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天色已晚,幾人找了地方休息。
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疲憊了,吃過晚飯就陸續睡去了。
上半夜輪到歐陽洛和白凜守夜,可是輕寒卻慢悠悠的坐到了歐陽洛身邊,懶懶的撥弄著地上的小石子。
「小寒,你怎麼不睡?」歐陽洛模模他的腦袋,柔聲道。
輕寒搖搖頭︰「你不睡,我也不睡。」
歐陽洛欣喜,看來小寒很是依賴他呢。他轉過頭對白凜道︰「你去睡吧,上半夜我和小寒來守。」
白凜也不推辭,找好地方倒頭就睡。
「洛,你有爹娘嗎?」輕寒突然問道。
歐陽洛愣了愣,然後盯著火堆道︰「有的吧。」
輕寒輕聲問︰「那他們對你好嗎?」
歐陽洛眼中帶了些懷念︰「嗯。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雖然細節記不清了,但我知道在他們有生之年他們都很疼我。」
輕寒問︰「那後來呢?」
歐陽洛緩聲道︰「後來啊,後來村子里爆發瘟疫,他們都死了,然後我就遇到了王爺,他把我從乞丐堆里帶回了王府。」
輕寒喃喃道︰「有爹娘疼愛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歐陽洛將他抱進懷里問︰「小寒沒有爹娘嗎?」
輕寒搖搖頭,又點點頭道︰「我有爹娘,可是我太笨,他們不喜歡我。」
歐陽洛心里一疼,問道︰「那後來呢?你是怎麼進了相思樓?」
輕寒想了想說︰「弟弟不小心打碎了皇上御賜的琉璃盞,爹很生氣,弟弟說是我打碎的,我說我沒有,可是沒有人相信我,爹把我關進祠堂打我,很疼。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樓主說,她是在亂葬崗撿到我的。」
歐陽洛聞言抱著輕寒的手一緊,心中翻涌上無數的怒氣,毀壞御賜之物是掉腦袋的大罪,輕寒的家人一定是拿輕寒去頂罪了。好在輕寒有福,命不該絕,否則,這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出現了。
想到這里,歐陽洛不由的有些慶幸,除了將他從乞丐堆里帶回王府的王爺,他從未如此感激過什麼人,但現在,他感激那位素未蒙面的相思樓主。他決定,就憑他救了輕寒一命,將來幽冥教和相思樓對上的時候,他會手下留情。
輕寒又笑了笑︰「樓主對我很好,幽姐姐也很疼我的,她們比爹娘對我好。」
歐陽洛看著他,火光明明滅滅,映照著少年干淨漂亮的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楮里倒映著他的輪廓,歐陽洛認真的說︰「小寒,和我在一起吧,我對你會比你的樓主和幽姐姐還要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輕寒讀不懂他眼中的熾熱,更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他有些疑惑的問︰「你是要我離開樓主和幽姐姐嗎?」
歐陽洛點頭︰「是,離開相思樓,以後都和我在一起,我們一起過一輩子,好不好?」他希冀的看著輕寒。
可是輕寒卻搖搖頭︰「不行,樓主說過我是她的家人,家人就應該一直在一起的。我不能離開樓主和幽姐姐,還有流光大哥他們,我要是走了,他們會傷心的。」
滿腔熱情被兜頭澆了個透涼,歐陽洛滿心失望,有些難過道︰「那我呢?小寒不喜歡我嗎?」
輕寒點頭︰「喜歡。洛對我很好很好,洛是好人。」
歐陽洛苦笑︰「我是好人,可你不願和我在一起。」
輕寒有些為難,他絞著手指道︰「那,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相思樓吧,我家很有錢的,不會養不起你。」
歐陽洛好笑︰「你要養著我?」
「嗯?」輕寒不明白他為什麼發笑,很認真的說︰「你對我這麼好,就是我的家人了,樓主說一家人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
歐陽洛听明白了,在輕寒的心里,只有好人和壞人,家人和外人的區別,他根本就不明白他的感情,不知道他不只是想做他的家人,還想做他的愛人!
