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的一角有一幢氣派的屋子,紅漆廊柱,窗戶板兒在鏤空拼出的花紋里還雕出了雲彩花卉等圖樣,一見便知這屋子修起來肯定費用不貲。
正是清晨時分,屋子外邊一片寧靜,可屋子里邊卻已經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卓老爺圓滾滾的肚子從敞開的門便可看到一半,他正坐在門邊,手撐著軟榻,伸直了腿兒,看著卓夫人梳妝。
侍女很手巧的給卓夫人綰了一個時下流行的發髻,然後幫她插上兩根長長的簪子固定好那烏油油的頭發,拿著細細的羊毛軟毫在胭脂膏子里印了印,輕輕的在她的唇瓣中間點出了兩點朱紅。
卓夫人等侍女們幫自己打扮好,回過頭來朝卓老爺一笑︰「老爺,為何今日還不回城里邊去?難道不要和那齊家商量鑄幣之事?」
漢初允許私人鑄錢,卓王孫家里有好幾座礦,所以經常有人來和他商議合伙鑄私錢的生意,他本來是在城里和一位來自長安的齊老爺談這事兒的,听說女兒病重而且竟然失憶了,這才帶著兒子急急忙忙趕到了城郊的別院。
現兒听著夫人一提醒,他方才想起這件事情來,點了點頭道︰「無妨,他不找我還能找誰去?我可不怕他跑了,只是他怕我跑了倒是真的!」
卓夫人見卓王孫說得如此自信滿滿,不由嬌嗔道︰「老爺,你可別把話說得太滿了,須知小心謹慎才是正理兒!」
卓王孫見夫人眼中波光微漾,一點朱唇似乎門外花園里的蓓蕾般,心里不由一蕩,抱了抱圓圓的肚子朝她一笑︰「有什麼事能都比陪著夫人梳妝更重要?」
這句話方出口,卓夫人便飛起了一抹粉色,卓王孫看得心癢,正欲起身去卓夫人那邊偷香,門外卻適時的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侍女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朝著卓王孫和卓夫人行了一禮道︰「老爺,夫人,小蓮在外邊急著求見呢。」
卓夫人听說小蓮求見,緊張得變了臉色︰「可是小姐又有什麼事情?快把她傳進來!」
那小蓮一走進屋子便跪了下來,用手帕子捂著臉,可那眼淚珠子還是不停的從手指間流了出來,肩頭一聳一聳的,聳得卓王孫和卓夫人心里都有些發毛,不知道女兒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竟然讓這丫鬟如此驚慌。
「老爺,夫人,小姐……小姐她中邪了!」小蓮極力控制住自己驚恐的心情,抬起頭來眼淚汪汪的看著卓夫人︰「方才奴婢見小姐狀若癲狂,在院子里這頭跑到那頭,還把中裙全部挽起來堆到腰間,然後手腳抽筋一般在亂踢亂打……老爺,夫人,這全然不是小姐素日里的模樣,肯定是中邪了!」
小蓮一邊說著,眼前似乎浮現出方才見到的那個身影,頭發隨意的披在肩膀上,晨風一吹,幾縷青絲便飄飛在空中,露出發絲底下一張雪白的臉兒,那臉上一雙大眼楮里邊透著她不熟悉的眼神兒。『雅*文*言*情*首*發』素日里小姐的眼神是溫柔的,就像開在春天的花那般軟而嬌女敕女敕的,而現在她的眼神卻透著凶悍,簡直是判若兩人。
卓夫人呆坐在地上,好半天出不了聲,望著卓王孫的眼神淒苦一片︰「老爺,這可怎生是好?難怪昨日文君吃飯的模樣就與原先不同,我還只道是失憶了,卻沒想著是中邪了。」
卓王孫狐疑的看了看小蓮,想了想便說︰「派人去玉虛宮清三清道長來別院一次。」
玉虛宮乃是臨邛城西山上的一座道觀,里邊有個三清道長善于捉鬼驅怪,誰家若是有妖物作祟,只須清他下山一次便可讓那妖物消停,據說是被他降伏了去。听說女兒中邪了,卓王孫自然便想起這位三清道長來。
家丁拿了卓王孫的拜帖去了玉虛宮,見著是卓家相請,三清道長笑得眉毛胡子都擠到了一處,那雙小眼楮似乎都找不見了。穿上道袍,帶了一個小道童便跟著家丁來到卓家別院。卓王孫和夫人見了那三清道長袍袖飄飄,鶴發童顏,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般,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想著即便是中了邪,遇到這老神仙,那妖物也該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