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含謙的眼神稍稍側開,「人言可畏,我明白你跟十三弟,但是在別人嘴里會把這件事給傳成什麼不堪的樣子,卻是我不能控制的。我無意要干涉你什麼,只是芙茵……你同十三弟之間,往後還是疏遠了些的好。」
紀芙茵眉心一緊,唇角用力抿起,一抹怒意從臉上劃過,怒氣隨時都可以一觸即發。
落玉同青梅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惟恐小姐會突然對太子發難。
沒想到的是,紀芙茵臉上的怒容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隨即眉眼又恢復成了平和的模樣,神態安然淡定,甚至還有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好,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听你的。」
顧含謙有些茫然了,他還以為紀芙茵多少會對自己有些怨言,沒想到竟然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就這樣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芙茵,我並不是……」
「我知道。」紀芙茵沖他淡淡笑了笑,「人言可畏這個道理,我怎麼會不明白,相信十三殿下也會明白的。」
等顧含謙離開之後,落玉抹了把額角上的冷汗,嘀咕道︰「小姐你可嚇死奴婢了……」
「你們怕什麼?怎麼,難道你們兩個還以為,我剛才會跟他吵起來?」紀芙茵搖搖頭,縴長的眼睫微微垂下,手腕輕抬,一注琥珀色的茶水就沖到了杯中,她淡淡道,「他說的又沒什麼錯,我哪有道理來反駁?」
模不透她心里想的跟嘴上說的到底是不是一回事,落玉兩個人誰都不敢接她的話。
「十三殿下同我私交不錯的事情,這宮里有是誰不知道?這麼久了,怎麼偏偏到現在才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來?這流言,想來可不是那麼簡單的。」紀芙茵淡淡一笑。
看她們還是有些模不透的樣子,紀芙茵又笑了笑,「好了,你們兩個也別圍著我了,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青梅你向來是個喜歡熱鬧的,閑著沒事就多出去轉上一轉,也好打听打听,宮里的人到底是怎麼說我與十三殿下的。」
青梅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是,小姐。|」
走出了房間,青梅偷偷地一把扯住了落玉,壓低聲音問道︰「你說小姐剛才說的那話,是真的讓我去打听嗎?」
「這……」落玉也有些模不準,索性把心一橫,「小姐說讓你去你就去唄,打听的清楚點,小姐如果想知道的話,肯定會再問起來的,小姐問的話你就說,再也不問了的話,那你就不說。」
青梅茫茫然地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听了落玉了,青梅就溜出了瓊華閣,專找小太監小宮女扎堆的地方去,這不到半天,還真讓她把流言的內容給打听了個清清楚楚。
到了晚上,剛伺候著紀芙茵用完晚膳,正安排著小宮婢把碗盤給收下去了,青梅又手腳麻利地泡了一壺茶來,給紀芙茵端上了,剛要站去一旁,就听到身後的紀芙茵開了口。
「讓你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沒?」
青梅連忙點頭,「回小姐的話,奴婢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了,不光打听到了小姐的,還打听到了皇……孫妃的。」
「孫妃?」紀芙茵眼皮都不抬,「她都已經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還能有什麼流言,你倒是說來給我听听。」
「倒也不是什麼很特別的事情,就是在知道孫妃被廢了後位之後,靜嫻郡主就急急忙忙地進了宮,去到了孫妃現在住的言泉宮。」青梅道,「奴婢听說,在進來之後,一開始還好好的,後來……」
「後來不知道郡主跟孫妃娘娘說了什麼,姑佷兩個很是抱頭痛哭了一大場,一早就被遣到外面侯著的下人都說,那姑佷兩個哭的簡直淒慘到不行,剛才快要到宮禁的時候,靜嫻郡主才從言泉宮離開了。」
紀芙茵輕笑了一聲,端起眼前的茶水,「貓哭耗子,要麼是假慈悲,要麼就是還對那耗子有利可圖,你們覺得她會是哪種?」
