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亡這樣的重量級詞,殺傷力度太大。一時間,年夕盯著九洛默不吭聲,他看了眼前這只妖狐好幾眼,愣愣地沒有說話。
年夕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假如說,一旦關閉了來世和前世的道路,來世的妖界將不復存在,豈不是太可怕了。
沒有妖界存在的來世,這樣的悲慘畫面,年夕完全不敢想象。
年夕擔憂,倘若來世的妖界沒有了,那麼還有自己嗎?還有霄崢嗎?
若是沒了霄崢,年夕的窗花該怎麼辦,他還想送給霄崢好多好多的窗花,各種各樣的花紋,貼滿整個妖界。
他要攢錢給霄崢買禮物,他的心願都還沒有達成,來世的妖界絕不可以輕易的就沒了。
于是,年夕斗志滿滿,他握拳,下定決心。既然這條通道如此重要,他勢必誓死守候,他一邊與霄崢一起保護這條珍貴的道路,一邊打跑那些搞破壞的壞蛋。
不過,話說,邪靈該怎麼打?
年夕還沒嘗試過,這估計是一個問題。
天空微微亮起光,九洛頓時提高了警惕,亮光傳達給九洛一個信息。陳軒宇到了。
九洛偏過頭看著年獸,再次交代︰「好奇心別太重,貿然接近陳軒宇,你會被邪念侵蝕的一點不剩。」
一而再,再而三被勸的年獸悶悶地撓頭,他又沒耳背,不用重復念叨。年夕不懂,被邪念徹底侵蝕會發生什麼變化,他是不是會成為一個壞心眼的大壞蛋?
身為妖王的霄崢是否會討厭壞年獸,霄崢的厭惡會比沒有肉吃更讓年獸倍感五雷轟頂。邪靈出行,安全第一,冒險與否視情況而定,這麼想著的年獸默默往後退了小步。
九洛往前走了兩步,化身為一個普通的小男孩。他一身粗布衣衫,手里拎著一個竹籃,籃內放有許多鮮花,站在通往王蚺家的必經之路上賣花。
年獸連瞅九洛的新造型兩眼,無言抹汗,賣花不是應該幻化為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麼,看起來會更單純無威脅。當然,九洛願意怎麼變化是他的自由。
之後,九洛拿出花籃里一朵紅色花朵,他對著花吹了一口氣,花瓣隨即泛起淡淡的光芒,散發出一股清香。九洛將這朵花放在其它鮮花的上面。
年夕仔細地聞了聞,花香之中交雜著一絲不明顯的氣味,但年夕仍舊判斷出那道味道的本質,追魂香。
「要用追魂香記憶陳軒宇嗎?」年夕問。
九洛低頭看了一眼紅花,沒有回答,似乎有點猶豫。
陳軒宇如此聰明,他不會輕易觸踫今古鎮內有絲毫可疑的物品,他極少留下氣息,難于追蹤。九洛需要在陳軒宇的身上留下一抹味道,用追魂香來判別陳軒宇的位置。
但,這很有難度。
年夕不敢耽誤九洛辦正事,跳到路邊的大樹。他趴在樹枝上,小心的將自己隱在樹葉後方,耐心地等著陳軒宇的出現。
他要求不高,只希望看一看來世的邪靈長什麼樣。待他滿足了自己的一點小心願,確定陳軒宇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他立刻返回相思谷,步步緊盯易定,確保他的新任務對象的安全。
保護玄武,職責重大,年夕絕不辜負霄崢對自己的信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年夕听到了腳步聲,有人正從路的盡頭一步一步的走來。
很快,一抹人影清晰起來。
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身姿挺拔,相貌可圈可點,唇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起來性情溫和。他身穿一襲水藍色的長袍,手拿一把折扇,束發的帶子瓖了一塊白玉,腰間的墜飾亦是白玉。
青年步履輕快,心情極佳。
年獸模了模下巴,深深感嘆,青年看起來平易近人,若這就是來世邪靈,偽裝程度極度恐怖,渾身上下幾乎感覺不到妖氣邪氣。
這樣的邪靈混入人群之中,不但不易察覺危險,沒準還十分討眾人歡喜。
見青年走近,路邊的小男孩立即站起身,他拿出籃子里的花,沖對方說道︰「這位公子,買一朵花吧,送給你心儀的姑娘。」
小男孩的上前,證實了青年的身份,年夕相信,這應當就是陳軒宇無誤了。單從外表和氣息判斷,確實是無法辨別凶險的家伙。
要不是提早得知青年是邪靈,更是聰明狡猾的邪靈,年獸興許在見到陳軒宇時,也不會對這樣的青年持有警戒心。
