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會議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如今的渝都,跟一個星期前完全迥異。
一個星期以前,這里還是燈紅酒綠,人流如織,萬家燈火的繁華景象。
現在,商鋪全部關了門,勉強開著的,就只有醫院還有官方的一些食品店以及藥店。
長長的大街上,看不到半點人影,連住宅樓里,亮起的燈也沒有幾盞,到處是黑燈瞎火的一片,偶爾在窗戶上能看到人影,那人影也奇形怪狀的,因為人人都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唯恐暴露在空氣里。
間或地,能在空曠寂靜的街道上听到遠處傳來的一點飄渺的哭聲,但是很快又沒了聲息。大多數的時候,只有一片死寂,連救護車,都沒有開啟鳴笛,因為路上不會有堵車的情況了。
繁忙的地方只剩下了醫院以及火葬場,火葬場里一刻不停的煙囪,與這寂靜的大地,形成了絕妙的對比。
空氣里彌漫著奇怪的味道,那是已經死亡還來不及處理的尸體散發的腐臭味。
這所城市,已經像一座死城了。
蘇三與盛夏走在寂靜的道路上,手牽著手,兩人都沒有發出聲音。
良久,蘇三好像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一樣開口說道︰「原來,這里都是很熱鬧的。那邊特一組的餐廳會營業到午夜兩點,因為很多出任務的人回來的時間都不定。還有科研所一組的人,也經常做實驗到三更半夜的,然後來這邊吃東西。」
蘇三嘆口氣,現在,特一組的餐廳都關門了,因為餐廳的三名主廚,都染病隔壁了,雖然被蘇三治愈,但是目前待在隔離區。沒有辦法出來。
還有,娛樂廳,酒吧,溫泉。統統不開放了。因為現在根本沒有人去公共場所。
蘇三眼饞地看看溫泉,她挺喜歡的,可是現在也沒法進去泡了,大門都鎖死了。
僅僅五天,這座城市就迎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蘇三嘆息︰「真是沒想到,才五天,就變成這樣了。這些細菌病毒,比異獸還可怕,短短幾天,居然能殺死這麼多人。眾星如果把這瘟疫在其他的人類城市投放。那不出多久,人類是不是就會滅絕?」
「瞎擔心。」盛夏毫不留情地說了蘇三,然後跟蘇三說︰「人類會自我進化的。你沒看到雖然感染了快500萬人,但是還是有100多萬的人,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被感染上嗎。」
「而且,」盛夏眼珠向上轉動著,像是找尋回憶的樣子說道︰「最初這世界異變的時候,第一波發生變化的也是微生物,那個時候,人類總人口就減少四分之一,比現在的情況還慘烈。」
「啊!」蘇三輕輕地驚呼。對盛夏說道︰「你又想起來一些事情了?四分之一人口滅絕,天啊。親身經歷,跟看到書本上描繪的數字的感覺,完全不同。」
蘇三看著空曠寂靜的街道說道︰「在書本上,那些死掉的人口只是一個數字。在現實里,你眼睜睜的看著認識的人染病甚至死亡。然後每分每秒周圍都會有人死去,最後幾乎對死亡都麻木的感覺。這感受,完全不同。「
「是啊,」盛夏接著說道︰「那個時候,比現在還厲害。至少現在還建立了制度,有人來收拾。那個時候秩序崩毀,人類城市到處尸橫遍野,沒人收拾,漫天都是腐臭的味道。甚至到最後,看到各種奇形怪狀的尸體都目不斜視,還能在尸體邊上吃下東西。」
蘇三听到這,心跳地看著盛夏說︰「那個時候,你也是這樣活下來的?」
盛夏對蘇三微微笑了下,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拿手揉了下蘇三的頭發說道︰「我只慶幸,那個時候,你個小丫頭不在這里。」
蘇三覺得自己的眼眶又有點熱。
然後盛夏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人類最終也挨過去了,發明了各種新藥劑,戰勝了那個時候的微生物。所以,現在的瘟疫,肯定也能戰勝的,別害怕。」
「盛夏……「蘇三小聲說道。
「什麼事?」盛夏溫和地回道。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一直一直在我身邊吧?」月光照在蘇三的臉上,蘇三黑色的眼珠顯得特別的明亮。
「那當然。這不明擺著嘛。」盛夏緊緊握住蘇三的手,像是表明自己絕對不會隨便松手的態度一樣,掌心的溫度讓蘇三覺得特別安心。
——————————
「姜導師,听說明天早上九點,我們科研所再研究不出疫苗的話,就準備全城撤離?」溫樂笙湊過來,小聲地問向姜瑜。
姜瑜斜了溫樂笙一眼,說道︰「你有空打听這些消息,還不如專心做好手里的實驗。」
溫樂笙被白眼也沒有生氣,繼續求證道︰「是真的嗎?」
