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茶樓,位于長安城西市,灰撲撲的門面在眾多茶樓中顯得十分不起眼。
冉竹亦是花了一番時間才打听到茶樓所在地址,可當她一仰頭就看到二樓一處大開的窗戶里露出半個白衣背影時,她的眼再次紅了起來。
樓上的人似是感應到了冉竹,他將身子轉了過來,透過風紗兜帽與冉竹遙遙相望。
下一刻,就見冉竹風也似的跑進了茶樓,一口氣爬上二樓。門早已打開,眼前男子正撐開雙臂,站在她面前。
「師父。」冉竹激動叫道,帶著哭腔,撲進了他的懷里。
「往日回來也沒見你這麼激動,怎麼越愛哭鼻子了。在宮中受委屈了?」徐番寵溺道,隔著風紗細細瞧著冉竹,神情竟比冉竹還激動。
冉竹這麼一听,真的哭了出來。她什麼都不想說,只想抱著師父將心中委屈盡數哭出來,似乎哭出來後便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徐番輕嘆了一口氣,抬手沖門一揮,一道勁風掃過,門吱呀一聲悠悠關上。
不大的房間里均是冉竹一人嗚嗚咽咽的哭聲,夾雜著許多道不傾訴不明的惆悵縈繞在空氣中,徐番靜靜听著,手不時的輕拍下冉竹瘦削的後背,一雙深眸盛滿心疼。
似是哭夠了,冉竹這才拿絲帕擦了擦鼻子,腫著水蜜桃似的眼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徐番。
透過那一層薄薄風紗,她分明看到了徐番眼里的寵溺和心疼,心中更是溫暖無比。
「你的手怎麼了?」徐番看著冉竹右手,瞳仁陡然一縮,急忙問道。
「沒什麼,前幾日不小心被開水燙到了。」冉竹將手往身後藏了藏,不自然笑道。
關于她被白靜算計的那些事情,她不想告訴徐番,事情都過去了沒必要讓親人再為她多擔著一份心。
徐番見她不肯多說,心知她不想說的你就算嚴刑拷打冉竹也是半個字不會透漏。
心中嘆了一口氣,隨後將窗戶關上。徐番拿下風紗帽,露出一張溫潤面容,碧色雙眸滿是擔心的看著冉竹。
「和為師說說,在宮里可有生什麼事了?」徐番拉著冉竹坐到了桌前,問道,口氣再不似先前那般輕松。
冉竹急忙端過茶杯,替徐番斟滿了茶,恭敬的端到了徐番面前。
徐番也不急,慢慢喝完,好整以暇的看著冉竹。
這敬茶禮也獻完了,該說正事了吧。
「師父,您能和我說說師姑白靜的事情嗎?」冉竹認真問道。『**言*情**』
抬頭望著倚窗而站的徐番,大半年未見,徐番依舊如常一襲白衣,千年不變的溫和笑容,似是從未離開過冉竹一般。
只是這麼一想,冉竹就覺得心安的很。
「為師知道的以前就告訴你了啊。六年前在一河邊遇到你師姑,見她性命垂危于是便救了她。可她失憶不記得自己是何身份沒辦法送她回去,那時候又恰逢遇到了你就干脆一起生活,後來的事情你也都是知道的。」
徐番耐心的將話重新敘述了一遍,見冉竹沉默不語,于是道︰
「你還在懷疑你師姑嗎?那個浥輕塵你還沒找到?」
「師父也覺得宣墨不是浥輕塵嗎?」冉竹反問道,當年若不是他在她背後暗暗推了一把,她或許沒那個勇氣踏入皇宮尋找真相。
卻不想,真相背後是更加撲朔迷離的過往。
徐番沒有答話,碧眸安靜的看著冉竹,手指沿著杯沿輕輕滑動。
冉竹知道,徐番每每做這個動作就是思考的時候,可她出宮時間不多容不得徐番沉思。
「師父,浥輕塵就是宣墨,他就是當今宣朝皇上。而且就在昨晚他已經知道了我才是真正的皇後。我只是想問師父,你和白靜相處這麼久,她可曾透露出她的過往?」
冉竹伸手拉住徐番的臂膀,問的有些急。
「他已經知道了?」徐番碧眸里滿是詫然,目光接觸到冉竹疑惑神色,隨即又換成了往日溫潤神色,他想了想隨後慢慢搖了頭︰
「你也知道你師姑她寡言,我平日里有半年都在外雲游,與她私下很少閑聊,我一直以為你們兩應該無話不談才是。她這麼做到底是居心何在?」
冉竹見徐番也是一臉茫然,心中不覺有些氣餒,白靜身邊除了她就是師父最親近了。
師父都不知道白靜的事情,那就真沒人知道了。
「師父,徒兒需要你的幫忙。」冉竹輕聲說道,滿目期冀。
「需要為師做什麼?」徐番寵溺的笑笑,恍如三月春風杏花雨晃得冉竹心神亂了亂。
「我一直查不出宣墨失憶的原因,師父你能幫我查出來嗎?」冉竹咬著唇說道,神情沮喪。
在徐番面前,她的每個字每一個神情都是那般真實自然。徐番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冉竹看,將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盡收眼底,仿佛看不夠似的。
