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煉山上,風聲依舊。
嗚咽的風帶起,連天的黃沙呼嘯而過,距離昔年的除妖之戰,已過去了整整十五個年頭。
赤煉山本是道家根系所在,在十七年前曾處于連綿不盡的山林月復處。
但是那一戰為了將躲在山林間的生靈走獸,統統逼出,一把火燒了整整一個月。除了赤煉山用法寶禁制隔絕火勢,方圓八百里的林木皆化為飛灰。
而之後幾年,寸草不生的土地,漸漸被風沙侵襲,變成了一眼望不到盡處的大漠。而萬劍門也隨著當年那一戰,隕落了十萬門生弟子,由當年的第一修仙大派,變成了如今寥寥幾十人在苟延殘喘。
傳說萬劍門有三寶,瓊漿,妙諦,拂塵指。
為人所熟知的是,赤煉山上鐘秀洞中的瓊漿玉液,不管凡人還是修仙者,都夢寐以求的瓊漿玉液。
道家的瓊漿玉液,據聞是由鐘秀洞中,一滴一滴甘露水,經年累月滴在洞中的玉石上。直至將玉石滴穿,自玉石中薈萃而出的精華,便是瓊漿玉液。
瓊漿玉液據說可使,初踏入修仙門徑的凡人,洗淨凡塵,直接跳過闢谷達到出塵的境界!
而拂塵指是一件威力絕倫的法器,但是從沒人見過這件法器,但其威力之大倒是從十年前一戰,至今仍舊被世人津津樂道的兩句話可知。
「一句往生咒,超渡了無數!」
「三記拂塵指,煉化了萬千!」
其中妙諦卻只是流傳在世間的三寶之一,具體是什麼東西,至今無人知曉。有人說是功法,有人說是法器,有人說是上一輩先人,留下的功法心德。
不管是什麼,但能與前兩件寶物聯系在一起,都是讓無數修仙者,打破頭也要掙搶的東西。
當然不乏修仙者想要打這三寶的主意,至今卻沒有一個人能安然來到赤煉山下。赤煉山地處大漠,雖然大漠並不是多麼讓修仙者畏懼,但是大漠里有隱藏在其中的八百里流沙,破碎了大多數人的心思。
「妙諦,師祖叫你過去一趟!」玄真聲音有些怯怯。
「來了!」隨著一聲清脆的女聲傳出,玄真眼前一花,眼前已站定了個同樣青衣布袍,卻沒有挽住發髻的少女。
玄真看著比自己還要高點的少女,臉上一紅,低下頭道︰「妙諦,師祖叫你過去一趟。」被稱作妙諦的少女臉上笑意頓消,望著有點小羞怯的玄真道︰「玄真,我可是的師叔,你怎麼能直呼我的名諱?」
玄真見那少女生氣,抬起頭立即結結巴巴道︰「妙諦……不…不…師叔,是…你讓我叫你…妙諦的。」隨著那少女顏色漸冷,玄真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頭也不由自主的低垂了下來。
等了半天,見那少女沒有說話,抬起頭,看眼前早沒了少女的身影。而身後傳來一陣陣「咯咯咯」的笑聲,轉過身見那少女,正兀自笑的花枝亂顫︰「我逗你玩的了玄真,好了,我去見師傅了!」
「噯……妙諦我…」玄真望著漸漸消失在藥園深處的少女,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下去。
偌大的一片紫竹林,幾乎佔據了赤煉山大半地方。而紫竹林深處,層層疊疊,一排排錯落有致的精舍,一直蔓延到後山。
以前這里的每座精舍,都住滿了道家弟子,現如今,每間精舍里都擺滿了牌位。
妙諦在紫竹林前,規規距距扎好發髻,而後不緊不慢的進入到紫竹林深處,向那僅有的幾座墓園行進。
遠遠的看見一個看上去無比蕭索的背影,妙諦慢慢靠近,走至近前,行了一禮道︰「師傅您叫我?」
等了片刻,沖虛才轉過身來。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徒兒,方道︰「妙諦,明日下山去吧。」
「嗯?」似乎以為听錯,妙諦詫異的望向沖虛。
沖虛嘆了一口氣道︰「我听說你近日已可御劍,如今恰逢其會,不如下山歷練一番吧!」
听到師傅如此說,妙諦喜不自勝,應了一聲道︰「是,師傅!」
「你師兄會隨你去,要記住此次下山,並不是讓你游玩。听說近年西方有朋友不請自來,雖然我道家日趨沒落,但怎麼能不去看看昔日老友?明日跟隨你師兄,一同下山去吧!」沖虛說罷獨自走了。
妙諦心中雀躍,自幼便在山中長大,對傳說中的花花世界早已期盼多時。此次雖然有命在身,但是隨同師兄前去,恐怕也沒我什麼事,多半是讓見識見識。
……
異香撲鼻,放眼望去,滿園的奇花異草,多的讓人有些目眩。
守乾听到師傅召喚,急忙趕來藥園。行至藥園門口,見沖虛正在擺弄花草。守乾揮手喝退了守園弟子,徑自來到沖虛三步外站停,施了一禮道︰「弟子見過師傅!」
沖虛不見轉身,揮了揮手,而後又繼續擺弄花草。守乾靜候不語,過了半響,沖虛起身才道︰「守乾,明日同你師妹下山去吧。」
守乾不經意間,猶豫了下道︰「是,師傅。」
沖虛見守乾頭上的灰白頭發,嘆了一口氣道︰「守乾,你也老了!」
守乾听師傅如此說,鼻頭一酸,沒有說話。
沖虛轉過身,張嘴呼出一口濁氣道︰「想當初你們師兄弟十人,如今卻只還剩下你一個了!」
守乾心中怨憤,回道︰「我們雖然師兄弟十人,但論資質,我們十人都不如小師妹一人!」
沖虛氣息一窒,過了片刻才道︰「守乾,你心中不平?」
守乾語出悲涼,梗著脖子說道︰「我沒有什麼不平,畢竟當初救回小師妹的不是我,我只是替我那白白死去的九位師哥不平!」
沖虛轉過身,眼中霧氣隱現。沖虛抬頭望天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為了救回你的小師妹,而犧牲了你的九位師哥?」
守乾無聲哽咽,語氣一下子凌厲起來,抬頭向沖虛質問道︰「難道不是嘛?當初本來已經結束了,卻就是為了那個本就該死的小師妹,白白犧牲了我九位師哥的性命!」
「住嘴!」沖虛轉身,一耳光扇在了守乾的臉上。
守乾臉色漲紅,渾身顫抖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小師妹最金貴了!連說都不能說,我九位師哥白死了,當初我也跟九位師哥去了就好了!」
沖虛听見守乾如此說,氣的渾身發抖,手一揚,又摑了守乾一耳光。
守乾雙拳緊握,「啊」的大叫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狂奔出藥園。
沖虛顫巍巍的將手收了回來,傴僂著背,遙遙望天,老淚縱橫!
