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春日,陽光晴好。
庭院幽深,曲廊回合,長廊兩旁的花朵開得正盛,擁簇在枝頭,微微顫顫的在春風中搖曳,引得蜜蜂和蛺蝶在花叢中不住穿梭。不時的,樹梢上還會停下幾只鳥兒,扔下一串啁啾的鳴叫聲,便展著翅膀往那一碧如洗的天空飛了過去。
陸小琬扶著卓夫人在別院的長廊里穿過,旁邊跟著一大伙侍女婆子,那個叫如霜的,不時妙語連珠的說上幾句應景的話兒,弄得卓夫人都笑著贊她︰「如霜,你自小便跟著文君熟讀詩書,果然是個不一樣的。」
听著卓夫人這話,陸小琬心里默默的想,這個如霜可能便是自己的貼身侍女了?或者還兼著書童的職務罷?听她方才說出的話兒,倒真真可以說得上是個才女了,看來卓文君對于自己侍女的影響也是頗大呢。
轉轉念頭她又想到卓文君是一個聞名遐邇的才女,心里便覺悲戚,自己對詩詞歌賦半點興趣都沒有,若是要參加什麼詩會之流的高雅聚會,這肚子里的幾點墨水便足夠讓自己出乖露丑了。若是自己知道會穿越回古代,那肯定得要抱著唐詩宋詞狂啃上幾個月,也好拿出幾首「橫絕千古」的詩詞來壓場子啊!
其實,背詩詞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該是要學會如何制造肥皂如何釀造高濃度酒如何做炸藥……唉,似乎要學的東西太多了,自己知道的太少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古人誠不欺我!想到這里,陸小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卓夫人見女兒望著如霜在那邊說笑,臉上露出一副憂愁的模樣,輕輕拍了拍陸小琬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文君,你不必煩惱,這如霜不風雅些,怎麼才能替你賦詩呢?你就讓她在這些侍女僕婦面前出點風頭又如何?外邊的人誰又知道她的才名?還不都道卓王孫有個聰穎絕倫,美貌無雙的好女兒?」
陸小琬心里一咯 ,莫非這卓文君的才名都是假的?全是這個叫如霜的侍女捉刀?但旋即她又覺得一陣輕松,看起來這具身體和自己還不是那麼難融合的,本以為穿到了一個才名卓著的女子身上,卻沒想到這女子的才名竟只是個虛影兒,自己根本不消打起精神來應付那些風花雪月,自有侍女來幫她。
心神定了定,陸小琬向卓夫人甜甜一笑︰「阿娘,文君省得的。」那一笑,比春天里的太陽更燦爛,潔白的牙齒閃著珍珠般的光彩,看得卓夫人都好一陣失神,突然想到女兒即將被嫁去去千里之外,而且或者很快便會成了寡婦,心中悲戚,眼淚珠子濺到了旁邊的花葉子上,在葉子尖上打了個滾兒,落到了地上。
陸小琬見卓夫人突然又傷心起來,心里只覺莫名其妙,古時女子素日無事可做,也只能迎風灑淚,就如這位卓夫人,分明方才還是喜笑顏開,突然又掉了淚珠子。盡管心里月復誹,還是很恭敬的遞上一塊帕子︰「阿娘,且擦擦眼淚罷。」
卓夫人接過帕子在眼角處印了印,舉目往回廊那邊一看,拉了拉陸小琬的衣袖道︰「文君,你阿爹和兄長過這邊來了。」
說話間,就見一個中年人帶著兩位年輕公子走到了面前。
那個中年人身子有些肥胖,穿著一身上等的蜀錦袍子,圓領配合著他圓圓的肚子,顯得非常富態,一條腰帶似乎多余的搭在腰上,腰帶上邊還瓖嵌著一塊碩大的貓眼石,映著陽光一閃一閃的,很是刺眼。
「文君見過阿爹和兩位兄長。」陸小琬心知那便是卓王孫了,于是向他微微福了,然後靜靜的站在了卓夫人的身旁,開始打量起後邊的兩個便宜兄長來。
兩位兄長倒也生得一表人才,兩人都是白白淨淨的,站在那里頗有些玉樹臨風的意味。前世的陸小琬一直堅持家財萬貫的二世祖,只要是作風正派五官端正,那就都可以劃為美男子一列,按照她的分類原則,面前這兩位便可以稱之為超級美男了。
正在胡思亂想,就見卓老爺開口了︰「听說文君失憶了,把我和她兄長急得連忙趕了過來,謝天謝地,還認得我這個老爹和她的兄長。」
大家都向你行禮喊你老爺,若我再不知道你是我的便宜爹,那我肯定是腦子沒有長全,陸小琬心里一樂,低頭偷偷的吐了下舌頭。
「文君,你可還記得曾子殺彘的典故?」卓老爺看了看低著頭,一副溫順模樣的女兒,緩緩開口問道。
這是個家喻戶曉的故事,難道卓老爺要拿來考自己的學識?陸小琬心里那個小人兒得意地手舞足蹈起來︰來考我吧,這事我知道!沒料想卓老爺根本沒等著她回答,就自說自話起來︰「曾子的妻哄騙兒子說等父親回來便殺彘給他吃,曾子回來知道後果真把彘殺了。文君,你從小便知書達理,也知道做人該守信,即便是對孩童的戲言都要遵守,更何況是婚約?」他的眼楮盯著陸小琬,露出很憂傷的神色來︰「我們卓家做生意更加講求信用,若是連兒女婚姻這種大事都不能守約,那我卓王孫的信譽何在?文君,你要體諒到父親的難處,體諒到整個卓家的難處。」
原來兜兜轉轉的說了半天,卓老爺是在對她曉以大義,讓她為了整個卓家的利益犧牲掉自己的終身幸福,用曾子殺彘做為引子,說明人要講信用,然後又循步漸進的引到卓家做生意極需要信譽度,既然需要信譽度,就更不能在兒女婚事這種大事上失信于人,所以,她遠嫁去荊州做寡婦是必然的,是為了維護家族利益不得已做出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