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貴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往昔

作者 ︰ 月若兮辰

少女之心仿佛揣了只小兔子,「突突」直跳,暗罵「登徒子」,她推開少年的臉,在他懷中似嬌似嗔道︰「相公好霸道,分明就是你不講理的。」

少年原是隨機應變找個搪塞之詞,還在擔心小少女會「反彈「,料不到她竟會「心有靈犀」的順著他意思往下說,心中蕩起陣陣漣漪。

此情此景,簡直就是「非禮勿視」!站在少年少女眼前的幾個大男子看得雙眼發直,後臉一紅,訕笑著離去。

「現在去哪?」少年有力的臂膀懷抱著嬌羞的小少女在雨中快步前行。

「先帶我去一個沒什麼人注意的地方吧,我的腿有傷,得治。」

「可以,前邊有座廢棄的寺廟,我們就到那兒落腳。」

到了那座廢棄的寺廟前,里面黑漆漆一片,少年能很明顯的感到搭在他肩頭的小手緊了緊。

「害怕了?」黑紗下的赤唇勾起,戲謔道,「別擔心,我不會怎樣的。」

「誰怕了!」月色下,小少女從少年懷中倔強的揚起頭,看了看四周,撇嘴道。

「哦,不怕?」少年側臉望去,對上那雙澈亮的眸子,月兒倒映其中,他淡淡一笑,嚇唬她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一個人呆在這,我走了。」少年說著作勢要放下小少女的樣子。

「哎,你別開玩笑好不好,」小少女一下子圈住少年的胳膊,臉埋進他的肩頭,「把我一個人仍在這,你太不是男人了吧。」

說話間,少年已經抬腿走進寺廟,把小少女放在地上,說︰「我現在要去取一點柴禾和生火的東西,你必須一個人先坐會兒——」

「害怕嗎」三個字還未出口,小少女就接下話頭︰「我等你。」

短短三字。已讓少年感到被人充分信任的觸動,也讓他感到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少女卻擁有一顆堅強**的心,于是,他沒再說什麼。不發一言的起身走出寺廟,果然,一盞茶的功夫,少年就回來了,手上抱著一堆柴禾,再用點火器具點燃,篝火冉冉升起,小寺廟里頓時火光沖天,驅散了廟中陰冷潮濕的寒氣,暖和。亦溫馨。

然而腳傷還是提醒了少女身在何處,她抬頭,透過熊熊篝火,對著少年道︰「壯士,我的腳月兌臼了要接骨復位。你能不能幫我一把。」

「復位我會,但我只怕下手重,你會受不了。」少年凝視著對面那被篝火映照的滿面紅光的小少女,擔憂的說。

「沒事,你只管復位好了,我忍得住。」小少女笑說,露出淺顯可愛的酒窩。「再說我總不能因為怕疼就永遠不走路吧。」

少年面紗的眉眼彎彎︰真是個勇敢的小姑娘!

他起身走到對面蹲下,兩手握住小少女伸出的那只受傷的蓮足,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小少女點頭示意,然而在她還沒做好心里準備。就覺得蓮足下「 嚓」的一聲,隨後她就听到自己「啊!」的慘叫一聲,整個人仰倒過去,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小臉發白。

「小姑娘。」少年驚叫出聲,忙上前一把抱起小少女,讓她背靠在他的懷中,「地面太潮濕,躺在那兒會著涼。」語氣恬淡,听不出什麼情緒,卻含著關心。

「謝謝壯士。」小少女順勢靠去,悄然道。

她太累了,又很餓,篝火替她驅散了寒意,他接骨復位治好了她的腳傷,可饑餓卻無時不刻在侵擾著她的神經,挑釁她脆弱的胃,使她連應付疼痛的氣力都沒有,可她該如何啟齒呢?而他,好似剛意識到般的錯愕︰壯士,是對他的稱呼?!

「小姑娘,你是不是餓了?」少年前言不搭後語的冒出一句。

謝天謝地,他總算「主動」問了,她幾乎是「感激涕零」、「條件反射」般老實巴交的承認︰「嗯,從迎親隊伍上門到我逃婚出門到現在,都沒吃過一點食物,我……真的餓了。」說到後面,聲音小了下去,下巴貼到胸口。

少年黑紗下的嘴角再次揚起,迷人的笑容在臉上漸漸擴大,好容易忍住了不取笑她,認真道︰「好,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少年將小少女抱到牆邊靠下,離去。還是不負她所望,他趕在她眼皮直打架、昏昏欲睡之前回來了,一手拿著一個大紙包,一手拿著一瓶紅酒。

「來,嘗嘗這些美食。」少年輕笑著在小少女身邊坐下,將放在地上的紙包攤開︰小籠包、芙蓉餅、栗子酥、水晶蝦餃,紅酒等,饞的小少女直流口水,二話不說拿了個水晶蝦餃伸到紅綢下的小嘴里開吃。

「好吃嗎?」他側過臉笑看她,仿佛瞧她吃的香,自己也很開心似的,「對了,你干嘛遮著臉啊,這樣吃東西多難受……」

「嗯,不要,」小少女像邊上挪了點位置,慌忙道,「小女子容貌丑陋,唯恐嚇著壯士,還望見諒。」

其實她是擔心他是雲州人,萬一認出了她,就麻煩了,畢竟這次的訂婚,四鄰八舍都知道。少年仿佛看出小少女眼中的掙扎與歉意,就不在勉強,只是讓她快點吃,不過別噎著。

兩人一齊干掉眼前的食物,眼角帶笑的互望了一會兒。

「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是得帶你到一個安全地方才是,」少年一邊給篝火添加柴禾一邊道,「小姑娘,你有沒有什麼親戚家可去,我送你一程。」

