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確定
住院期間,除了一開始不能動彈有些難受之外，一切都挺好。白天有宋輝陪著，方嬸一日三頓的愛心餐準時準點地送著,另外幾乎每天都有來探病的,大家好像約好了似的,今天你來，明天我來，幾乎一日不落。
進入這個圈子一年多來,陸衍拍過的片子不算多也不太少，認識的人也有一些，但凡有點交情的不論深淺至少都意思意思走了個過場,那些想攀交情的也借機露了個臉。
陸衍本也有些無聊，每日來探病的也不太多,幾乎就來者不拒，反正能找到地方來的也不會是普通人。這樣一來，除了固定的休息時間，基本也沒有閑著的時候。陸衍倒對現在的狀態挺滿意，他本來也不是能閑得住的人。
來得最勤的除了蔣佩文母子，就是高希哲。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帶來電影＜局＞的最新消息，從剪輯進度到電影成型，期間樣片出來之後還特地拿來給陸衍看了看，之後的成片也听取了一些他的意見。電影開始宣傳之後，高希哲就沒什麼時間來醫院探望，但每一場宣傳過後都會給陸衍來個電話，告訴他現場的盛況。
最讓陸衍感動和興奮的是，雖然他因傷不能參與宣傳，但是電影宣傳組每到一個地方，陸衍的粉絲們都會組織好舉著他名字的各種牌子以及海報相片為他造勢，仿佛他也在現場一樣。粉絲們在現場拍了照片之後，都會在微博上艾特陸衍，同時為他祈福，祝他早日康復，陸衍都一一轉發回復。
秦楓知道這一狀況後，深覺官網粉絲負責人組織能力很強是個可造之才。在與對方聯系商討之後，讓對方組織一次粉絲探訪，人數在十個左右。消息一在官網發布，粉絲們立刻激動不己，最後精心挑選的十個人都經過各方面的考量，最重要的當然是粉絲的忠誠度。
這一次的探訪非常成功，每一個與陸衍見面的粉絲都感受到了他的親和與風度。回去之後，基本都寫了長長的感想，表示能粉上這樣的偶像實在很幸福。經此，粉絲們對陸衍的好感愈深，而秦楓也加強了跟官網的聯系。
和陸衍交情最好的谷揚在知道消息的時候正在外地拍戲，當時沒法趕回來，在陸衍醒來之後也第一時間打來了電話，一得空就立刻從劇組抽身回來親自探望。
兩人平時見面其實並不多，上一次見面還是百草獎的頒獎典禮，彼此聯系的頻率也不高，但卻絲毫不影響兩人的交情。有的人，天天相處在一起也不見得能有多深的交情，有的人，無須經常見面聯系也能成為至交。陸衍和谷揚就屬于後者。
谷揚來了之後還給陸衍帶來一個消息，〞我最近接到一個劇本，還蠻有意思的，而且這個劇是雙男主，我覺得其中一個角色你來演還挺合適的，就跟導演推薦了你。這幾天應該就會有人跟你們接觸了，你留意一下。〞
陸衍很感激谷揚有什麼好事都想著他，但又對自己現在的狀況有些猶疑，〞揚哥看上的肯定是好劇本，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
〞放心，這個劇才剛剛開始籌備，我是因為和導演有些交情才提前知道的，要開拍起碼得等年後，那時候你基本也該沒事了。不過我也就跟你這麼一說，具體要不要接你們自己斟酌，如果覺得不合適也別勉強。〞
〞這個我明白。那就先謝謝揚哥了。〞
〞客氣什麼。〞
到了晚上，醫院基本就謝絕訪客了。而這時，往往才是陸衍最期待的時刻。
從第一個晚上開始，蘇漠每晚都會過來陪夜，有時來得早，有時來得晚，但無論多遲，從未空缺。後來宋輝跟陸衍說，蘇漠來得特別晚的那幾天，是因為他到外地出差。以往的每一次，若是時間晚了都是在當地過夜的，但陸衍住院的這段時間，無論多晚，他都會趕回來。這些是宋輝私底下跟盧宇打听的。
難怪那幾天，蘇漠看起來特別疲憊。一天之內來回兩趟飛機，並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了的。
陸衍也漸漸習慣了每晚等蘇漠來了之後才睡著。不得不說，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蘇漠來得特別晚的那幾天，陸衍即便早早躺下也無法入睡。以往的那麼多年，即便是在學校宿舍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因為身邊少了一個人的呼吸而失眠。
陸衍知道，這是因為他的心境已經改變，再也無法心如止水。
新年過去的時候，陸衍腿上的石膏已經拆除，醫生檢查過後說骨頭長得非常好，沒有任何錯位。于是日常任務多了一項復建，也可以每天短時間的出去走走，不用一直被困在病房里。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出院了，只不過陸衍嫌每天要人接送來醫院做復建太麻煩，反正老板也沒有心疼住院費貴，索性住到完全康復再離開。至于那點隱秘的不舍得每晚有人陪伴的日子這樣的小心思，自然是不可說不可說的。
