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反派一號和編劇，徐清老爺子心情大好，吃了一碗粥，連夸祁燃廚藝了得。
祁燃被夸，得意的不行。
「您快別夸他了。」楚修寧看不下去，「祁燃要是有根尾巴，現在一定翹到天上去了。」
「靠，我這麼能干又賢惠，打著燈籠沒處找啊！你不要得了便宜賣乖！」祁燃怒了，「我要是喜歡男人，一定先把自己娶回家！」
徐清聞言一口氣差點沒喘上，猛咳。路語茗倒是很習慣了，給徐清遞上紙巾，又拿過碗盛粥，還對徐清說︰「徐老，祁燃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
徐清似乎掙扎著想說些別的，卻被楚修寧搶了個先。
楚修寧很淡定︰「我從來沒想娶你回家。」
祁燃跳腳︰「那是你有眼無珠。我才看不上你！」
「謝謝你饒我一命。」
祁燃氣，起身抓過特意給楚修寧做的熗炒白菜，倒進自己碗里，吃了一口，太辣，又滿世界找水喝。
徐清終于回神︰「你們兩個不是一對麼？」
祁燃一口水剛到嘴里，「噗」一聲噴了出去，想到之前徐清好幾次欲言又止，嚷嚷︰「徐老，別毀我啊！喜歡男人的是楚修寧！我喜歡的是女人！女人！！！大胸御姐清純蘿莉！！！」
楚修寧愣了下，輕描淡寫︰「您誤會了。祁燃和我只是發小。」
「必須誤會啊！徐老，他有喜歡的人！」祁燃落井下石，抬頭要拉路語茗參戰，突然停了一下，接著叫，「我靠，小路快放手，你在自殘嗎！！！」
路語茗抓著徐清的粥碗，卻把一勺粥澆在了自己的手上。他被祁燃吼，猛然驚醒，手上一松，粥碗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跟我來。」楚修寧抓著路語茗的手，就往衛生間沖。
剩下的兩個面面相覷。
「咳咳咳。」徐清指了指路語茗剛才站著的方向，「難道這才是楚修寧喜歡的？」
祁燃點頭，又搖頭，最後抓了把頭發︰「您覺得呢？」
徐清翻了個大白眼-
楚修寧拖著路語茗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拉過路語茗的手沖洗。粥不算太燙，路語茗的手腕只是被燙出了些紅印。
楚修寧松了口氣︰「還好。」
路語茗拍開楚修寧的手︰「我自己來。」
路語茗默默沖洗手腕。楚修寧在一邊百無聊賴，拿出煙，叼著嘴上，一拍腦袋，又取下揉了扔進垃圾桶，轉頭問路語茗︰「剛才嚇到你了？」
指的自然是祁燃和徐清無意間揭露了他的性向。
「有點。」路語茗雖然知道自己是個gay，但前世音樂壓過一切，從來沒在這方面深究，自然沒有高鵬城那種同類偵測能力。
楚修寧接著問︰「你恐同？」
「什麼叫恐同？」路語茗看向楚修寧，眉心微皺，「恐懼同性戀？沒有。」
「唔，那就是還在為高鵬城的事情生氣？」
路語茗搖頭，微微低垂下眼眸，長而黑的睫毛遮住了眼楮︰「不，高鵬城的事情，我沒權去替他做決定，甚至要求你做什麼。是我一時昏了頭。」
「關心則亂而已。你不怪我就好。」楚修寧笑起來，又有些疑惑，「你即不恐同，又不是因為高鵬城的事情怪我，那難道是喜歡我？」
楚修寧似乎在說一句玩笑。路語茗卻扔下毛巾，退了一大步，拉開自己和楚修寧之間的距離︰「你在胡說什麼。」
「看。」楚修寧看著兩人之間的地板，低聲說，「這就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你對我一直很戒備，時常反應過度。」
路語茗難得猶豫，猶豫了很長時間︰「我從前對你有成見。」
因為成見，所以戒備，但成見其實早就因為楚修寧的解釋消失了。
楚修寧抓住關鍵詞︰「那現在？」
「現在，我不知道。」路語茗嘴唇抿成一條線。
路語茗的確不知道，活過來之後，連重生系統都沒有依賴過的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楚修寧提出近乎無禮的要求——去幫高鵬城，還因為高鵬城而遷怒楚修寧。祁燃對楚修寧提要求，還有友情做基礎。自己難道被祁燃傳染了？
但不管怎樣，這些都是危險信號。太過依靠一個人，就是危險！唯一好的方法就是離楚修寧遠一點。
「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但不要因為對我的情緒，而不合作。」楚修寧眨了眨眼楮，「接下徐老的劇，真的不是很好的選擇。」
楚修寧以為路語茗接角色，是在和他賭氣。
