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啟國與高麗國合謀叛變,想必已是蓄謀已久,」皇帝看著簡彤,三分試探,七分真誠似的說,「此次非公孫訣親自出征不可,因為他曾經參與過平叛……」他言辭間的小心翼翼,仿佛擔心她誤會一般。
簡彤笑道︰「皇上讓公孫訣征戰沙場,為國效力實屬聖斷——他一個堂堂八尺男兒,難不成還在家里當縮頭烏龜、整日歌舞升平不成?!」
「你這話刻薄了,」皇帝桃花眼登時睜起,紅潤的臉上露著淺淺的笑意,「起初,朕還一直擔心你會責怪朕把公孫訣送上了戰場,」皇帝話里有話邊解釋邊刺探——想看看簡彤的反應,「現在看你竟與朕的想法一致,甚是欣慰……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公孫訣其實能征善戰,足智多謀,把他悶在宮里太大材小用了,何況朕若是日後有意栽培、在政事上提拔他,也需要他本人多建功立業才是……」
簡彤自然明白皇帝話里的深意,淡淡一笑道︰「皇上,我相信公孫訣會理解您的一片苦心,此次平叛,必定大捷。」
語氣平靜,輕描淡寫,臉上不見情緒,亦不帶個人感情,皇帝見了,卻是心下莫名的疏離感,便走上前與她親近。
「小彤,是不是有心事,瞧你臉色不太好,」皇帝握了簡彤的手,目不轉楮的盯著,「有什麼不能跟朕說的嗎?」
「皇上,燕七俠上次調用了幾個御前侍衛是被我借用了,」簡彤輕輕抽離皇帝的手,「還請您別責怪他才是。」
「哦,我說呢?原來是照你的意思辦了,」皇帝笑笑,「燕七俠已經向請示過,不礙的,但朕料想你不至于是想讓侍衛們去給你當‘小二’吧?」
「皇上聖明。」簡彤頷首,淡定道,「出了一些狀況,我需要有身手的人幫忙。」
「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有告訴朕到底發生了什麼?」皇帝面露不悅道,「你就這麼信不過朕……」
無奈,簡彤只好把最近發生在天香樓的種種大概對皇帝說了,皇帝越听,眉頭紋路越深,面沉如水,最後道︰「小彤,朕明白了,這件事只怕與果親王月兌不了干系,隱約間還與南越國都有牽扯。因此,朕的意思是,暫時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
「所以我只是讓便裝護衛在仁和藥堂和一品軒蹲點,」簡彤微笑道。「謝皇上體恤。」
「小彤,朕有時候真希望自己只是個老百姓——至少像公孫訣和燕七俠那樣該多好,」皇帝深深的看著簡彤,磁性的嗓音帶著點傷感,「那樣,朕可以隨時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不受約束。」說話間。執了簡彤的手。
簡彤忙躲開皇帝的眼神,淡淡道︰「皇上,這些天邊疆戰事如何?」
皇帝無奈的失笑︰「又來了……每次朕一說到這話題,你就岔開,小彤,你對朕就這麼狠心。」
「不。不是我狠心,」簡彤抬頭,語氣軟糯,卻透著堅定,「是不想欺騙聖上的罷了。或者,皇上,為什麼我們不能像朋友一樣以平常心相處,為什麼您就是不能放下一段沒有可能的感情呢?」
「那是因為你對朕,遠遠沒有朕對你用情來得深,」皇帝心痛的低吼道,仿佛不想讓她看到他失控的一面,他發顫著背過身去,兩手撐在案前,「所以,你可以坦然,無所謂,滿不在乎,但朕就是做不到……」
簡彤無語︰這脾氣發的,她什麼時候對他用情了?!低眉垂眼,隨後默默走到皇帝身邊,雙手抓在皇帝一邊胳膊說︰「皇上,對不起,或許我一直以來都忽略了您的感受,但請相信我真是為了您好,長痛不如短痛,時間會讓您放下一切的。」
「是嗎?」皇帝轉頭看了簡彤一眼,近乎苦笑的反問。
簡彤不答,只是含笑點了點頭。
「陪朕到御花園走走……」皇帝最後說。
***
簡彤回到天香樓,詩琴就上前把她拉到一邊,附耳道︰「姐姐,果親王和那個冒充貨在樓上雅間等你,也不知道要干什麼?」
「哼,真沒想到他們這麼急不可耐,」簡彤冷笑,不無諷刺道,「只可惜啊,我偏不遂人願。」
簡彤拾階而上,進了二樓雅間,李時桐就假意笑著上前抱怨道︰
「小彤,你這是上哪了,讓為兄和果親王一陣好等,快到這來坐下。」
一听那個冒充貨恬不知恥叫她「小彤」,還自稱「為兄」,簡彤就忍不住的想呸他一臉唾沫星子,更可氣的是,他竟然還真拿她當傻瓜,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忍無可忍!但現在還不是拆穿他假面具的時候,因為哥嫂也許正是落在這兩人手中,一旦讓這冒充貨有所察覺,要想再抓狐狸尾巴可就難了……
「見過果親王!」簡彤上前,頷首笑道。
「免禮,」兮果離座,至簡彤跟前,「坐下吧。」想扶著她的肩頭,簡彤卻挑了個離他們較遠的斜對面位置坐下。
簡彤才剛落座,李時桐就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題︰「小彤,慕容公子既已過世,還望你節哀,但不要因此‘看破紅塵’。」
看破紅塵?是看透人心!簡彤心里嗤笑。
「哥,你說的有道理,也知你一心為我著想,」簡彤一邊拿起茶碗在嘴邊啜著,一邊在心中尋思如何拒絕,「但憑哥哥安排。」
李時桐一听,與兮果相互對視了一下,皆喜形于色。
「你能想通,為兄替你感到高興,」李時桐笑道,「小彤,雖說哥哥沒什麼萬貫家財,但仁和藥堂近開張以來,小積蓄還是有的,實在不夠的話,」他灰灰的眼珠溜了一圈道,「哥哥就算盤掉店面,也要充實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盤掉仁和藥堂?那是慕容楓花重金在別人手里盤下的,開業前後,哥哥為了不負所望。傾注了所有的心血,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這個冒充貨為了達到目的居然有臉做此妄想,還當真以為她奈何他不得了!