姜瑜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眼楮還是緊緊地盯著數據庫,手里的動作也沒有半分停滯。
「全城撤離,那就等于,這次我們科研所失敗了。敗給眾星的家伙了。姜老師,我們是不是很沒用?」溫樂笙沮喪的說。
姜瑜目不斜視,眼楮雖然遍布血絲,但是仍然不眨眼地看著手里的數據變化,面無表情的說道︰「還沒到最後一刻,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就算是撤離,我們仍然還要對這次的瘟疫進行研究。敗就敗了,敗了也不能停止研究的步伐。」
溫樂笙悻悻地,繼續做著手里的對照實驗,然後又對姜瑜說︰「這些病毒細菌居然只對人類起作用,該死的,異獸都不會感染。眾星的人這是處心積慮的對付我們。」
姜瑜那沒有起伏的聲線說道︰「樂笙,你困了去睡吧,別在這里找話題強撐著。你也四天沒睡覺了。」
溫樂笙心想,你作為我的導師,都六天沒合眼了,我敢去睡覺麼,嘴上說道︰「不,不,我不困。我這就是心里發慌,雖然找點話題來說一下。」
姜瑜的聲音稍微平和了些,對溫樂笙說道︰「你睡眠不足狀態不好,這里有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去睡吧,我不會說你的。反正,到明天九點,只差9個小時了。」
溫樂笙確實困得不行,手里的動作也不太利索了。听到姜瑜這樣說,也就順勢下坡,回答到︰「謝姜導體恤。我去睡一個小時再來。」
然後溫樂笙停下手里的實驗,簡單收拾了下,起身前往旁邊的休息室。
豈料,大概是太久沒挪動加上太久沒睡覺,腳又麻,頭又發暈,人一下子跌倒在地,偏偏跌倒的時候,手一帶過,許多的實驗器皿呼啦啦一下砸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下溫樂笙的臉色頓時變得毫無人色,本來就憔悴的臉上,跟粉一樣的煞白,偏偏身體還沒法動,爬也爬不起來。
完蛋了,闖大禍了,這邊都是一些珍稀的樣本試劑。
現在,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姜瑜看了下地上的五顏六色的液體,全混合在了一起,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但是看著倒地不起,四天沒睡過覺的助手,還有臉上那害怕無助的神色,責備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無奈地說道︰「算了,我來收拾,你去睡吧。」
溫樂笙掙扎地爬起來想要來幫手,被姜瑜制止住了。
姜瑜再次對溫樂笙說,讓他去睡覺,溫樂笙知道姜導可能是怕他現在精神不濟的樣子,會再出亂子,于是怏怏地去休息室睡覺。
姜瑜把手邊的實驗數據弄完以後,才開始清理地上的一灘狼藉。
直到現在,對瘟疫的研究仍然沒有取得什麼有效的進展。
現在,甚至連很多珍貴的樣本與試劑也被打碎了。
難道真的是天意?
表示這次的眾星是不可戰勝的?他真的輸給了自己的妹妹?
就如同這地上的亂糟糟的一灘,現在渝都的科研所,也差不多成這樣了。
在現在渝都活著的人們眼里,渝都科研所,恐怕成了無能的代名詞吧。
對于瘟疫,無論是防治還是消滅源頭,都毫無辦法,最終,連城主都決定要撤離這里。
放棄渝都的一切,放棄這座花了無數人的心血才建立起來的城市,灰溜溜的走人。
沒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了。
第二天,九點差兩分的時候。
若清寒在城主辦公室,看著下手的裴丹青,問道︰「最後兩分鐘了,科研所那邊有好消息嗎?」
裴丹青苦澀地搖搖頭,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從窗戶里看向遠處的渝都城市,眼里透露著不舍。
若清寒也嘆口氣,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他們的心血。他們兩個,才是對這渝都城最有感情的人。
但是現在,必須要放棄了。
「走吧,宣布撤離的決定去。」若清寒說道。
九點整,若城主走上台前,準備宣告渝都做出活著的人們撤離的決定。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影突然沖了進來,直接沖到了台前,對著若清寒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們找到對付瘟疫的辦法了!」
這個闖進來高聲呼喊的人是溫樂笙,此刻的他神情極其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