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曦被他淡然的背影和冷漠的語氣擰的心頭發痛。縱然她再冷靜,再善于分析,今日在皇帝跟前受了驚嚇之後,在被他及時帶離了是非之地之時,滿心發熱的感激與情誼就這樣被他的冷淡的潑了冷水,臉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住這份羞辱,當即禁了聲,垂眸看向自己緊緊握住裙擺的雙手,指甲刺痛了手心也不自覺。
曹玉早習慣了楊曦大方的調侃和直白的調|戲,今日竟然沒听到她繼續說話,有些驚訝,心里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爽,但又覺得這樣或許挺好。
見霍十九面色深沉的迎面出來,忙應了上去。若是平日里,霍十九離宮之時必然是有小內侍奉旨跟隨相送的,今日卻只見了他自己,曹玉就知道霍十九與皇帝的談話必定不愉快。
「爺,沒事吧網不少字」
「沒事的。楊姑娘怎麼樣?」霍十九與楊曦並行向馬車。∼
曹玉道︰「沒事的,看樣子只是略受了驚嚇。」
……
二人說話只時,已距馬車越來越近,馬車中的楊曦也透過窗紗將二人的神色看的分明,她在仔細打量曹玉,是否對她真的沒有半點關切。
但是答案似乎是令她心碎的。
霍十九說話間已到馬車前,低沉的聲音溫和的道︰「楊姑娘受驚了。」
「多謝侯爺相救,當真感激不盡。若侯爺晚來片刻,恐怕皇上怒極了會將我拉出去斬了。」楊曦想起方才在御書房的對峙,依舊有些後怕。現在回想。都不知自己方才哪里來的膽量與皇帝東拉西扯不談正事。
霍十九低聲︰「楊姑娘可否告知皇上說了些什麼?」
楊曦撩起窗紗。瀲灩眼波含著委屈。掃過曹玉後就不再看他,只道︰「侯爺當猜到的。皇上無非是許了些宏願,想要我財力上的幫助。」
霍十九發現楊曦與曹玉之間似乎不大對,回頭詢問的眼神遞給曹玉,話是對楊曦說的︰「那楊姑娘以為如何呢?」
「請侯爺恕我直言,我覺得皇上許下的那些承諾都只是些虛無縹緲不可觸及的東西,表面看來,他似乎很看重我。很想重用,但我是個商人,凡事只論盈虧,他對我許的那些諾根本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實際的利益,只是想用一些虛妄的東西抓住我罷了。」
不必楊曦細說什麼,以霍十九對小皇帝的了解,也猜得到他都做了些什麼。雖這些事是小皇帝自己的主意,霍十九卻有一種自家孩子做錯事給人帶來麻煩的感覺,霍十九抿唇片刻,聲音干澀的道︰「楊姑娘。今日之事著實抱歉了。先前你所做也是為了幫我,卻不料你一片好心。卻換來這樣的情況。」
楊曦印象中,錦寧侯是個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厲害人物,首次接觸時,確認了他老奸巨猾的性格。再多接觸,卻發現他之是為人冷淡高不可攀而已,到如今才發現,他其實有一顆正直的心。
早就知道曹玉願意追隨的主子,不會是一個不可取的人。
一想到曹玉,楊曦的水眸不受控制的越過霍十九看向他身後的俊俏儒生,目光一觸便轉移開來,道︰「侯爺不必在意,楊曦這樣做是心甘情願的。」
哪里來的心甘情願?說是只論盈虧的啊。
霍十九又看了眼曹玉,安慰了楊曦一番,就上了馬車。曹玉則是翻身上馬,跟在兩輛馬車旁邊一同離開宮門。
楊曦看著馬車外身姿筆挺的人,今日連番驚嚇打擊之下,就覺他那冷淡的態度真真是叫她心里難過。想哭,又覺得哭起來太過難看,強忍,偏又認得很辛苦。
回了侯府,蔣嫵和裴紅鳳听聞楊曦被接回來,忙迎了出去。
遠遠地看到楊曦,裴紅鳳就使輕功到她跟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姑娘沒事吧網不少字」
「沒事。」楊曦微笑︰「皇上宣我一個平民女子覲見,是我的榮幸,哪里會有什麼事呢。」
霍十九猛的看向楊曦,心里很是感激。小皇帝這樣做是不對的。他也擔憂事情泄露出去,會讓人揣測聖上的品性,卻又不好強迫楊曦堵住嘴,那樣豈不是畜生不如麼。沒想到楊曦會這樣懂事。
其實楊曦這麼做,不光是保全了皇帝的名聲,也是一種自保。皇帝的意圖沒有達到,自然也會擔憂楊曦將這件事宣揚開來,難保不會有滅口的心思。然楊曦這樣說,不但宣揚了皇帝的勤政愛民體察民情,還抬高了自己的身價。