新年過去，春節就不遠了。一般這個時候，就是各個公司最忙的日子，蘇式集團自然也不例外。于是這段時間，蘇漠到醫院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甚至過了零點。
其實到了這時，陸衍早就有了自理能力，除了走起路來有些不自然，已與常人無異。陪夜什麼的，根本已經可有可無，再說醫院還有值班護士，再說病房還配有特別看護。
但是陸衍有時候會讓宋輝早點回去，卻從來沒有跟蘇漠說過可以不用來了，蘇漠也從來沒有提過陸衍可以提前出院的事。兩人很默契地維持著現狀，誰也舍不得改變，蘇漠依然每晚必到，風雨無阻。
很快到了除夕前夜，蘇漠終于能夠早一點到醫院，公司也在今天之後開始放假了。
蘇漠很自然地把大衣掛進了衣櫃里，外面已經很冷，醫院里開著暖氣自然是暖和的。陸衍坐在沙發上看書，同樣是一身病號服，他卻穿出了t台男模的感覺。
蘇漠洗了個手後，走過去削了個水果遞給陸衍，這次沒有切成小塊，果皮依然完整漂亮。自從第一次以後，除非回來得太晚，蘇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陸衍削個水果，而陸衍也很享受看著他手指靈動翻飛如舞蹈的樣子。
〞這幾天怎麼都沒有看到宋輝？〞蘇漠抽出紙巾擦著手上的水果汁。
陸衍抬頭笑了笑，〞馬上過年了，我給他放了假，讓他早點回去，免得到時候車票難買。〞
宋輝的老家離市里大約五個小時的車程，遠倒是算不上太遠，但春運期間票難買也是真的。
蘇漠聞言沒有說什麼，卻微微皺了皺眉。
陸衍看出他神色有異，問道，〞怎麼了？〞
蘇漠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每年的除夕夜，整個家族的人都要回老宅一起吃一頓團圓飯。而我們家的傳統是不論平時怎麼樣，除夕是一定要在老宅過夜的。這麼多年來，雖然家里只剩下我和蘇訣，但是從來沒有例外過。〞
也就是說，除夕夜蘇漠不能陪陸衍過了。
陸衍稍稍愣了一下，他不否認自己曾暗暗設想和期待過能和蘇漠一起過除夕。自從母親過世以後，在這個舉國相慶的日子里，陸衍就再也沒有嘗過團圓的滋味。在一年一年獨自面對滿室清冷里，他漸漸學會了不再期待。這麼多年來，好容易生出的一點渴望，注定又要失望了。
但陸衍本來就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何況他現在還沒有什麼資格要求蘇漠，在短暫的怔愣過後，很快回神笑道，〞我已經沒什麼事了，有沒有人陪著都沒有關系，醫院里還有這麼多醫生護士，我能照顧好自己。〞
〞可是你一個人〞蘇漠依舊有些猶疑。
陸衍笑了笑，〞這麼多年都習慣了，也不差這一次。〞
蘇漠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點頭，〞那後天我早點過來接你，咱們去廟里拜一拜。〞
〞好。〞陸衍干脆道。
這是之前有一次聊天時，蘇漠說起以前父母在世時，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會到廟里去燒香拜佛，祈求一家人一年都平安喜樂。可是父母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蘇漠當時說起往事時，表情難得的顯得有點落寞，陸衍看著他的樣子，不知怎的就提議不如今年再一起去吧。于是有了這個約定。
第二天蘇漠下午兩點左右就離開了，年夜飯一向都吃得早，更何況是家族聚餐，要準備的東西肯定更多。
陸衍依舊從窗戶外看著蘇漠的車開走，心里有一點空落落的。
除夕夜醫院里值班的護士比往常少了許多。這家醫院奇葩的地方很多，護士就是其中一個。這里的護士只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年紀大卻技術極好的，另一種就是技術可能不是那麼過硬但卻年輕漂亮的。醫院給出的說法是這些年輕的護士們雖然技術可能不是那麼好，但是看起來賞心悅目，好的心情對于疾病的治療也能起到關鍵作用，所以同樣重要。至于她們技術上的不足則由那些老護士彌補了，所以來這家醫院的病人沒有什麼不滿，甚至有人專程為了看這些漂亮的護士而不惜跑到離家遠得多的這家醫院來，為醫院增加了更多的收益。
由于陸衍的特殊身份，負責他病房的都是老護士，事實證明這很必要。不僅男人們愛看漂亮的姑娘，漂亮的姑娘們也同樣愛看帥哥。何況陸衍不僅長得帥，還是個明星，那些年輕漂亮的護士們見到他基本就走不動路了，而他對老護士的殺傷力則要小得多。
今天值班的大多是年輕的護士，畢竟小姑娘們還沒有家庭的負累，對團圓的渴望也要少得多。
