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還是老樣子。花園里那片心形的花田,柳樹下那座被刻成了「洛」字的假山,池塘里鋪天蓋地的睡蓮……一切都如同三年前一般,一點兒都沒變。
洛水漪看著花千芊懷念的眼神,忽然展開折扇輕吟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花千芊身子一僵,低下頭去,再也看不清神色。而季黎軒則是臉色蒼白的看著花千芊,清寂的眼中滿是悔恨與愧疚。
蘇雅俊搖頭晃腦道︰「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啊!」
柳驚雲看著蘇雅俊贊嘆道︰「李兄果然好文采!」
蘇雅俊抽抽嘴角,滿面黑線的看著滿眼星星的柳驚雲,故作夸張的模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道︰「我說傻小子,你的神思維在下真是自愧不如啊!」
「啊?」柳驚雲愣愣的看著對著自己虔誠的一揖到底的蘇雅俊,愣愣的回了一句︰「過獎……」
蘇雅俊差點趴地上去。
他心驚膽戰的直起差點錯位的老腰,對著柳驚雲豎起了大拇指︰「你能!你厲害!我李尋歡自愧不如!」
柳驚雲不解︰「李兄,這是何意?」
蘇雅俊輕咳一聲道︰「我夸你呢,你看你剛才,我們那麼欺負你那剩女妹妹,你都沒偏幫,這說明什麼?大義滅親啊!柳兄如此深明大義,不加掩飾,在下等如何能不敬佩之至?」
柳驚雲的神色冷了下來,淡淡的說︰「反正我與吟雪關系不好在整個南疆眾人皆知,我又何必掩飾?親人又如何?我只恨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將禍害南疆,殘害蒼生的賊子手刃!」
花千離拍拍他的肩膀道︰「別激動嘛!我們這不是听到你的呼喚來拯救你們了嗎?」
蘇雅俊抱著胳膊笑道︰「你當你召喚獸啊!小九和薇薇才是吧!你充其量也就是個買一送一的貨!」
不等花千離跳腳,沈天清笑眯眯的拍著蘇雅俊的肩膀道︰「好小子,有前途!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做老夫的徒弟啊?好處多多哦!」
洛水漪晃過來幽幽的提醒道︰「師傅,您當初收我的時候,可是指天發誓的說我是您的關門弟子哦!」
沈天清一滯,咬著手指做回憶狀,慢慢的說︰「是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然後他一拍腦袋道︰「為師向來秉著傳道授業的精神,以醫者父母心作為人生之信仰,誓將一身醫術傳給更多的人,以期澤被蒼生!為師怎麼可能說出那麼不負責任的話!一定是丫……你小子記錯了,哎呀呀,你還這麼年輕,得了健忘癥可不好,那誰,鈺兒啊,你也太不負責任了,你媳婦都生病了,你也不說照看著!唉,真是,太讓師傅失望了!」
花凌鈺聞言,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家老頑童師傅,魅惑的鳳眸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
沈天清習慣性地縮縮身子,接著趾高氣昂的挺起依舊強健的腰板,挑釁的看著花凌鈺。嗯哼!開玩笑,大徒弟如今心脈被封,半分功夫也無,他怕他個鳥!