……
「妙諦,何事這麼匆忙啊!」
妙諦按捺不住下山在即的興奮,想要回精舍收拾幾件衣物。听到身後有人呼喝,轉過頭見身後不遠處,踱步而來,悠哉游哉的老翁。
妙諦恭敬施了一禮道︰「師叔!」
老者揮了揮枯槁之極的手示意免禮。見妙諦呆在原地不見說話,老者笑了笑道︰何事這般性急?」
妙諦臉色一紅,卻掩飾不住的雀躍道︰「師傅明日叫我與守乾師兄,一同下山去探訪老友。」
「哦?」老者詫異了一聲道︰「是什麼老友?」
妙諦如實稟道︰「听說是西方來的老友!」
老者笑了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那幫禿驢!」
「禿驢?」妙諦疑惑道。
老者避而不答,揮了揮手,轉身正要離去,卻又想起了什麼。
老者慢慢側轉了大半身子,對還在原處想禿驢是什麼東西的妙諦,言道︰「妙諦,最近冀州境內有異象顯現,你此行可要小心了!」
「異象?」妙諦回過神來,听到老者說有異象顯現,不免又添了幾分心思。
老者點了點頭道︰「好像與你將要去,拜訪老友的住處不遠。」老者說完轉身走遠了。
「有異象?難道有寶物將要現世?」妙諦暗自揣測,想要去湊湊熱鬧,卻又不得不接受,與師兄同行的事實。
「不管了,收拾東西先!」
竹林深處,嗚咽聲斷斷續續傳出。老者仿佛真的是在踱步,從南苑的精舍慢慢踱到了紫竹林。望著遠處正跪在墓園處,哽咽淒訴的身影嘆了一口氣。
守乾听到嘆氣聲,擦了擦淚水,起身轉頭,見是那老者。也忙及遠處施了一禮道︰「拜見師叔!」
老者行至近前,打趣道︰「都年過半百了,怎麼還似小兒般啼哭?」
守乾心緒未平,沉默不語。老者從守乾身旁走過,來到墳前,輕輕磨砂墓碑上的鐫刻,語氣淒涼道︰「你幾位師兄昔年,雖救回了那兩個嬰兒,自己卻連個尸骨都找不到!」說著說著,老者語氣漸冷,傴僂老態仿佛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尸骨都沒有,留個空墳有什麼用!」
老者手掌發力,墓碑被劈為兩半,連帶著墳墓也開始寸寸龜裂。
「轟」的一聲,墳土塌陷,本來露出地表的墳堆陷于地下,只留下一塊被劈為兩半的墓牌和震蕩在外的濕土。
「師叔!」守乾臉色漲紅,眼中布滿血絲。‘師叔’兩個字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哼,沒用的東西!」老者氣勢外散,守乾不由倒退了兩步,喉間一腥,吐出一血來。
「自己不中用,怪得了別人?枉你幾位師兄當年白白疼你,就是讓你為他們死後立一坐空墳?」守乾表情痛苦,老者不依不饒向前逼了兩步道︰「知道當年你九位師兄為什麼死嘛?」
守乾抬頭,恨恨道︰「是那個兩個妖物害死的!」
老者「哼哼」冷笑道︰「是嗎?區區兩個孽障也擋的住我普天下的修士!」
守乾醒悟,狀若癲狂︰「是小師妹!是小師妹!是小師妹害死我九位師哥的!」
老者轉身,冷冷道︰「是你小師妹又怎麼樣?你小師妹是掌門師兄的關門弟子,是萬劍門下一代門主,你又能奈何!」
守乾不甘心,嘶吼了一聲道︰「我去殺了她!」
老者一手撫住守乾右肩道︰「怎麼,你殺了你小師妹,你也不想活了嗎?」
守乾不為所動,狠狠道︰「殺了小師妹我為九位師哥報仇,我……早就不想活了!」甩月兌老者的手,守乾大步走去,走了不過兩步,就听身來老者言道︰「听說你明日要與你小師妹下山?」
守乾心中一動,步子漸漸慢了下來,心中有了計較,轉過頭意味深長的望了老者一眼,而後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