「好。她敢用這種卑鄙方法搶走你的人,師父決不饒她。」徐番說道,話語輕柔如玉,可字字都蘊含著迫人冷意,讓冉竹感動不已。
「師父切勿動氣,或許她也是有難言之隱。我們還是先暗里調查清楚再商議也不遲。」冉竹急忙說道,生怕徐番一個沖動闖進宮里,擅闖皇宮可是大罪。
「哦,對了,師父你近日會回玄鎮嗎?」冉竹隨即想起露蟬一事,連忙又添了一句。
「你都在這里,為師回去還有什麼意思。好好的一個家都讓白靜給拆散了。再說,不是還要調查皇上失憶事情嗎。為師和白靜也很久沒見了,也該見見面敘敘舊了。」
徐番說完隨手就將桌上風紗帽戴起來就要離開。
冉竹心頭一驚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伸手急忙想抓住徐番衣角,奈何只見窗戶砰然被打開,徐番的身影已如閃電一般消失在屋內,徒留空杯冷香伴孤人。
突然冉竹狠狠一跺腳,懊惱道︰「這白靜會武功,萬一師父打不過她怎麼辦?」想到此急忙轉身離開了茶樓,往皇宮奔去。
而此刻,宣墨也正派人到處尋找冉竹,所以當冉竹剛踏入了宮門就被侍衛帶走。
冉竹一路忐忑不已,在猜想會不會師父剛進宮里就被宣墨給現了,所以宣墨這才派人在宮門口堵著她。
侍衛領她到御花園一處,一架秋千空蕩蕩的飄在兩樹中間,旁邊一身明黃龍袍的宣墨正背對著冉竹,輪廓分明的側臉正出神的望著秋千。
長風飄過,抖落樹上片片秋葉蕭然落下,在宣墨身後滑出一道迷蒙剪影,憑添生出幾分孤寂落寞,卻又是那般不可觸模的美好。
「皇上?」冉竹輕聲叫道,向前走了兩步,一腳踩在了干樹枝上, 擦一聲脆響極為清晰。
宣墨轉過了身,定定的望著冉竹,如黑曜石一般的狹長星目里此刻滿盛著冉竹看不懂的情緒。
冉竹的心,莫名的慌了起來,卻是不安的想法。
難道,師父真的被他抓住了?
「冷冉竹,你讓朕該怎麼辦?」宣墨淡淡出口,口氣就跟他臉上的波瀾無古的神情一樣,看的冉竹心驚肉跳,卻又不明所以。
「恕奴婢愚鈍,奴婢不懂皇上的意思。」冉竹開口,宣墨越是這般,她越是沒底,心中早已肯定了之前的猜測,開始想辦法為師父開月兌。
「朕,再問你一遍。露蟬到底是誰帶進皇宮來的?」宣墨上前一步,與冉竹貼的極為近,居高臨下的看著冉竹,不怒而威。
「皇上,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冉竹不解道,心中隱隱為師父安全而感到松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你還要跟朕裝傻,顛倒黑白嗎?你是皇後為何不早早明說,為何非要興師動眾做出這麼多事情來?好玩嗎?」
宣墨說道最後已是勃然怒氣,他雙手背後死死握緊,狹長星目里滿是失望。
冉竹听他這一連串不明所以的指責,只覺腦袋閃過陣陣轟雷,本就一夜未睡她脾氣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顛倒黑白的人如今正好好躺在鳳儀殿,萬人寵愛千人呵護,皇上你不去問問她,反而來指責我。我比皇上更加不明白這是為何!」
冉竹冷聲道,傲然抬頭直視著宣墨,清澈眸光中與宣墨是同樣的憤怒失望,︰
「自入宮以來到你們成婚之時,我千方百計想見你,為的就是想跟你說明此事。可,你給我機會了嗎……「
「朕派人去玄鎮調查露蟬一事,有人說是你邀請她來宮中游玩。你有何話要說?」
宣墨冷冷打斷冉竹的話,目光凌厲的看向冉竹。
呼啦一聲,風大了起來,宣墨的話就如被放大一般灌進冉竹的耳朵里,刺的她耳膜疼。
空中飄飄揚揚的落葉落到他們的中間,她站在那里,透過落葉的空隙一瞬不瞬的看著宣墨,四目相對,意難通。
那麼近,明明只有幾步之遙,卻覺得很遙遠。
只听轟的一聲,心忽然空了。
你說你要信我,可,卻從來沒真正信過我。
一句別人說的話,推翻了所有。
這是多麼可笑的事情,我是個多麼可笑的人。
她輕舌忝了下干裂的嘴唇,毫不在意的笑笑,張開嘴說了句話。冷風卷著樹葉吹走了她的話語。只見她轉身大步離去,任空中萬千樹葉如何點綴這一處芳華,什麼繁華美景,什麼愛人在旁,她此刻只想快速離開。
卻不想十來米處一轉角就看到白靜正站在那里,雙手抱肩,眸光里一片幸災樂禍。
「皇後,以後莫要用冷水澡浸身,大半夜的也不怕折騰壞太醫館的太醫們。」冉竹閑閑一笑,用著不高也不低剛好能讓身後人听到的嗓音說道。
說完看著白靜陡然陰沉的臉色,將頭一偏挺直脊背傲然離去。
ps:本書正式在17k網站,請讀者親們支持正版訂閱,一張九分錢,一個月幾塊錢,作者碼字不易懇請支持正版訂閱。非常感激。(這行不收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