這些小姑娘們今天約好了似的往陸衍的病房跑，為了看一眼這個帥帥的明星，跟他說一聲新年快樂，甚至還有人特意準備了紙筆請陸衍簽名的，畢竟平時護士長看得嚴，不許她們打攪病人，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陸衍的態度一向溫和，小姑娘們就嘰嘰喳喳地跟他聊了一會兒，倒也讓少了一個人的病房生動了不少，直到有一個護士好奇地問道那個每天晚上都來的帥哥今天怎麼沒有來？
她問的自然是蘇漠。不認識陸衍的人很少，認識蘇漠的則是鳳毛麟角，所以小姑娘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年輕的女孩子本來就愛八卦，看到兩個都這麼有型有款氣質又好的帥哥日日這麼相處，好奇心當然都是有的。只不過這家醫院的待遇好，要求也高，在醫院里怎麼八卦都沒關系，出去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的，所以很多名人明星都會選擇這家醫院。
小姑娘問出口才驚覺自己多嘴了，陸衍依舊微笑著淡淡回答了一句，〞回家過除夕了。〞但他的情緒明顯低了下來。
護士們相繼離開後，病房里又只剩下陸衍一個人。
今天的日子格外難過呢，陸衍看了看時間，才十點不到。雖然睡意全無，他還是熄了燈。躺在床上，雙手枕在後腦勺上，靜靜地听著外面不時響起的炮竹聲，還有偶爾炸亮窗戶的絢爛的煙花。
明明和往年沒有什麼不同，卻如此難耐。陸衍在心里自嘲著，果然期待這種情緒最是煎熬，卻又讓人割舍不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衍開始有點迷迷糊糊起來，突然听到〞卡擦〞一聲，好像是門開的聲音。明明外面爆竹震天，這麼一點小小的聲響原本是不可能被發現的，但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陸衍就是听到了那似乎來自靈魂深處的天籟。
陸衍反射性地向門邊看去，那個低頭開門的人也正好抬起頭來，四目在瞬間對接到一起，空氣中仿佛有一道電流透過彼此交纏的視線落在各自的心扉。
陸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剛剛爆起的那一蓬煙花已經散去，黑暗中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 〞地跳得厲害，外面所有的聲音和畫面都成了背景，陸衍眼里只有那個讓自己心跳如擂鼓的人。
蘇漠也好久沒有動靜，不知道他是不是亦被這種氛圍攫住，說不出話，動彈不得，恨不得時間就此停駐，剎那即成永恆。
又一蓬煙花爆起的時候，蘇漠仿佛如夢初醒一般，動了動身子，還握在門把上的手一動，把門徹底關上。他張了張嘴正要說點什麼，卻驚愕地看見陸衍突然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連鞋也沒穿，就這麼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向自己撲來。
陸衍覺得自己簡直是魔怔了，看到對方微微張啟的唇，腦海里一直繃緊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斷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沖了過去，迫不及待地，連鞋都來不及穿。
陸衍猛地把蘇漠壓在剛剛關好的門上，一只手撐在他的耳邊，一只手緊緊握在他的肩上。兩人身高相仿，兩公分的身高優勢讓陸衍只要微微一低頭就能輕易捕獲對方柔軟的唇。
外面大概是下過雪，蘇漠的發梢還有些濕濕的，踫在一起讓陸衍感覺到一股涼意，相觸的唇舌卻熱得發燙。陸衍沒有給對方任何緩沖的機會，一開始就直接攻城掠地，靈活的舌鑽入對方口中，揪住對方的，糾纏，吮吸，拉扯，不死不休。
蘇漠猝不及防之下，腳下一退，身體撞在了門上，頭卻被壓得微微抬起，後腦死死地抵在門上，接受對方的進攻。
一開始的僵硬之後，蘇漠很快反應過來，他本就不是一個能被輕易壓制的人，一味被動更不是他的原則。他微微抬起腰，和陸衍的靠在一起，雙手攬上陸衍的肩膀，稍一用力，頭也借勢離開了一直緊靠的門板，唇舌反擊了回去。
陣地的轉移並沒有減輕戰況的激烈程度，兩條舌頭在口腔中抵死纏綿，來不及吞咽的津液順著緊緊貼合的唇角緩緩流下，空氣中彌漫著愈來愈濃重的熱意。外面的炮竹煙火聲都已遠去，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幾個激烈的來回之後，兩個人都有些腳軟，陸衍的雙手已經改為緊緊摟著蘇漠的腰，相互支持著。等到終于結束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喘，彼此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踫著鼻尖，感受著對方粗重的呼吸，感覺是比剛才接吻的時候更親密。
