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卓武便指揮著僕人先把新婦房里的家什送過去。幾輛馬車趕到劉府門前時,街道兩旁的人皆是嘖嘖稱贊︰「臨邛卓家可真是名不虛傳,今日真是開了眼界!」
原本荊州城的父老鄉親們今日下午本是沒有眼福看到這幾車嫁妝的,因為送進府的嫁妝上邊是得蒙著紅綢面子的,要把嫁妝都罩得嚴嚴實實,在成親前一天這才把紅綢給掀開,讓街坊領居、親朋好友上門觀賞。
可是陸小琬想著這些要送進劉府的東西得要有個人證,到時候才能順順當當的從劉府里邊拉出來,所以她叫卓武把那紅綢面子故意拉到一角,有些紅綢只是掛在箱籠邊上在風里打著千秋,而有些紅綢搖晃了幾下,索性都慢慢溜到了箱籠的底下去了,沒有蓋住那些家什,露出了精美的紫檀木物事。
紫檀木又叫青龍木,乃是一種珍貴的木材,顏色黑里透著深紫,打造出來的家什不用上漆也是油光發亮,表面上呈現出緞子一般的光彩。午後的陽光燦爛,映著那幾車的紫檀木,一溜兒紫汪汪的顏色,只看得兩邊的路人眼楮發直。
「全套紫檀木家什,嫁個公主也就這樣的規格了罷?」一個老婆子看著那幾大車物事,眼中盡是羨艷之色。
「公主還沒這般規格呢!」身邊一位老者搖了搖頭道︰「現在皇帝陛下要求勤儉,後宮里邊衣不曳地,帷帳不修紋繡,每年開春之時,皇後娘娘還自己帶頭紡紗以示宮內需勤勞節儉呢,哪有那麼多錢來給公主置辦這樣的嫁妝?」
一車車紫檀木的家什拉進了劉府,劉樑和夫人站在門口,笑得眼楮眉毛擠在了一起,劉廉和他媳婦兒兩人看著那些精美的物事,兩人捂著胸口驚嘆個不停,眼楮轉了又轉,唇邊的口水把地都滴濕了一片。兩位小姐听說二嫂的嫁妝今日要搬過來,也出了院子來看熱鬧,見著那麼多值錢物事,看得眼珠子紅了兩雙,心里思付著阿爹阿娘會不會把從二嫂這里搜刮到的東西分出那麼幾件給自己做嫁妝。
小蓮和小梅協助著把家什搬進新婦房,兩人拿出了嫁妝單子對了下,然後滿臉愁容的把那單子交給了卓武︰「二少爺,你可得和那親家老爺數數清楚,別成親那日,會短少了一半去!」
卓武拿著單子看了看,叫人喊了劉樑過來,一件件和他點過嫁妝,然後對他說︰「勞煩親家老爺仔細點看著文君的嫁妝,她是我們家最小的,也是最得寵的,東西樣樣都是精致物事,別叫人進了這間房子,亂磕亂踫的,踫壞了家什還好,就別沖了喜氣!」
劉樑一邊听著一邊點頭,見卓武手里拿著那嫁妝單子和他對數,眼巴巴的望著,一心等著他說完便把單子給自己。誰知說了半天,那卓武看了看屋子,笑著對他說︰「親家老爺費心了!」然後從從容容把那單子又揣回了懷里,害得劉樑伸出的那只手停在半空里老半天收不回來。
見著卓武帶著下人們大步走出內院,劉樑在背後氣得直罵人︰「什麼卓家富貴滔天,一張嫁妝單子都舍不得拿出來!商人商人,無奸不商!我們劉府是降尊紆貴才和你們卓家成親的,是給了你們面子!」
劉夫人在旁邊拍了拍劉樑的肩膀道︰「老爺,你到這里罵又有何用處,那卓家二少爺都已經走遠了,又听不到你罵了他,不如省著點口水罷!」見著劉樑耷拉著兩撇眉毛,沒精打采的站在那里,噗嗤一笑︰「這嫁妝單子遲早要到我們手里來,就讓他多收一天又有什麼打緊,用得著掛了這麼長的臉兒嗎?」
劉樑听著夫人這般說,方才開心起來,眯縫著眼楮又望屋子里打量了一眼,只覺得那新婦房里紫光熒熒,好不富貴。
出了劉府,卓武把那些僕人都遣回了福來客棧,自己帶著小蓮和小梅並幾個心月復在荊州城內逛了一回,把那些金飾鋪子全看了看,指了一堆東西給那些心月復看,然後同這小蓮小梅先走出了金飾鋪子。在走之前貼這那幾個心月復的耳朵千萬囑咐,一定在買金飾的時候要透出風聲來,說這些東西都是荊王爺第五個兒子劉樑老爺要他們出來買的。
那些心月復在幾家金飾鋪子里頭掃蕩了一遍,把卓武點的那些東西全部包圓兒買了。有個老板見這幾位客人出手闊綽,也頗為好奇,出口試探︰「客官買了這麼多金飾不好拿,不如小店幫你們送到府上?」
心月復見這老板倒是非常上道,不用自己絞盡腦汁去想法子透露風聲,于是裝出歡喜模樣來說︰「就送去那邊劉府,荊王爺第五……」
旁邊一個心月復也很機靈,連忙叱喝道︰「還不趕緊閉嘴!」轉身對著老板毫不客氣的說︰「這些須金飾我們自然是提得動的,就不必勞煩店家了。」
說罷,朝那個多嘴的人瞪了一眼,小聲道︰「叫你胡亂說話!可不閉緊了嘴巴!」裝出滿臉的不高興,和旁邊幾人一起拎著金飾便出了金飾鋪子。
老板看著他們的背影,模了模幾綹胡須道︰「荊王爺第五個兒子?他家素來小氣,為何突然如此大手筆了?真是令人費解!」
老板娘歪在店子櫃台上簽著牙齒道︰「不是說那個病秧子要娶媳婦兒了嗎?肯定是用來打賞新婦的罷?」
「想得美,劉樑會拿那麼多金飾打賞新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差不多!」老板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兒似的︰「那劉樑,多要他一個鑄錢便似割了他的肉一般,還會這麼大手筆的打賞新婦,萬萬不可能。」
這時老板娘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從櫃台上直起身子,嘴巴張得老大,那根竹簽子都從嘴巴里掉了出來︰「當家的,我知道原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