大燕朝第一個受皇帝召見的商人,還是她一個小小女子。這最末位的商人,若背後有了皇家的支持,往後行事自然非同凡響。
在場之人沒有蠢笨的,都明白楊曦的做法。
蔣嫵拉著她雙手,真心對她佩服起來,這樣聰慧的女子,她不是首富還有誰能是?最聰明的人,是懂得在面對困境之時不卑不亢,且懂得將劣勢轉換為優勢。
「楊姑娘若這樣說,想來一些人也不會在明面上與你過不去,皇上的看重也算得上一張護身符。」霍十九卻有些擔憂的續道︰「不過,暗中的那些人卻不得不防了。匪類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楊曦知道霍家其他家人都折在匪類手中,不過那也只是表面上的說法罷了。實際上背後黑手還不一定是什麼人,只是這個人現在不能牽扯出罷了。
「是。」鄭重的點頭,楊曦道︰「我會留心安排的。」
楊曦告辭之時,霍十九讓曹玉代為相送。
曹玉原本不願意,卻覺得自己也該與她道謝道歉,就點了頭,斂額跟著出去。
他們走遠,杜奪疆才出來,「那就是中意墨染的姑娘?」
杜奪疆是幾時在這里的?蔣嫵竟然沒有察覺到!要知道她六識敏銳,對有人靠近是最敏感的。
霍十九道︰「杜先生也看出來了?」
「嗯。那個蠢蛋。」杜奪疆朝著曹玉出去的方向凝目遠眺,隨後搖搖頭,負手一面罵著蠢蛋蠢材之類的一面走了。
蔣嫵卻是對杜奪疆的功夫更加敬佩,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她的兩下子或許在他面前真的不算什麼。
蔣嫵擔心霍十九憋著氣氣壞了身子,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一起吃飯下棋,又一起去哄孩子,到了下午實在累極了才在書房側間的羅漢床上睡下了。
霍十九拿了外袍給蔣嫵蓋上,看著她沉靜的睡顏,原本藏得結實的煩躁與憤然才流露出來。
對小皇帝,他真是越來越失望了。人的品行一旦歪了,是否就會如走下坡路那般不費力氣?
霍十九憋氣的時候,英國公也在生氣。
原因無他,只因好端端的,他竟然吃了頓金國人的排頭!
「金國皇帝就是個鄉巴佬,土老帽,給臉不要臉!」英國公重復罵這一句話已有一炷香時間,清客門人一個個都噤若寒蟬。
「國公爺這樣身份,著實不必與金國蠻子一般計較,他們都是未開化的野蠻人。國公爺給他好臉那是抬舉他。」
「正是呢,要不咱干脆命人去做了他,給國公爺出這口氣!」
英國公銳利的眼光一掃,眾人就住了口。這些整日跟在自己身邊奉承的人雖然說話叫他喜歡,可也未免都太將他當做沒腦子的了。
「去,將預備的禮送去迎賓閣。」
英國公簡短的一句話,眾人再不敢亂說話,紛紛噤若寒蟬。
而本該在迎賓閣收禮的文達佳琿,這會兒卻在霍家剛混了一餐晚飯。
吃著熱茶,文達佳琿道︰「今日來,是想給你們引薦一個人。」
霍十九與蔣嫵都覺得新奇,金國人要在大燕朝給他們引薦什麼人?
文達佳琿隨意看了一眼隨行的納穆。
納穆立即拱手,繃著一張臉退了下去,不多時就帶了個五旬老者來。
這人穿了一身深青色嶄新的細棉袍子,背了個藥香,打扮上瞧是燕國的郎中,可身形高大,還續了絡腮胡,瞧著又像是金國人。
文達佳琿就讓隨行之人都先退下,納穆則帶著那金國人也退下了。
見他如此,蔣嫵與霍十九也讓身旁的婢子和下人都下去,只留了曹玉在身邊。
文達佳琿道︰「我是听了一些消息。知道你們的皇帝身上有頑疾,這位大夫是我尋來的,專治那種病,十年來從未有過失手。蔣嫵,你將這人獻給你們的皇帝,等治好了他的病,就可以帶回你兒子了。」
蔣嫵愕然,隨即便是感激與動容。身為金國皇帝,不是該希望燕國皇帝無後的嗎?因為他畢竟對燕國存了心思。
可是為了幫她帶回七斤,他卻帶來了這樣一個人。
霍十九也是怔愣片刻,心里泛酸。但即便真正是酸溜溜的,卻也不得不承認文達佳琿對蔣嫵的感情之深。
文達佳琿見二人沉默,還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就有些納悶︰「怎麼了?難不成是我的消息錯誤?」
霍十九心里猶豫了一下,就直言道︰「沒有錯誤,皇上的確是有些病,不過如今七斤卻被嫵兒強行要回府里來暫住了。」
「哦,是嗎網不跳字。文達佳琿激動的道︰「快抱來叫我瞧瞧。許久都沒見這孩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