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慘淡月光籠罩著這片無遮無攔的荒山野嶺,一片死寂、了無人煙,靜謐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之中……
一股風輕輕的拂過,帶著一股神秘的涼意,雜亂叢生的雜草微微彎下了腰,露出了一個個小小的土丘。
一陣雜亂刺耳的琴聲驟然響起,劃破了夜空的靜謐,卻增添一份詭異。
「哎呦!該死的渡音,還讓不讓人睡覺啊?」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從其中一個小土丘里傳了出來。
「你已經不是人了,女乃女乃!」伴隨美妙輕脆的聲音,一名女子身穿一襲雪白的紗裙盤腿騰空懸坐在草面上,雙膝上擺放著一把古老的古箏,她的裙擺隨著風輕輕舞動,靈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櫻紅的嘴唇淘氣的上揚,渾身上下散發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氣質。
「那你也不能不讓鬼睡覺啊,快停下來!遲早有一天我會拔斷你的琴鉉。」一張長滿皺紋沒有血色的臉漸漸從土丘里浮現出來,兩只深陷的眼楮一直瞪著渡音,骨瘦如柴的身子緩慢的爬起,在風中不停的晃動著。
「不停,不停!」渡音仍舊隨意的挑撥著琴弦,臉上一副無比得意的樣子。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老夫人無奈的看著她。
渡音興奮的停下撥弄琴鉉的手,「你答應我去投胎,我就停下來。」
「投胎,投胎!天天念叨著投胎,你自己不也不去投胎,怎麼老是纏著老身,讓老身投胎去,老身死也不會去投胎的!」老婦人的眼楮嚴厲地瞪著渡音,怒火幾乎要從深陷的眼楮噴出。
「女乃女乃。」渡音被她的吼得縮了縮脖子,怯怯的叫道。
「干嘛?」老婦人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
「你已經死了。」渡音再次提醒她。
「渡音!」令人膽戰心驚的叫聲驟然響起。
「女乃女乃!難道你想永遠都游蕩在這里嗎?」看著老婦人孤寂的身影,她的心里一陣陣泛著酸。
「你不也一……」老夫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隨即閉上了嘴,渡音她連自己的肉身在哪里都不知道,怎麼去投胎呢。
「永遠在這里游蕩也好過投胎轉世,再痛一次,傷一次,死一次。」老婦人佝僂著腰,緩緩的坐到自己的土丘上,滿臉的哀傷與無奈,顯得淒涼、孤獨。
渡音不記得自己在虛無縹緲的時空中飄蕩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從哪來,該往哪里去。
面對著荒蕪人際的荒地,她期待有人來,卻又害怕有人來。這里是一個亂葬崗,來這里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死人,另一種是將死人掩埋在這里的人,每次有人踏進這里,就說明又有一個人失去了生命。
直到一年前,老婦人被人抬了進來,當時她全身僅僅用一張草席裹著,被抬她進來的人隨意的丟盡了坑里,連土都沒有埋上就離開了。
渡音憐憫的看著她的尸骨**在外,她輕輕揮動了手中的清魂曳,將黃土吹進那個坑中,將她掩蓋了。
渡音不知道她經歷過了什麼,是什麼樣的痛讓她不願投胎,每每提到投胎這兩個字,她都會有很大的反應。
渡音哀傷的輕撫模著琴身,輕嘆了一口氣,玉指輕輕撥弄著琴鉉,婉轉又有些哀愁的琴聲緩緩跳躍出。
她是不是也和老夫人一樣怕再痛一次,傷一次,死一次,所以才一直彷徨在這時空當中呢?