簡彤眼眸眯起。眼睫微微顫動,忽而亮起,笑道︰「哥,自從我被你從山上救下進入李家,對于我而言,兄長如父,嫂嫂如母,現在我要出嫁了,如母的嫂子卻不見,小彤心里不舒坦。」
聞言。「李時桐」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面對果親王質詢的眼神更是不知所措,簡彤心如明鏡。
「這,你嫂子她,她回娘家了……」「李時桐」一緊張月兌口而出道。「娘家在遼東,遠的很,只怕一時半會兒——」
凌玉兒的娘家就在雲州城,什麼遼東,做假前怎麼不來個「調研」,真是蠢貨!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弄出個「嫂子」來。
「那就煩請哥哥捎個信,」簡彤心下嫌惡。面上不動聲色道,「畢竟這是小彤的終生大事,沒個主事的怎麼行?哥,這是小彤答應下嫁果親王的唯一要求。」
就這麼把我打發了,你這冒充貨就能去領賞錢,門都沒有!
「李時桐」如坐針氈。向果親王投去求助的一瞥,兮果一心想著娶簡彤過門,哪還顧得上他,陪笑道︰「簡姑娘孝心可嘉,本王一定讓李時桐捎信給你遠在遼東的嫂子。請她速回。」
簡彤禮節性的點頭表示過「感謝」,隨後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李時桐」和兮果,後者漸漸感覺無趣,于是起身告辭。
進了仁和藥鋪後院的密室,兮果一座定,眼楮就審視著李時桐︰「凌玉兒呢?我听你剛才說話有點不對勁。」
「回,回果親王,」「李時桐」頭也不敢抬,哆嗦著身子道,「凌玉兒,她,她回不來了……」
「你說什麼?」果親王猛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額頭青筋暴凸,極度震驚令他眼珠子險些沖破眼眶,「凌玉兒回不來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她,她被我殺了,」冒充貨聲音低到不能再低,「之前讓她跟我配合,她不肯,這死女人太 了,還揚言要和她相公一起揭發我,所以就……」
「混蛋!」兮果一拳揍過去,冒充貨吃痛的向後斜倒在地,「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我讓人扣住她,等的就是這一天,你倒好……」
「王爺,王爺,你听我說,」冒充貨趴在地上,自作聰明道,「你可以變出一個‘李時桐’,何不——」
「我呸!」兮果一腳踩在冒充貨的臉上,睚眥欲裂,「當初為了找個和李時桐相似的人費了本王多大的功夫,把你易容成那個迂腐書生又耗了我多大的時間和精力知道嗎?到頭來竟是你壞本王好事!」
兮果邊說邊腳下使力,冒充貨被踩踏的「哇哇」痛叫,口吐白沫的連連喊饒,果親王的腳一起一落,愈發使勁的踩踏,直至「李時桐」臉印紅痕,口吐紅牙才離去……
第二天,燕七俠一早就到天香樓找簡彤,看上去很急的樣子。
簡彤讓詩琴盛些早餐到雅間來給燕七俠,兩人就去了雅間。
「那個冒充的,昨天夜里被人殺了。」燕七俠眉峰緊鎖,壓低聲音說。
「殺了?!」簡彤驚得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怎麼說?」
「仁和藥鋪都是早早開門,現在都過辰時了還未開,」燕七俠撐開折扇,心煩氣躁的搖著,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靜,「我就讓喬裝的侍衛從後院爬牆進去一探究竟,卻在一間密室里看到一具死尸。」
「快帶我去!」簡彤叫道,走向門口又念叨,「他這一死,線索全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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