听到小男孩的話,陳軒宇的步速一緩,他微笑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花籃里的花。
小男孩伸出手,手里握著開得最艷麗的那一朵紅色花。花遞到陳軒宇的跟前,等待陳軒宇收下,與此同時,年夕也不由伸長了僵著的脖子觀察陳軒宇,琢磨陳軒宇是否會買花。
結果出乎年夕的意料。
陳軒宇買花了,但他並沒伸手去拿那朵花,而是微微笑了笑,模出一錠銀子交給小男孩︰「今天風大,怕是要變天了。早些回家去吧,免得家人擔心。」
說著,陳軒宇轉身要走。
見狀,小男孩拎起整個花籃,喊道︰「這位公子,你買的花。」
陳軒宇笑容不變︰「不用了,她不愛紅花。」
小男孩的表情僵了僵,淡淡說了一句︰「謝公子的賞賜。你心儀的姑娘,她一定會過得非常的幸福。」
听到這話,陳軒宇笑而不語,走了。
年夕疑惑地盯著路上的情況,如此溫柔大方的公子哥,殺傷力加倍。
等到陳軒宇走出一段距離,年夕這才輕手輕腳地從樹上滑下來。他挪到九洛身旁,尚未開口,只見九洛微微顰眉,九洛攤開了手心,露出了手中緊握的一錠銀子。
銀子的外觀並無任何異樣,僅在九洛的掌心騰起妖力,強制驅散邪氣之際,年夕才清楚的看見銀子騰起了一股黑煙。
黑煙的味道特別難聞,年夕連忙伸手扇了扇。
年夕痛心道︰「不會吧,邪氣侵蝕了銀子?」
「不僅是銀子被侵蝕,大凡他踫過的人和物都免不了被侵蝕,區別只是看不看得見,程度嚴重不嚴重而已。」九洛說道。
當天,減少今古鎮內的妖怪數量,即能降低大家被侵蝕的可能。見過陳軒宇,需馬上祛除邪氣,越早越好。
緊接著,九洛揚了揚手,頃刻間,整個小道全泛起了光芒,一些原本看不見的印記變得清晰起來。
陳軒宇沿途留下了一連串黑色的腳印,別提有多詭異。那些黑色腳印被光芒逼出道路,化為一縷縷黑煙,飄散了。
年夕此刻大概有點懂了,今古鎮方圓內進入戒備狀態的意思。
這種侵蝕悄無聲息,防不勝防。
可惜,九洛沒能給陳軒宇撒下追魂香,下一步如何走,依舊不明朗。
九洛對此並沒太失望,陳軒宇不踫花在預料之中,陳軒宇這般謹慎,不會輕易中計。九洛賣花,不過是試試陳軒宇當前的邪氣程度罷了。
這次嘗試告訴九洛,情況很糟糕。
修養了十年,陳軒宇的身體康復了,興許比十年前更厲害了幾分。偏偏,易定沒有恢復記憶,沒有恢復靈力。假如陳軒宇發現了當前的易定,玄武或許真會被邪靈抹殺。
這些年來,他們不停地淨化蚺妖,王蚺的情況比易定樂觀不少。若是王蚺可以對抗陳軒宇,保護易定的話,說不定玄武仍有機會逃過一劫,來世也能隨之逃過一劫。
可王蚺目前還不會這麼做。
沒有了強大的玄武鎮守來世,邪靈從此作惡世間,那樣的來世難以想象。
年獸認真覺得,他渴望停留在當前的妖界,給霄崢送送窗花,在妖王殿揣走一盤饅頭,偶爾和換饅頭交換一塊肉改善生活。
平淡平靜的日子,遠比來世過得安心。
蔥婆婆說,來世的玄武經歷了一場大戰,導致龜和蛇分離,陷入了輪回。如今,輪回的易定與王蚺尚未重新在一起,邪靈畏懼恢復力量後的玄武,出手侵蝕王蚺,打傷易定。
來世怎麼會如此凶險。
年夕面對九洛,仔細聞了聞,若有所思︰「你說,陳軒宇不肯踫這些花,會不會是發現了你的身份?你身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九洛瞪著年夕,懷疑他身上有怪味,年夕簡直是歪脖子歪得恨不得脖子早點斷掉。
年夕依舊一本正經︰「狐狸的味道,是香味,還是臭味?」
聞言,九洛不淡定了。狐狸才沒有臭味,狐臭什麼的,明明是來世人創造的新詞,與狐狸木有半毛線關系。
九洛的表情極度不和善,年夕有壓力,難不成他說了不該說的話惹得九洛不滿意。九洛這副要咬人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年夕下意識模了模脖子,有種脖子好危險的感覺。
九洛壓了壓情緒,他還有事要辦,打發年獸趕緊回相思谷。
年夕走出幾步,猛地想起有話忘了說,他轉過身正欲叫住九洛,驚悚的一幕出現了。
九洛的後背竟飄著一抹黑影。
黑影的模樣像極了一只蜷成一團在睡覺的狐狸。
出乎意料的畫面驚得年獸輕輕哆嗦了一下,他見過九洛多次,卻從沒見過這般古怪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