親戚?!小少女咬了咬紅唇,美眸中的盈盈氤氳霎時凝結成霜。

「沒有,」她冷淡的說,「這樣吧,這里的山上可有寺廟?若是有,還請壯士帶我上山即可。」

一個人在山上過夜?這……少年黑紗下的眉峰蹙起,可是又能怎麼辦,他自己現在都是讓人「追」的對象,又怎麼去護佑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

再說方才接到飛鴿傳書告知他寧王的處境,他不能不管……

「這附近就有座山,不算高。」少年無奈的笑笑,「我背你去。」

小少女溫柔的展開雙臂,少年微笑著轉過身去,她費勁的爬上他的腰。他背起她走出寺廟。

少年背著小少女徒步在山道上,一路上,二人有說有笑的,儼然一對恩愛夫妻,她問他「累不累,歇會兒吧。」他則說「不累,你太瘦了,得多吃點。」

小少女赧顏不語,紅綢遮住的腮邊泛起紅暈︰她不過是他素不相識的過客,為什麼會對她如此盡心盡力呢?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麼?只可惜無法看看他的長相。

「你為什麼逃婚?」少年停下,將小少女向上提了提,又開始邁步道,「你不知道嗎?大岳朝逃婚相當于‘私奔’,罪名不小。對本人名聲也不好。」

小少女趴在他的背上——山路的顛簸崎嶇,他卻走得穩穩當當,令她心生佩服,她想了想,狡黠的回答︰

「其實我不是‘逃婚’,只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嫁給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人,就別說彼此了解了。這樣的成婚,有什麼意義?我不要!」

小少女聲音縴細,婉轉溫和,卻透著與平常女子所沒有的勇氣和倔強,令他心神為之一振,他是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奇女子了。「有稜角」,有韌性和膽識,畢竟「逃婚」這樣的壞名聲可不是什麼人都敢去承擔的,那是一個人一輩子的事,就別提她一介女子了。

隨後。少年又向小少女承諾,若有緣再相見,一定帶她吃遍各地各色美味珍饈——得知她竟與他一樣喜好美食,于是相約「吃遍天下」;而她,則伏在他的耳邊,「咯咯」笑說,若有緣再相見,她定會為他親自掌勺,因為她有著一手好廚藝,會令人「吃過不忘」……

突然,一道蜿蜒白光在浩瀚長空中猛然劈下,照徹夜空如白晝,緊接著轟隆隆一聲沉悶的巨響打斷了二人的歡聲笑語。

少年仰頭望去,但見疾風夾著雨絲追逐著雲朵,閃電如同火紅的赤練蛇透過層層雲浪在夜空中蜿蜒攀升,伴之而來的便是雷聲大作,頃刻間仿佛地動山搖。

「不好,要下雷雨了!」少年驚叫出聲,「我忘了雨天是不能上山的……我們得馬上下山。」

「壯士,你背著我不方便,你放下我,快走。」小少女焦急的說。

他已經救過她一次,還陪了她這麼久,足夠她銘記一輩子的了,剩下的,她听天由命。

「住口!」少年厲聲打斷,「我豈是棄人不顧、貪生怕死之輩?你乖乖趴著別動,我們這就下山!」

少年說著,以最快的速度沖下山去,然而,冷風夾雜著驟雨瞬間席卷了山間,傾盆大雨在轟轟雷聲中鋪天蓋地直波而下,宛如一道天然的雨幕屏障擋住了他前行的步伐——天黑,山路陡峭而泥濘,令他舉步維艱,終于,少年腳下一打滑,與小少女一同摔向地面,隨即就以驚人的速度朝山坡下滾去,慌亂中,他听到她那幾乎要撕破雨幕般尖利的大喊︰

「壯士,壯士,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公、孫、訣——」大雨中,少年揮舞著長臂,仿佛要抓住什麼,又撲了個空,聲嘶力竭的回答,「還有,我不是壯士,我才十九歲——」

他的聲音很快就被無情的疾風冷雨所吞沒……

「公孫訣!」簡彤緩緩睜開眼楮,下意識的伸手模上套在脖子上的粉色同心結掛件,心中念道,「會是他嗎?!」

「姐姐,你醒了,你終于醒了,」詩琴紅腫著一雙眼楮坐在床沿,雙手緊握簡彤冰涼的柔荑,「差點沒把我嚇死。」

「嚇死?」簡彤虛弱的問,「怎麼了,詩琴?」

「你昏睡了好些天,不吃不喝的,」詩琴眼淚下來了,「誰也沒辦法……李大哥、果親王還有皇上都來看過你。」

簡彤听到「李大哥」和「果親王」時,凜冽森寒在她眼底浮光掠影般一閃而過,整個人形同木偶,無動于衷。直到詩琴又說出一下一句才讓她有了知覺︰

「姐姐,公孫訣,出征了。」

簡彤眼皮一掀,眸子里氤氳四溢,緊抿的唇動了動,終究沒說話,耳邊傳來詩琴的聲音——

「听人說他在床上躺了幾天,傷還沒痊愈,就自動請纓上戰場了。」

帶著一身傷痛征戰沙場?!公孫訣,你一定要給我好好活著……

簡彤的眸子活潑的動著,忽明忽暗,忽喜忽悲,仿佛在替她道出心中的所思所想,許久,她才緩緩開口︰「知道了……燕七俠回來了嗎?」

「昨天剛回。」

「告訴他,找幾個護衛,不分晝夜,暗中盯住仁和藥堂和一品軒!」

「為什麼?」詩琴吃驚。

「我‘哥’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得好好‘保護’他。」簡彤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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