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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幾許。蕭瑟寒煙,梧桐協細雨。樓前芳草自凝綠,行人更在天涯處。
雖是時夏季節,可冉竹住的玉蘭軒里草木稀少,唯有幾株梧桐孤零零的長在偌大的庭院里,一如此刻呆呆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細雨綿綢的冉竹。
只可惜她等的人就在這皇宮里,可卻無論如何也接近不了。
一行人從門口走了進來,為首的嬤嬤輕聲敲門︰「冷掌事,醒了嗎?嫁衣送來了,還請你過目看看花飾改的可好。
「進來吧。」冉竹淡淡道,清了清發干的嗓音吩咐道,心底卻有一絲哀傷緩緩流過。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著粉裝素裙的奴婢們捧著一件長長的大紅喜服魚貫而入,帶頭一位年長的嬤嬤望著坐在窗前的冉竹,略略欠身算是施禮。
「皇後那里催的急,還請冷掌事看看。」
這一刻,還是來了。
只是如今的她寧願自己龜縮在花海桑田里,伺弄花草,也不想要看這鮮艷如火的皇後喜服。
冉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透過紗帳望了望八個婢女捧成一條線的華貴鳳凰喜服,起身洗漱淨手,走過去細細檢查起來。
其實這檢查衣服的事情原不是她的職責,只是師姑指明交代她去做,就連繪畫曼陀羅的花樣也是她親力親為。
想起師姑白靜,她的腦海里便浮起那一日寶馬香車上兩人的話語。
「師姑,您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冉竹,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你,看錯人了。」
相處五年,白靜總是一副寡言無欲的淡漠性情,冉竹雖不信浥輕塵與宣墨並非一人之荒誕事情,但潛意識里也總不希望將她為人想的太卑劣。
以致素來冷靜自持的她,都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是有一模一樣的人。這樣的日子令她半年來過的十分郁郁寡歡。
鳳冠金光閃閃,貴氣逼人,冉竹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遍後點點頭示意婢女端放在桌上。
按理說皇帝納後,喜服都是一樣的。只是師姑偏偏要求在袖口,領口邊加上她喜愛的曼陀羅花。
宣墨寵她,自然應允,于是這才有了冉竹第二次的檢衣事宜。想到這里冉竹心頭掠過一絲苦澀,但很快她這股子心情立馬被驚訝覆蓋。
「嬤嬤,當初指出喜服袖口,領口下繡曼陀羅花,為何這領口下是優曇花?」冉竹疑惑問道,冉竹用手翻開的領口下一處半寸長的白色優曇花繡在其上,襯著這大紅顏色頗為明顯。
嬤嬤一听連忙將頭湊了上去,這一看臉色都變了。口中急呼這可如何是好,一副大禍臨頭的倉惶神色。
今天便是宣墨和師姑的吉日,就算重新改也是來不及了。冉竹知道麼麼怕什麼,她將領口用力往下拉了下壓平,優曇花圖樣被盡數掩蓋其下,不注意看的話也是發覺不出來的。
師姑是不拘小節之人,一會去告訴她,想必這樣的無心過錯她應該不會怪罪吧。思及此冉竹便想開口勸慰早已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嬤嬤和一干婢女,不料口未開門外便傳來一聲尖細高呼︰
「皇上,皇後駕到!」
屋里跪了一地,冉竹急急走向門外跪地接迎。
一句低沉有力的平身,堵住了冉竹欲要道出的恭迎話語,隨即眼前黑影覆蓋,雙臂被一雙芊芊素手扶住,她順勢站起,抬頭朝面前的白靜平靜的望了望。
「靜兒等的心急,朕帶她過來看看喜服改的如何了。」寵溺的嗓音獲得白靜嫣然一笑,明晃金黃龍袍與白靜的素淨白裙無縫貼合在陽光下泛起刺眼光芒,冉竹嘴上掛著淡笑,可微低的雙眸早已了無半點星輝。
天下霸尊,玉女天成,他們便是這世間上最登對的一對了吧。想到這里冉竹偷偷抬起頭望向宣墨,平日里深沉如淵的墨色瞳仁此刻盛滿了笑意,暖意融融,溫柔繾綣跟隨著白靜的一舉一動。
突然宣墨將目光移到了冉竹身上,冉竹急忙低頭。
「朕知你在玄鎮並無親人,以後就跟著靜兒長住宮中吧。靜兒一人待宮中不免煩悶,你們一起也好做個伴。」耳邊是宣墨慣有的低沉嗓音,冉竹本想謝恩,只覺肩頭忽然一重,偏頭一看竟是他寬厚的手掌搭在上面,掌心的溫熱感隔著衣服陣陣傳來,激起她心頭的小鹿亂撞同時又流淌出一絲心痛。