花凌鈺鳳眸一眯,唇角勾起一個魅惑的弧度,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將洛水漪攬到懷里,悠然道︰「美人,我決定回去後就把三年前咱賣出去的鶯鶯買回來,听說它現在都做母親了,我把它和它的孩子一起買回來給你養著解悶好不好?」
洛水漪在他懷里蹭蹭,輕聲笑道︰「好。」
沈天清聞言卻神色驚恐的跳了起來︰「不好!那只破鳥老子這輩子都不想見到它!老子都被它吃掉多少只蟋蟀將軍了!你們兩個不孝子,要真敢把它弄回來,老子跟你們沒完!」
花凌鈺看著他,笑的傾國傾城,沈天清縮縮脖子,剛剛的囂張氣焰立即熄火,慢慢移到蘇雅俊身後,伸出手拉拉他的袖子,弱弱道︰「小雅,你倒是給不給老……呃,老夫做徒弟嘛!」
蘇雅俊甩開他,翻著白眼兒不屑的說︰「像你這樣沒骨氣的師傅,老子才不要!說出去多丟人啊!」
沈天清瞬時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他顫抖的指著蘇雅俊,抓狂的說︰「你你你……你竟然嫌棄老子!老子堂堂藥王谷谷主,江湖鼎鼎有名的醫聖,來求著老子傳授醫道的人跟蒼蠅似的,老子都不看他們一眼,如今主動要收你為徒,你你你竟然還敢嫌棄老子!」
花千離笑嘻嘻的走過去,給他順氣道︰「哎呀,師傅,別生氣嘛!其實吧,這事真不能怪人家,你瞧瞧你在公子面前那副卑躬屈膝又諂媚的奴才樣,是個人都不會給你當徒弟的啊!」
「你你你——」沈天清老臉通紅,憋了半天,終于惡狠狠的道︰「誰是你師傅!你個不要臉的天天跟蒼蠅似的跟在我家小風子後面,你就不卑躬屈膝?你就不諂媚的像個奴才?我家小風子一個眼神兒指東你敢往西去?你這妻管嚴的賤人還有臉跟這教訓老子?」
花千離愣了愣,接著仰起頭,驕傲地說︰「那又怎樣?老子就妻管嚴,這說明老子疼媳婦兒啊!總比有些人,想妻管嚴還沒機會呢!」
「你——」沈天清臉色變了變,盯著花千離瞪了許久,最終嘆息一聲,轉身走到一旁,不再言語。
洛水漪訝然的看著沈天清,在她的印象里,師傅從來都是充滿活力,沒心沒肺的玩樂,閑雲野鶴,游戲人間,除了三個徒弟,似乎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放在心間。而現在,她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淒苦的神色,那種緬懷又摻雜著深切悔恨的情緒,是她從未見到過的。
師傅的院子里除了白色的木槿花什麼都不種,師傅從來不允許他們進他的書房,師傅對皇室中人痛恨至極……為什麼?他到底有著一段怎樣的過去呢?
「不論如何,那一定是一段痛苦的記憶,而我們只要看著他開心就好,過去就讓它塵封吧。」花凌鈺突然輕聲開口道。
洛水漪抬起頭,有些意外的驚喜︰「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麼。」
花凌鈺溫柔地看著她,鳳眸中閃爍著動人的光芒,他湊在她耳邊輕聲的說︰「我們的心一直是緊緊地貼在一起的,早已無法分出彼此,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樣,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距離,只要是你想的,我都會為你想到。」
洛水漪伸出手,緊緊地握住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微笑。
「喂喂,我說各位,咱還往前走不走了?雖然季家的花園確實挺漂亮,可是我家小寒餓了,你們還在這唧唧歪歪的,太缺德了吧!」歐陽洛不高興的撫著薇薇的小腦袋,投向眾人的視線極其不滿。
花凌鈺看了歐陽洛一會兒,直到將他看的後背發毛,這才將視線轉向輕寒,慢悠悠道︰「小寒,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經常偷肉包子給你吃的明凡哥哥?他可惦記你了,回去我帶他回來見你好不好?」
輕寒半開半闔的大眼楮立刻睜大,水汪汪的看著花凌鈺,期待地問︰「真的嗎?明凡哥哥真的能來看我嗎?」
花凌鈺溫柔的說︰「當然能。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當年將他外派到天朔國也是權宜之計,這些年來,他可是一直沒有忘記過你呢!」
輕寒高興了,他開心的說︰「太好了,鈺哥哥,我好想好想明凡哥哥的!」
歐陽洛看他這個樣子,頓時醋意翻騰,抓過興奮地就差蹦的輕寒,塞到懷里,嚴肅的問︰「明凡哥哥是誰?」
輕寒抓著他的衣袖,激動地說︰「洛,我要見到明凡哥哥了!我好開心!明凡哥哥也是我最喜歡的人哦!」
歐陽洛瞪大了圓圓的眼楮,鐵青著一張女圭女圭臉道︰「最喜歡的人?」
輕寒一個勁兒的猛點頭。
花凌鈺溫柔地笑著說︰「明凡與小寒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訓練,一起吃,一起睡。他可是對小寒照顧得很呢,小寒犯了錯,他從來都替他頂著,每次都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留給小寒,那些年小寒半夜常常做惡夢,都是他陪著,軟語安慰,小寒才慢慢從童年的陰影中走出來。嘖嘖,他們兩個,感情真的很好啊……」
花凌鈺拉長了調子,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大提琴緩緩流淌的音符,可听在歐陽洛耳中卻是那麼刺耳。
歐陽洛抿唇,直直的看著輕寒,心中酸酸漲漲的開始難受。那些他沒來得及參與的歲月里,有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