「我沒有！」路語茗吸了一口氣，「我只是想要去演而已。」
路語茗不擅辯解，但站得筆直，微微仰臉看向楚修寧，漆黑的瞳孔里星星點點，仿佛鑽石碎在里面。路語茗用一個簡單的姿態，表述了自己純粹而堅定的想法——只是想演。
「這樣啊。這樣就好。」楚修寧眼楮一亮，驀地溫柔地笑起來，「那我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全力以赴的楚修寧會是什麼模樣？沒人看見。路語茗和祁燃跟著《沉香引魂》劇組做了半個月的收尾工作，把楚修寧一個人留下了。
路語茗的單人海報評價太好，劇組又給他拍了一組宣傳照，宣傳彩頁也換了照片，特意加上了路語茗。後期補進的投資，一下子把《沉香引魂》拉高太多檔次，很多東西都需要補足調整。
接著就是預告片發布、首映會。劇組大部分人忙卻興奮著，唯獨缺了高鵬城。
期間路語茗收到高鵬城一條短信，只有四個字︰好好加油。落款是，第一粉絲。路語茗回撥過去，無人接听。
除了高鵬城，首映會之前，久無蹤跡的楚修寧撥冗來了條短信︰1神秘冷酷是你的獨有氣質，保持；2不想回答的問題拋回去。
針對的無非就是首映會時的記者提問環節。
路語茗收起手機，看著另一張床上呼呼大睡的祁燃，更加確認了楚修寧才是自己的經紀人。
其實路語茗前世應對記者經驗豐富，風格倒是和楚修寧說得差不多，甚至更加簡單粗暴。首映會輕輕松松應付完畢。
下場，祁燃就開車載著路語茗去找楚修寧——徐清的片子竟然在前一天開機了。
「這可真是全力以赴了，簡直是拼命的節奏。」祁燃一邊開車一邊吐槽，「我們去問問他，劇本到定稿一共改了多少遍。」
劇本到定稿一共改了多少遍？答案是……還沒有定稿！
祁燃和路語茗一走進片場，就感受到一股低氣壓。全場停工，工作人員默默無語。低氣壓中間，徐清「啪」摔了劇本︰「臧志明這還是反派嗎？他已經要凌駕在主角之上了！把洗白的部分刪了！」
楚修寧捏眉心︰「不算洗白，只是將人物性格成因揭露了一些而已。並且刪去這段，人物就是扁平的了……」
「我不想听你的解釋！」工作狀態的徐清就是個炸藥包，「立刻馬上給我把那場戲刪了！」
「您現在完全沒有情緒听我說。我也不樂意和您吵架。」楚修寧皺著眉，「這場戲先擱置吧。」
徐清跳起來，要發火。
祁燃撲了上去︰「徐老，我們來了。」
徐清怒︰「片場叫徐導！我還沒那麼老！」
祁燃苦臉︰「徐導。您的反派一號和他的經紀人來了。」
「哼！」徐清撇嘴，猛然想起什麼，咆哮，「場務呢！怎麼反派一號都來了，反派二號還沒有來！」
平頂頭的小場務悻悻地跑過來︰「徐導，二號說路上堵車……」
「堵什麼車！當老子真的老糊涂了？昨天他就該到的，蕭路要參加電影首映會，他要參加什麼？演唱會？」徐清大罵，「如果不是edgar拼命推薦，于茂拍胸脯保證，群演都輪不到這樣不守時的！」
听到這里，路語茗心里一動，突然想到zero樂隊的鍵盤厲俊友——于茂的忠實跟班。
就在這個時候，平頂頭場務叫起來︰「他們來了！」
一個含胸駝背的男人，小跑著走過來，臉上帶著笑︰「對不起，徐導實在對不起。堵車堵車。」
聲音尖利，姿態卑微，卑微得仿佛要把臉貼到地上去。
路語茗卻莫名想起一段對話。那是路語茗在死後偷听于茂和厲俊友的對話。
「他死了。是因為那個藥——不是維生素啊——」
「死就死了吧。那是他的命。」
「不是，是你要害他的吧？是你把安眠藥當成維生素給我的！」
「厲俊友，你要是現在閉嘴，我會保證你以後飛黃騰達。」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亂說，我沒有亂說過。」
黑白的世界里聲音線條震動，在死的世界里還能這麼清晰傳來的聲音，可見說話人的激動。于茂一句「飛黃騰達」，就讓厲俊友惶恐地不辨是非。
但也是這段對話，讓路語茗徹底明白，為什麼自己在舞台上突然失去知覺，跌下去，甚至被踩踏都動彈不得，最後無知無覺陷入深睡。根本不是媒體分析的，因為流言精神崩潰，服食安眠藥。而是被隊友下了安眠藥，就在上台之前，厲俊友曾經帶著憐憫的微笑遞來的一瓶水和幾片藥，看上去和那幾天他給自己吃的維生素真的一點差都沒有，路語茗接了，吃了，然後藥效發作摔了下去。
路語茗結束回憶，深吸一口氣。他抬起頭，看著含胸駝背的厲俊友，帶著親和而卑賤的笑向自己走來，就好像前世第一次和最後一次見到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