冉竹輕點頭卻道不出官場上的感激話語。半年來,她唯有一次成功單獨與他踫面,可話未說上幾句就換來他不厭其煩的敷衍推辭。今天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皆因白靜而為,她實在無法高興的起來。
「皇上這麼說,是要讓她孤老在這深宮,還是要娶了我這得意門生?」白靜看完了喜服,轉頭問道,冠絕芳華的面容上是淡淡的笑意,這番打趣話語倒是讓一旁的麼麼婢女暗暗松了一口氣,皇後沒有發現喜服的不對勁。
「休得胡說,這世間能踫我這宣朝寶玉的只有靜兒一個,朕心里也只有你一人,如何還容得下他人。這喜服可還滿意?」宣墨笑道,拉起白靜的手看向了喜服。
大宣朝皇帝宣墨從小得一古寶玉,通體墨綠,刻有蛟龍戲珠紋路。這寶玉十分奇特,常人一觸便會從體內自燃而亡,是故宣墨從不輕易示人,直至去大禪寺法拜,得住持點化才得知這寶玉是為幫他尋得大宣國皇後而存在。
「小竹,我許你十里花田,且做小小聘禮。待你及笄之時,我必鋪百里紅妝迎你入門。」深情話語不期然的在冉竹心間叮咚響起,同樣的人類似的話語,只是半年之隔,已是所話非人。
不,浥輕塵是浥輕塵,宣墨是宣墨,當年的浥輕塵依然屬于她冉竹一人。
這麼一番凌亂思緒,令她一時忘記要告訴白靜和宣墨這喜服里的錯處。
白靜聞言目光不由落到了冉竹臉上,將她的失魂落魄盡數看在眼里。她撇開頭望著宣墨的脖頸處,微開的黃袍領口白里衣內露出一截黑色繩索,她走過去輕踮金蓮,臉貼在宣墨耳邊輕輕耳語︰
「今夜是我們大婚之日,洞房花燭夜我希望能與夫君赤誠相對,拋卻一切身外之物可好?」
白靜的話語雖輕,可卻恰好都落進了就站在旁邊的冉竹耳朵里,怔愣間待消化了白靜的話後只覺腦袋轟鳴作響,耳根子發燙的很。
宣墨哈哈大笑,大手攬住白靜的腰,英俊的眉眼情深款款,這讓整日看慣了他冷目威灼的冉竹心頭作痛,可一時竟舍不得挪開眼。
「我還有些體己話想和冉竹說,晚些去找皇上可好?」白靜伸手不著痕跡的推開宣墨,淡淡笑問道。
宣墨點點頭,帶著滿屋的婢女太監走了出去。少了喜服的亮紅耀眼,房間多了幾分素雅。
「徒兒恭喜師姑。」冉竹平復了下心情,說道,隨後倒了一杯茶遞到了白靜面前。
她知道,終究她無法待白靜如從前那般尊敬無上。冉竹無法做到自欺欺人,宣墨那些她熟悉無比的動作,還有那天下獨一無二的寶玉,都證明了他就是當年的浥輕塵。
那麼,唯一一個可能,就是他失憶了,而且必然與白靜有關!
「你說我大婚,他會來嗎?」望著白瓷藍底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葉,白靜面色平靜,半晌開了口。
冉竹一愣,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道︰「師姑知道我師父他每上半年都是出去游歷,如今正是夏季……但師父若是知道師姑要成婚肯定會趕回來的。」冉竹看著白靜漸漸斂了笑意的面容,心頭一時有些感慨,她一直以為師父是白靜的心上人,卻沒想到是如今的情境。
亦不知,當時師父看著白靜上車,是何種心情。
白靜點點頭,未再有什麼表示,直直起身就出了房門。
一場盛大婚禮,百官朝拜,萬民歡呼。冉竹一身碧綠長裙在這漫天的飄灑的七彩花朵里似是顯得微乎其微,她陪伴在白靜身旁,那一身火紅華貴喜服因她的綠葉般的長裙陪襯而顯得更加耀眼奪目,而她卻也生出了別樣的清雅美麗。
她看著宣墨和白靜莊嚴行禮,將對她有教養之恩的人,親手送給她最愛的男子,每一步都是有千斤重。她親手送白靜進入了婚房,看著滿屋喜氣她極力忍住渾身顫抖,幾次差點崩潰。
此刻她坐在自己的房間呆呆的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夜雨一如她心底綿綢的憂傷,一支殘淚紅燭旁是一個普通的匣子,緊閉的蓋子上刻著綻放的優曇花,悠然淡遠,她的手邊歪歪斜斜倒了三兩酒壇子。
「這半年來我做種種努力,你依然記不起我半點零星。我不知我做錯了什麼,讓你突然對我如此。如今,一切都結束了。今天我親手將你送給了對我有教養之恩的師姑,此去經年,我祝福你們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冉竹望著跳躍的紅燭微光,雙目迷離,拿著酒壇的手早已不受控制,說出的話語卻好像刀割般一刀一刀凌遲著自己的心。
一壇酒再空,冉竹起身欲取另一壇,只覺腦袋里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直直朝地面摔了下去,窗外頃刻間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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