兩個人緊緊相擁著，氣氛太好，誰也不想說話。
呼吸漸漸平復下來，陸衍一只手撫上蘇漠的腦後，在他柔軟的發絲上輕輕地摩挲，額頭還抵在一起，氣息可聞。
〞不是說了不過來了嗎？〞陸衍的聲音很低，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情動，聲線還帶著尚未平復的喑啞，兩人又靠得極近，听起來就像直接從耳膜里震出來，格外讓人心動。
蘇漠抬起頭，他的眼楮在黑暗中格外晶亮，被吻得有些腫起來的唇愈發潤澤，他微微彎起嘴角，聲音的低啞比起陸衍來也不遑多讓，極輕極輕地道，〞我怕我會睡不著。〞停了一會兒，又道，〞更怕你睡得太好。〞說著，微微笑了笑。
陸衍听懂了他話里的意思，沒有直接回應他的話，而是拉著他一起坐到床邊。
窗外又炸起一朵煙花，剎那的絢爛照亮了半個夜空，也在蘇漠的臉上投下一層陰影，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他預感到這麼長久的等待以來，今夜他將得到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他卻沒有十足的把握。
這麼多年上位者的經歷，蘇漠早已習慣了掌控一切，他其實並不喜歡把決定權交給別人的感覺。但是感情本來就不是你站得高就能得到得更多的，對于陸衍，他心甘情願地等待，把決定權交給對方，因為他相信，他是一個值得自己這麼去做的人。
陸衍久久地凝視著蘇漠，已經有些習慣黑暗的眼楮即使沒有窗外的煙火照明也能看得清對面人的表情，尤其是對方那一雙深邃明亮的眼楮。
〞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已經有答案了。〞
果然，蘇漠想著，沒有說話，如同他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安靜地等待。
陸衍慢慢露出一個燦爛地笑容，過程緩慢得如同看一顆種子從播種到生根發芽，卻在最終綻放的時候絢爛無比，蘇漠有些失神地听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給出答案，〞我們，在一起吧。〞
〞啪〞的一聲，仿佛心里的那朵煙火終于炸開，瞬間花火填滿整個心房。
蘇漠定定地看著他，聲音有一絲艱澀，〞你是說真的？〞
〞我從不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陸衍答得認真。
蘇漠沉默良久，〞你確定？我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
蘇漠這樣的人，原本就不會永遠被動。他會給對方一個機會，然後等待一個結果，一旦結果確定，就不容更改，他不會再給第二次的機會，無論那個結果是什麼。他也有他的驕傲，即便陷在愛情里，也不容許踐踏的驕傲。
陸衍的笑里有一種嗜血的堅決，〞我確定。並且那也是我想說的，一旦你接受，我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
蘇漠笑了笑，〞求之不得！〞
蘇漠想了想又道，〞我希望你的這個決定是出于愛情，而不是因為這段時間我為你所做的事情。〞
陸衍笑了笑，〞你放心，感動和感情我分得很清楚。你難道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嗎？〞
〞不，〞蘇漠笑得狡黠，〞我只是，要斷了你的後路。〞
〞我並沒有打算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陸衍一邊說一邊湊過去在他肖想已久的唇上印下輕輕一吻。
這一個親吻沒有帶上任何情、欲的色彩，就像雄獸在伴侶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昭示主權。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又更晚了，但我相信你們會覺得這等待值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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