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少爺,我們快回去吧,哪有人敢在這里彈琴啊?」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驚恐的環顧著四周。
「啊呆,你若害怕就回去,不要跟著我。」一個小男孩用手撥開擋道的雜草。
「少爺,這里是亂葬崗,沒有人會在這里彈琴的,我們回去吧。」阿呆驚恐的拉住小男孩。
「阿呆,你听,多好听的琴聲啊,說不定人家和我們一樣是路過此處,在附近休息的呢?」小男孩神情陶醉的閉上了雙眸。
「少……爺……」阿呆听他這麼一說,雙腳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這里除了蟋蟀的叫聲外,他什麼都沒有听見。
「啊呆,你怎麼這麼膽小?」小男孩看著他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不禁開口嘲笑道。
「少爺,我們快回去吧,要是夫人發現您不在馬車上休息,會將小的亂棍打死的。」阿呆害怕的跪了下去,雙手死死的揪住男孩的衣物,仿若小狗一樣兩眼淚汪汪的,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啊呆!就一會兒,我再多听一會就回去,再靠近一點點就可以了。」小男孩費勁的將阿呆拉了起來。
忽然,四周呼呼刮起一陣陰風,阿呆害怕的躲在小男孩的身後。
小男孩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人,他的臉很白很白,是死人才有的那種白,兩只眼楮像金魚的眼楮一樣凸了出來,嘴巴微張,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對不起,我們只是路過,無意打擾你的。」小男孩緊張看著他,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啊呆听到小男孩的話後,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他家少爺又看到不干淨的東西了。
那鬼魂什麼也沒有說,雙眼就這樣死死的盯著他,陰冷的氣息讓小男孩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小男孩用腳踢了踢暈倒在地上的阿呆,「阿呆,起來啊!快起來!」
能看到髒東西的人是他不是他,他暈什麼啊。
小男孩終于被激怒了︰「阿呆,你再不起來,我不管你了,將你丟在這里。」
「少爺!不要丟下阿呆啊!」暈過去的阿呆立馬跳起身抱住小男孩的腿。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馬上就走。」小男孩扯著阿呆的衣領,沒命的往前跑。
「呼呼呼,少爺,我們快回去吧,這里肯定有很多髒東西的,難道你不怕嗎?」阿呆被嚇得渾身打著哆嗦。
小男孩沒有說話,只是將阿呆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噗通、噗通、噗通,阿呆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哇!好快!」
「少……爺……我們還……還是回去吧,我們已經出……出來很久了。」阿呆嚇壞了,說話都磕磕巴巴的。
「就在前面了,你再嗦,琴聲就要停了,你若真害怕你自己回去吧!」小男孩氣惱的甩開阿呆的手,轉身向琴聲走去。
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毫無生氣,那股悠揚的琴聲賦予了它生機,婉轉又有些哀愁的琴聲給人一種孤獨憂傷的感覺。
小男孩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彈琴的人,他急忙撥開當道的雜草。
「少爺,少爺。」阿呆心有余悸的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男孩突然停了下來,阿呆來不及停住腳步,直接撞到他的背上,「對不起啊,少爺。」
「少爺?」啊呆發現男孩愣愣的看著前方,他疑惑的順著男孩的視線望去,那里空蕩蕩的一片荒草,其他什麼也沒有。
男孩愣愣的看著彈琴的渡音,她低垂著頭認真的撥弄著琴弦,精致的發髻上沒有任何裝飾品,額前的幾縷發絲被風吹散,顯得整個人清新自然,隨風舞動的紗裙,讓她增添了幾縷仙女般的氣質。
她是神仙,還是鬼魂?男孩不自然的眨了眨眼楮,她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
過了許久,渡音緩緩收回了撫琴的手,愣愣的看著不遠處的小男孩,他大概七八歲的樣子,身穿著紫色錦袍,飄逸的長黑發僅用一條紫色的發帶束起,黝黑的發亮的雙眸正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看著她!
渡音吃驚的將古琴轉變會清魂曳,斜躺在草面上,縴細白皙的手將清魂曳擦在發髻上,手撐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姐姐,你是神仙嗎?」男孩緩緩的靠近她。
阿呆一听自家少爺又對著空氣說話,兩只顫抖的腿直接軟了。
渡音輕笑著搖了搖頭,心好奇的想著,這男孩怎麼會看得見她。
男孩一時找不到話題,急得直說︰「姐姐的琴聲真好听。」
坐在土丘上的老婦人不禁翻起了白眼。
「呵呵呵……」渡音被老婦人滑稽的表情逗笑了。
男孩愣愣的看著渡音,再也移不開視線。
突然,一陣強烈的陰風吹過,渡音警惕的翻身站起,抽出頭上的清魂曳,飛身到男孩面前,將他護在身後。
老夫人哆哆嗦嗦的躺會自己的土丘中。
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游動著宛如碗口粗的蛇身緩緩的靠近男孩,吐著紅紅腥臭的信子。
男孩猛然大驚失色,手慌亂的掏出懷里的符張。
渡音清冷的雙眸狠狠的瞪著那條毒蛇,毒蛇害怕的往後退了退。
男孩震驚的看著渡音美麗的側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那條蛇緩緩的游著腥臭滑膩的蛇身離開了此處,「姐姐,那蛇怕你?」
「它怕的是這個!」渡音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清魂曳,她回頭喊了一聲,「女乃女乃,你已經死了,用不著怕蛇。」
「死丫頭!」伴隨著一聲怒吼,一根白森森的人骨頭從土丘里拋了出來。
渡音伸手接住那根肋骨,得意的揚起,「這已經是第三根了,到時候別管我要回你的全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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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妨猜猜男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