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糟了!糟了!」一個宮女驚慌失措跑到珊瑚的房里,「娘娘不見了!」
珊瑚霍然睜開眼楮!德妃不見了?!
頃刻嚇了一聲冷汗,珊瑚立刻下床來,一邊穿鞋一邊斥責道,「不是讓你們值夜班的要好好看著娘娘嗎?你們是怎麼看的?」
那宮女急得快哭出來了,「我也不知道啊!娘娘突然就消失了……珊瑚姐姐,你也知道娘娘武藝高強,她要想離開這里,我們就算有四只眼楮,有雙手雙腳,也是看不住她,攔不住她的呀……」
「行了行了!」珊瑚煩躁道,「還不趕緊帶人去找!記住,要小心翼翼地找,千萬不要鬧出大的動靜,更不要讓其他娘娘和皇上知道了!」
「我明白了!」
珊瑚也趕忙離開玲瓏宮,四處尋找起來。
御書房。
一片沉沉的死寂,只有香爐里燃燒著檀香,香味悠悠盤旋在室內。
齊隕墨單手支著額頭,沉沉坐在龍椅里。因為他深埋著頭,所以旁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但是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三個時辰了!
一道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楊德利走到齊隕墨的身邊,猶豫了片刻後,才輕聲道,「皇上!該上早朝了!」
齊隕墨寬大的闊肩一動,隨即抬起頭來!
楊德利吃驚地發現,他的眼中布滿了紅血絲!
「皇上!」楊德利擔憂道,「要不……今兒個的早朝推了吧!咱家宣一位太醫進宮來為皇上瞧瞧!」
「不必了!」齊隕墨冷冷道,「給朕穿衣!上朝!」
齊隕墨身著龍袍,一步一步走上皇權的至高處——大殿的龍椅!
齊隕墨龍袍一揮,在龍椅上坐下來,靜寂無聲的大殿里,立刻響起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重臣撩起衣袍,下跪在金磚地上,齊聲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齊隕墨龍袍一揮,眾人又齊齊站了起來!
空曠的大殿里回響起太監的清唱聲,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話音剛落,便听見大殿門口傳來吵嚷聲,
「娘娘!您不能進去!娘娘……」
齊隕墨神色一動,隨即濃眉一皺!而站在一旁的楊德利,更是面如土色!
「滾開!」一身白衣,臉色仍略顯蒼白的沈映歆,柳眉一凜,沖阻攔她的兩個禁衛軍喝叱道!
「娘娘,這里是金鑾殿!」那禁衛軍快暈過去了!阻攔也不是,不阻攔也不是!阻攔吧,就連宮里的三歲女圭女圭也知道,德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不阻攔吧,可這里是金鑾殿,擅闖金鑾殿,可是死罪啊!
「娘娘!您要見皇上,還是待皇上下朝之後,娘娘再去見皇上吧……」那禁衛軍心里暗自嘀咕,今兒個德妃娘娘是怎麼了?
沈映歆黑眸一掃,翛然伸出兩只手,只听「喀嚓」一聲,兩個禁衛軍手里的長槍,都被沈映歆的兩只手折斷了!「 當」一聲掉落在金磚地上!
「娘娘!」兩位禁衛軍嚇得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
幸好她剛才折的是長槍,若是是他們的脖子,那……那……後果不堪想象!
見沈映歆要闖進金鑾殿,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大吃一驚!
又看到沈映歆動了手,輕而易舉就折斷了禁衛軍手中的長槍,更是驚恐不安!怒意和恐懼交加,瞪視著從大殿門口一步一步走進來的,一身白衣的沈映歆!
凌妃的父親饒世崇,已官至右相!為了女兒,饒世崇對沈映歆早就不滿了,見沈映歆闖入金鑾殿,還動了手,立刻濃眉一皺,臉色一沉,怒喝道,
「大膽!你竟敢擅闖金鑾殿,該當何罪?」
沈映歆卻理也不理睬饒世崇,徑直往高高在上的齊隕墨走過去!
饒世崇只覺顏面大失,惱羞成怒道,「站住!」
齊隕墨眸色漆黑如墨,望著沈映歆,「你來做什麼?」
「見你一面!」沈映歆緊緊地盯視著他,面無表情,道,「你不願意見我,我只能闖進金鑾殿!」
「哼!」饒世崇冷笑一聲,目露譏諷,「好一個德妃娘娘!怎地臉皮如此之厚?既然皇上不願意見你,你就該識相才是!竟然還敢——」
「啊——」
話音未落,便听見饒世崇突然慘叫了一聲,隨即雙手捂住了嘴巴。
眾人大吃一驚!誰也沒有看到沈映歆是何時出手的,但饒世崇已滿嘴鮮血,幾粒帶血的牙齒飛出,掉落在地上,四面八方滾了很遠。
眾人臉色一白,嚇得連連往後退,唯恐帶血的牙齒會滾落到他們身前!
「德妃!」齊隕墨臉色一變,怒視著沈映歆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沈映歆神色未動,定定地望著齊隕墨,「我只想見你!」
齊隕墨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神色陰郁不定道,「如今你已經見到朕了!想說什麼就說吧!」
沉默片刻後,沈映歆才堅定地道,「我已經有了身孕!他是皇上的親生骨肉!」
眾臣嘩然!不是吧?就為了這事兒,德妃闖進了金鑾殿?