對于孫妙瓊來說,會跑到已經失了勢的孫妃宮里痛哭一場,顯而易見絕對不會是因為第一種可能。
這麼一想,那孫妃倒是也有夠可憐的,事到如今,她都已經到了苟延殘喘的地步了,與自己至親的佷女,竟然還在心心念念著要如何將她最後一絲可利用的部分給掏空。
「那關于我跟十三殿下的呢?|」紀芙茵又問道。
一說起這個,青梅支支吾吾了一下,「這……」
「你放心的說就是,左右也不是你給我捏造的,我就算生氣也氣不到你頭上。」
听紀芙茵這麼說,青梅像是把心一橫似的,說道︰「小姐,那些人捏造的話實在有些可惡,不但說什麼小姐同十三殿下之間的關系曖昧不明,還說什麼曾經有人親眼看到,十三殿下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偷偷模模的從咱們瓊華閣溜出去了。」
「那些人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一個個的就好像誰真的親眼見到了似的,說的唾沫橫飛,奴婢當時真想一巴掌抽過去,好好打一打那些不要臉的玩意!」
青梅正義憤填膺地表達著自己憤怒的時候,落玉突然間快步走了進來,壓低聲音,道︰「小姐,孫妃娘娘前來拜訪。」
「她怎麼會在這個時間來?」紀芙茵向外頭掃了一眼,「來者總歸都是客,斷斷沒有向外趕的道理,快請來吧。、」
換了一身裝束的孫妃,看起來不止是身為皇後的氣勢沒有了,整個人的精氣神看起來也虛弱了很多,原本還算清亮的一雙眼眸,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了些渾濁,眼瞳都像是要散開了一樣。
「臣女見過孫妃娘娘,孫妃娘娘現在身子還有些不適,不好好休養著,怎麼跑來了臣女這里?娘娘如果有什麼吩咐的話,只需要召喚臣女一聲不就可以了麼。」
命令青梅端茶來給孫妃,紀芙茵陪著孫妃坐在了一旁。
「本宮這次來,也不是因為什麼別的,之前的事情,是本宮一時糊涂,才把紀二小姐你也連累了進去,本宮被除去後位,根本就是咎由自取,誰也怪不得。」孫妃有些淒涼地笑了笑,手掌輕輕撫上自己的小月復。
「本宮在這後宮里面,安分守己的過了半輩子,沒想到一時間還是沒能忍受得了權利的誘惑,作出了錯事。被廢除了後位,冷靜下來之後,本宮甚至都想要自盡謝罪,可是……一想到本宮肚子里面的這個孩子,本宮就怎麼也舍不得了。」
「娘娘說的是呢,不管發生了天大的事情,未出世的孩子總是無辜,娘娘會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紀芙茵附和道。
孫妃的嘴角扯了扯,勉強勾出一個笑來,輕輕嘆口氣,「本宮雖然因為這孩子舍不得丟了命,但是犯下的罪孽,總是要償還的。」
說完,孫妃像是猶豫了一小片刻,才下定了決心似的,「不瞞你說,本宮今天來,就是想要親自為紀二小姐你斟茶賠罪的。本宮知道這麼做也不會挽回什麼,但至少,這多少都能夠讓本宮的心里平靜許多。」
視線掃過孫妃的手,紀芙茵笑得很是大度,「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談不上什麼賠不賠罪,更何況娘娘是臣女的長輩,現在還懷有身孕,讓娘娘來為我斟茶,實在不妥,臣女怎麼可能讓娘娘做出這種事。」
孫妃輕輕咬了咬唇角,重重搖頭,「你不必多說什麼了,本宮只要一想到你,心里的愧疚就會壓到讓本宮透不過氣。你就當是發發善心,讓本宮給你斟茶賠禮,本宮的心里才會好受一些的!」
說罷,見紀芙茵不再說什麼,孫妃竟直接端過了紀芙茵面前的茶,掀開蓋在上面的蓋子,屈膝像是半跪下來一樣,將茶捧到了紀芙茵的面前。
「紀二小姐,本宮是誠心誠意的來同你道歉的,你寬容大度,本宮敬上的這杯茶,紀二小姐就喝了吧。」孫妃捧著那茶,大有紀芙茵不喝下去,她就不站起來的架勢。
紀芙茵盯著那茶看了看,微微一笑,「娘娘,這茶,我可喝不得。」
孫妃一怔,定定地看著她,「紀二小姐,本宮真的是誠心誠意來跟你賠不是的,這茶你怎麼就喝不得了?」
「臣女怎麼能夠受得起娘娘敬的茶,娘娘還是起來吧,這茶,臣女真心受用不起。」說著,紀芙茵掃了一眼落玉二人,「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來把孫妃娘娘攙扶起來?」
「紀二小姐今天要是不喝了本宮的這茶,本宮是絕不會起來的。」孫妃的態度卻堅決如初,一定要讓紀芙茵將那茶給喝下去。
一直守在一旁的程姑姑也紅著眼圈湊了上來,跪在了孫妃身旁,淚眼模糊,「紀二小姐,求您看在我們娘娘心意的份上,就原諒了娘娘原本的無心之錯吧,您就把這茶喝了,讓我們娘娘起來吧,我們娘娘現在還懷著身孕,受不得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