苦澀。這是歐陽洛心中現下唯一的感受。自己一頭熱的栽了個徹底,別人卻還沒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歐陽洛何時變得這麼賤骨頭了?偏偏面對這樣單純干淨如同白紙般的少年發不出火來。于是,所有的苦澀和委屈只能自己吞咽。
「洛,你怎麼了?」輕寒不解的看著一下子委頓不堪的歐陽洛,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
歐陽洛看著少年擔憂小心的目光,滿心委屈突然化作心疼。他怎麼能忘了,他的小寒是個極其敏感的人,那麼自卑那麼小心的活著,就怕給別人添一點麻煩,他怎麼忍心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責怪他呢?來日方長,只要他再努力一點,小寒終究會明白的。你看,小寒現在不就很是依賴于你嗎?歐陽洛在心里對自己說。
想到這里,歐陽洛親親他的臉頰,柔聲道︰「沒事了。」面上雖淡定,但心中卻忐忑,緊盯著輕寒,就怕他因為這輕輕的一下生氣。
輕寒仔細的看他,見他確實沒有生自己的氣,就放心的繼續擺弄小石子去了。
歐陽洛松了口氣,心中暗喜,也就是說,以後他可以時不時的有些小福利了。
***
第二天一早,洛水漪倚在花凌鈺懷里滿臉哀怨的看著歐陽洛,直看得他後背冒冷汗,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動一步。
良久,「哼!」洛水漪收回目光,從花凌鈺手里接過浸濕的毛巾擦臉。
「呃……」歐陽洛驚疑不定的湊過去,小聲問︰「小姐,我做錯事了?」
洛水漪朝他翻了個白眼,取出梳子,不理他。
花凌鈺接過梳子給她梳頭,瞥了一眼旁邊驚疑不定的歐陽洛,聲帶笑意︰「以後晚上守夜的時候不要大聲喧嘩。」
「呃……」歐陽洛恍然大悟,接著又月復誹,他昨天晚上明明很小聲,怎麼就大聲喧嘩了。但委屈歸委屈,他是不敢說出來的。
「公子,小姐,前面是峽谷。」去探路的花千離回來了,臉上帶著很沉重的表情道︰「那里很正常。」
楚寒伊疑惑道︰「那不是很好,干嘛那麼嚴肅?」
花千離懶得理她,花千芊冷嘲道︰「在這片森林里你見到什麼東西是正常的?」
楚寒伊想到會吸血的藤蔓,吃人的花和會讓人做噩夢的曇花,不說話了。
「有可能繞過去嗎?」花凌鈺沉聲問道。
花千離搖頭。
「那沒辦法了,闖一闖吧,說不定,這黑霧森林里也有世外桃源呢。」洛水漪說著看向鳳清夜。
鳳清夜點點頭。
花凌鈺老大不悅的把洛水漪的腦袋轉過來,拉著她率先走出去。
鳳清夜輕笑,理理袍袖,也往前走去。
歐陽洛見狀搖搖頭,主子沒救了。
穿過一片空曠草原,花千離所說的峽谷出現在面前。
谷口並不寬闊,最多就只能容一輛馬車通過,看樣子這峽谷還挺長,一眼望不到盡頭。
白凜和歐陽洛對視一眼,率先走進去。
峽谷里確實很平靜。也很正常。正常的就像凡塵俗世中任何一處的峽谷。
大大小小的岩石,郁郁青青的草叢,悠閑吃草的山羊小鹿,受驚逃開的山雞野兔,甚至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水,叮咚作響。
「他娘的,老子擔驚受怕了這麼久,總算見到了正常點的地方了。」有人嚷嚷道。
「這下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眾人腳步放緩,七嘴八舌的高談闊論起來。
花凌鈺牽著洛水漪的手,沒有停頓的繼續往前走,這峽谷太正常了,正常到處處透著一股子邪氣,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
沈逸風皺眉,這峽谷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可是輕寒的表現卻很正常,現在大伙都拿他當危險預報器,輕寒沒反應那就說明暫時不會有危險。但恰恰是潛在的危險最讓人防不勝防。沈逸風不禁加快了腳步跟上自家大師兄和小師妹。
「咦?」星月突然奇怪的叫出了聲。
洛水漪看向她,她將手中轉的狂亂的指北針遞過去,只見那指北針像瘋了一般轉動著。
「壞掉了?」花千芊疑惑道。
「沒有,應該是這個峽谷的問題。」楚硯墨走過來,他手中的指北針也在狂亂的轉動。
其他幾人立刻掏出自己的,事實證明,確實是這個地方存在著問題。
「我們快走。」洛水漪收起指北針,加快了腳步。
天很快黑下來,他們也沒有遇到危險,可是也沒有走出峽谷。
「看來,今晚只能歇在這里了,都打起精神來,今晚可能並不平靜。」洛水漪坐在一塊干淨的岩石上,查看歐陽洛他們打來的山雞野兔和溪水是否有毒。
「沒毒,可以吃。」洛水漪抿一口水,然後動手燒烤。
一時間,峽谷中火光點點,香氣四溢。
「小寒,你怎麼不吃了?」歐陽洛將一只肥的流油的雞腿塞到輕寒手里︰「多吃一點。」
輕寒卻站起來,定定的看著尚飛的營地,歐陽洛跟著看過去,沒見到什麼情況,正要回過頭詢問,卻見尚飛面前的火堆「呼」的一聲,火苗平地拔高兩丈,尚飛來不及避開,臉都燻黑了。那邊頓時亂成一團。
歐陽洛看的目瞪口呆,回過頭看著輕寒呆呆道︰「小寒,沒想到你還有這能耐……」
其余幾人也都驚訝的看著這一幕。
「輕寒,是你嗎?」楚硯墨驚疑不定的問。
輕寒搖頭︰「不是我。」
鳳清夜靜靜看著那一處,沉聲道︰「看來,我們又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