齊隕墨眸色一沉,陰冷地俯視著沈映歆。
一時金鑾殿中空氣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
齊隕墨霍然起身,瞪了沈映歆一眼,沉聲道,「德妃隨朕來!」
沈映歆跟在齊隕墨的身後,快步走進了御書房!
一路上,沈映歆屢屢感覺到胃里一陣排山倒海,她迫不得已,不時停下來,抓住身邊的柱子,一陣掏心掏肺地干嘔!
每當她要嘔吐時,他便靜靜地站在前面,冷眼望著她!只是眼眸中的一絲怒色,越來越郁積,越來越沉重,最後冷若寒霜,仿佛一塊玄鐵寒冰!
進入御書房後,齊隕墨喝退了楊德利等人!
霍然轉身,陰狠地瞪視著沈映歆,「你到底想要怎樣?」
雖然沈映歆臉色蒼白,但依然毫不退縮地迎視著他,「他是皇上的親生骨肉!」
「哼!」齊隕墨冷笑,嘲諷道,「親生骨肉?!沈映歆,到了現在,你還想要瞞天過海嗎?三個月!他已經有三個月了!三個月之前,到底是哪一個男人陪在你身邊,難道你全忘了嗎?難道你以為朕真的好糊弄嗎?」
最後幾句話,近乎是歇斯底里的狂吼!
沈映歆听著他的怒吼聲,胃里的不適越發濃烈了!
沈映歆望著他道,「再請一位太醫!讓他給我把脈,如果他也說我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了三個月,我無話可說……」
齊隕墨卻暴怒地打斷了她的話,「再請一位太醫?!楊太醫是專為後宮的女人把脈的,難道他的話還有錯嗎?難道他會誣陷陷害你不成?他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你?!」
沈映歆定定地注視著齊隕墨!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
其實,她千方百計要見到齊隕墨,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在齊隕墨的心里,認定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南門琉燁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相信她的話!
哪怕是將證據擺在他的面前,他也會付之一笑,認為是沈映歆的陰謀詭計!
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他登上皇位後,疑心越來越重,還是他已經放棄了她!
想到後者,沈映歆絕色的容顏,粲然一笑!
齊隕墨心中一動,瞳孔一縮!怔怔地望著她巧笑嫣然的容顏!
他從未在她的臉上看到過如此明媚的笑容!可是為何,在一顆心怦然一動的同時,卻感覺到一陣恐懼,一陣刺骨的寒意?
「很好!」沈映歆沖齊隕墨點了點頭,歪著頭,臉上的笑容愈發嫣然而甜美了!
沈映歆一雙明眸澄澈如水,悠悠地凝視著齊隕墨。
「既然如此,不知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我們母子?」
听見她說出「母子」二字,齊隕墨心里一陣刺痛。
齊隕墨殘忍道,「他是南門琉燁的兒子!是柏國的皇嗣!朕自然不會讓他來到這個世上!」
「你休想!」沈映歆依然傾城絕世地微笑著,可是從她微白的櫻唇里吐出來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卻冰冷至極,嗜血而殘酷,
「你要是敢傷他一根毫毛,我會讓你和你的這片天下為他陪葬!!!」
沈映歆一字一句道。
「哼!」齊隕墨一聲苦笑,頹然往後退了一步,「為了留下這個孽種,你竟不惜和朕作對?!」
沈映歆並未吭聲,只是冷冷地,盯視著他!沒有一絲溫度!
齊隕墨咬牙道,「你放心,朕不會對他動手!他是南門琉燁的兒子,朕還打算用他牽制南門琉燁!」齊隕墨的臉上浮起一絲殘忍至極的冷笑!
沈映歆斂去了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我說過!只要你敢傷他,我會讓你和你的這片天下為他陪葬!」
說完,不再有任何留戀,轉身大步離去!
走到宮門口時,身後傳來一陣瓷器摔碎在地上,驚天動地的響聲!
楊德利慌張跑進來,與全身充滿了寒意的沈映歆擦身而過!
楊德利冷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娘娘……」
沒想到,沈映歆目不斜視,大步走出了御書房,只留下了一抹白衣飄飄的身影!
楊德利無奈,隨後又跑進了御書房,見齊隕墨正站在桌案旁,桌子上的筆墨紙硯盡數飛落了一地,而地上還散落著瓷器的碎片!
齊隕墨的手臂被瓷器割破了,鮮血順著龍袍流淌下來,滴落在金磚地上,觸目驚心!
齊隕墨卻恍若未聞,依然死死地瞪視著沈映歆離去的方向!
「皇上!」楊德利大驚失色,立刻喊道,
「來人啊!快宣太醫……」
誰也沒有注意到,望著楊德利慌慌張張跑出御書房的身影,齊隕墨眸中的暴怒之色,剎那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戀戀不舍,痛苦和溫情交加的神情!
歆兒!對不起……朕對不起你們母子!朕最愛的女人,和朕的親生骨肉!
歆兒,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玲瓏宮。
「娘娘!」望著沉默坐在窗前,已經有大半天一動不動的沈映歆,珊瑚心疼地落下淚來,哽咽道,「您吃一點吧!您已經有一整天不吃不喝了,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會垮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