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十天的選址選店,籌備準備,李時桐的「仁和藥堂」終于在地處繁華地段的滄州城中心開張,巧的是,公孫訣的天香樓就開在仁和藥堂正對面,兩家店「隔街相望」,簡彤最初覺得晦氣——為什麼到哪都躲不過那個人的影子呢?好在現在她已不在天香樓營生,免去了與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煩惱,眼不見心不煩。
清晨,萬里無雲,雖然時辰還早,但時值盛夏,已是烈日當頭,天香樓二樓的一間雅間里,公孫訣昂然而立,高大的身軀,寬實的肩膀幾乎將窗口擠滿,他的發冠及頭臉皆罩在七月的陽光里,折射出奇異的金色光環,使他肅穆了數日的俊容散發出輕緩柔和的線條,熠如星辰的眼眸出神的望著街對面那個逞強的小身影——簡彤站在高高的梯子上,要給眼前的牌匾扶正,底下是圍了一圈的人︰李時桐夫婦,慕容楓,還有兩個店伙計——
「小彤,差不多就可以了,下來吧。」李時桐和凌玉兒一人扶住一邊梯子,擔憂的仰頭看著簡彤,「天太熱了,你下來休息一下。」
「是啊,小彤,我看也可以了。」凌玉兒在一旁幫腔。
「簡姑娘,你一個弱女子爬那麼高總歸不合適,」慕容楓也跟著勸說,事實上從簡彤爬梯前他就在說了,「還是讓我來吧。」
簡彤權當沒听見底下人的「七嘴八舌」,她穩穩當當的踩在梯子上小手熟練的忙活著,滾滾汗水沿著她美麗的額角流淌至通紅的腮邊,再滴落在衣領,濕透了一圈——之前她發現牌匾有些傾斜了,李時桐要去扶正,讓簡彤給攔下,說她可以代勞︰店名牌匾如同門面,怎麼能「草草了事」?
「公子,你不下去嗎?」白狐手端著一杯茶走到公孫訣身邊遞給他。
「下去干嘛?又沒我什麼事!」公孫訣一副旁觀者的姿態說,眼楮卻沒有從簡彤身上離開。
「沒你什麼事?」白狐裝傻的睜大眼楮,「那公子還每日站在這里看什麼呢?不就是在尋找‘出手相幫’的那一刻?不要告訴我你是在欣賞晨景,我知道公子沒這雅興。」
「你看她那樣子需要幫手嗎?」說不清是出于贊賞還是嘲弄,公孫訣揚起的唇邊又出現了那種令人不自在的笑意,「你再看看圍繞在她身邊的,還用得著我?」他說的慢條斯理,自嘲的話語中卻帶著濃厚的酸勁兒。
「公子,你到底要和簡姑娘賭氣到何時,」白狐忍不住了,嗓音也不覺提高了許多,「不就是支助問題出現意見分歧,有這麼嚴重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是她說‘生死不相見的’。」公孫訣咬牙切齒的說,每每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她輕易就說出這麼負氣絕情的話,他的心頭之火就直往上冒,「我成全她!」
白狐無語的搖頭︰「公子,你一個堂堂八尺男兒怎會與女子一般見識?看來我以前真是‘高看’你了。」白狐有意說的唉聲嘆氣,時不時還偷瞟一眼,察言觀色。
「絕非我有意計較,是她——」公孫訣話趕話的嚷了出來,卻在半道上打住不說。
「太護著李時桐?!」白狐這才莞爾點破,「公子,你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簡彤,其實我認為她沒什麼錯,拋開兄妹情誼不說,她就算維護自己心愛的人又有什麼不對?」
心愛的人?公孫訣的心宛若被重重一擊,高大的身子輕顫了一下,臉也白了白。傷心失望欲離去之時,一眼瞥見對面的簡彤似乎有些不對勁︰站在梯子上的簡彤一陣頭暈目眩、四肢乏力,一手無力的拽著梯扶手,一手扶著前額,腳跟不穩的「搖搖欲墜」,忽軟兩腿一軟……
底下的人一驚,還未及他們做出反應,一道狹長炫黑的影子破窗而出,像只離弦的箭直直的向簡彤飛去,長臂一伸,簡彤結結實實的落入對方的臂彎之內——公孫訣懷抱著昏過去的簡彤穩穩落地。
「公孫公子!」李時桐的聲音。
「二弟!」慕容楓高興‘冷戰’數天的公孫訣終于舍得露面了。
「她很可能中暑導致昏迷了!」公孫訣抱著簡彤心急火燎的邊說邊沖進仁和藥堂,「李公子,快救她!」
「公孫公子,把小彤抱到後院陰涼通風的地方,不要去悶熱的屋內,」李時桐跟在公孫訣身邊,又對凌玉兒說,「玉兒,你去燒水,不要沸水常溫即可,然後你來給彤彤泡澡。」
公孫訣把簡彤平放在後院一棵樹下,李時桐背對著他們倆,讓公孫訣解開簡彤的上衣衣扣通風,公孫訣很自然的照做——看她躺在那里,渾身滾燙、皮膚干熱無汗,呼吸微弱、不省人事的樣子,他腸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賭氣較勁,看著她頂著熱日不聞不問,何至于此?
不久,凌玉兒跑進後院說,洗浴已備好。公孫訣又把簡彤抱進浴室,李時桐和慕容楓在外面等。公孫訣當著凌玉兒的面毫不避諱的褪去簡彤的衣服——凌玉兒看得膛目結舌,心想這公孫公子膽子也夠大,一點「男女之防」也沒有,但想到自己身為女人,沒氣力「抱上抱下」,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公孫訣把簡彤月兌得只剩一條褻褲隨後放進浴桶里。
「玉兒嫂子,可以開始了。」公孫訣退到一邊,「我在外頭靜候,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
約莫一刻鐘後,凌玉兒隔著簾子告訴李時桐,簡彤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可以出浴了,公孫訣淡淡一句「我去抱她出來。」就這麼走了進去……
「哥,我不喝藥,不喝。」臥室床上的簡彤昏昏沉沉的說,「又苦又臭的。」
「小彤,听話,良藥苦口知道嗎。」
「那也不喝,哥,你給我弄一碗酸梅湯吧,菊花茶也可以。」
「那些東西只是普通解暑,治標不治本,你這次有點嚴重,必須喝藥。」
「不,我會吐,會吐……」簡彤撲騰幾下,執拗的別過臉去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