先陪在自己跟前。可說不出口,也知道這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她昏昏沉沉的大腦不想在考慮這些感情,只好靠著顏扉睡著了。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