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黃沙,滾滾黃煙,冉竹迷茫的望著寸草不生的沙漠。頭頂上是烈日辣火,一低頭卻發現自己半截身子正埋在沙土里。
不及細想,她用雙手拼命將身邊的沙子往外刨走。忽然頭頂上響起刺耳的笑聲,肆虐得意,震耳發聵。
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冉竹身上,冉竹急忙抬頭,待看清來人,瞳孔驟然緊縮。
宣墨和白靜身著大紅耀眼喜服,親密的貼在一起正低頭看著她,白靜緊緊貼在宣墨身上,二人仿佛一體般。
「墨,救我。」冉竹將手伸向宣墨,期冀叫道。
可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冉竹,眼楮像看著一個陌生人,甚而連陌生人都不如。
「別妄想了。這坑就是我埋的,你別想出去。我說過我會看著你慢慢痛苦死掉,讓你所愛的人一個個背叛你,甚至死亡……咯咯咯咯……」白靜斜睨對面伸過來的手,說完拉著宣墨離開。
「不,不要,不要……墨,你不要跟她走。宣墨……」冉竹搖頭惶恐叫道。看著宣墨慢慢轉身,她揮舞著雙手拼了所有力氣想抓住眼前翻飛的大紅衣角,卻只抓住了蒙蒙黃沙。
「冉竹,冉竹……」莫尊景低低憂心叫道,雙手抓住她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的雙手。
她的雙手冰涼,亦凍結了他一顆心。
床上人面色愴然,櫻唇無血。雙目上蒙著一塊白紗,靠近眼角處有點點血色浸染,看到此莫尊景只覺自己眼楮一陣刺痛,握著冉竹雙手的力氣都大了許多,
鳳儀殿里那一聲清冷話語還盤旋在莫尊景腦海里,聰明如他怎麼會听不出冉竹那話里的意思。
那一刻,眼前繁景流年成殤,他的眼前一如冉竹此刻這般,一片黑茫。眸中唯有那身素衣倩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遙不可及。
直至她雙目泣血倒地,莫尊景這才恍然清醒過來,顧不得眾人的目光將她抱起離開了鳳儀殿。
許是冉竹感應到有人抓著了她的手,也不再掙扎,只是頭輕輕搖晃著,更有含糊不清的囈語自她口中傳出,整個人昏迷不醒似是被噩夢纏繞。
「姐姐好像正被噩夢困擾,王太醫你快來看看。」一旁的丹青含淚叫道。
也該是冉竹幸運,王太醫是為數不多官員中被邀請的一位,是故當時冉竹昏倒被莫尊景抱走時,王太醫也第一時間跟了上去。
海生因要在鳳儀殿守著宣墨,無法離開,心中擔心不已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莫尊景抱著冉竹離開。
「她這是悲訣攻心,偏又強忍著血氣上涌不讓其吐出,這才導致眼角出血。這噩夢,只會增加她的病情。」
王太醫搖頭嚴肅道,額頭皺紋條條皺起。
「有什麼辦法解決?」莫尊景急忙問道,手中一雙柔夷冰冷無溫,怎麼熱都熱不起來……
「她現在又出于昏迷中,只能靠她自己走出噩夢醒過來。否則,情況將會很糟糕。」王太醫說到此,目光里亦是染上了一層急色。
「多糟糕?」莫尊景問道,聲音都冷了下來。
王太醫抬頭目光掠過莫尊景,丹青,最後落到了冉竹蒼白無血的臉上,話語里的顫抖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如果今晚她走不出這噩夢困境,很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此話一出,滿屋寂靜,落針可聞,更有陰冷涼意自每個人腳底竄起。
莫尊景全身晃了晃,他緊緊握住冉竹的手,腦海里一片空白。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彼時,外面傳來一中年男子聲音︰
「少爺,時候不早了,老爺還等著您回去。」沉穩嗓音里帶著一絲焦急。
莫尊景听到此話,絕色面容寒霜冷冽,不悅道︰「要我說幾遍,你們先回去。」
「莫大人您先回去吧,宰相大人等您很久了。這里有奴婢在,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冷管事的。」
丹青猶豫了下壯著膽子說道。短短一個時辰,莫宰相派人來叫了四趟,明眼人一看便知莫宰相不喜莫尊景待在這里。
後知後覺的丹青心里更是疑惑,冉竹和莫尊景是何時相識的,平日從未听冉竹提起過莫尊景此人。
想起剛才莫尊景抱著冉竹進來,那臉上擔心彷徨的神色,心底里便明白了幾分。
但,這里是後宮,他待在這里也不合適。
莫尊景並未說話,他輕輕放開冉竹的手,轉身就邁出了門外。
玉蘭軒外,莫求雙正站在那里,隨身跟著一名隨從,便是剛才催莫尊景出門的人。
莫求雙見莫尊景終于出門,雙目一凜滿是不悅︰
「越來越不像話,叫了多少次才出來,快走吧。「
說完白了一眼莫尊景,轉身就要離開。
「我今晚不走了,你自己回去吧。」莫尊景淡淡道,平靜面容無波無瀾。
「你說什麼?你知道這里是哪里嗎?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莫求雙氣道,一只手緊握,忍住想伸手戳他腦門的沖動。
莫尊景听到這話,忽的笑了起來,笑聲里意味不明,白皙如玉的面容上透露著幾分悲哀。
「你也知道這是皇宮麼?也知道這里的人不是我們能踫的麼?你以為真的當他是糊涂人,不知道你做的事情?」
「住口,有話回家說。犯什麼糊涂!」莫求雙呵斥道,打斷了莫尊景的話,目光里一絲慌亂閃過。
「我說了,今晚我就在這里。你要願意在這里等,隨你!」莫尊景恢復了如常的閑閑口氣,說完再也不看莫求雙一眼,轉身便要進門。
「景兒,這女子不詳,不適合你。听為父一聲勸,今日你若留在這里,日後給你給她都會帶來困境。你會後悔的。」
莫求雙口氣軟了下來,心知自己兒子固執起來誰的話也不听,尤其是他的。
可還是要對他曉以利害,希望他能夠明白。
莫尊景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抬頭望著黑漆漆的院落,目光深沉而決絕︰
「她祥不詳,與我無關。今晚如果離開,我才會真的後悔。」
說完大步邁進玉蘭軒門里,修長身影很快隱沒在墨黑夜色里。
「逆子!」莫求雙咬牙氣道,隨即又如泄了氣的皮球無奈低聲道︰
「老李,快去叫風雙子過來守著,派人暗里封鎖這里的情況切不可透出一絲風聲出去。想來今晚皇上也沒時間注意到這邊。」
老李微佝僂著身子,靜靜听著,隨即點點頭先莫求雙一步離開。
莫求雙望著老李消失的背影,轉頭對著那緊閉的大門,自鼻腔中長長噴出一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神色。
丹青見莫尊景去而復返,心知他今夜不會走了。心里雖擔心于禮不合,但到底是謹慎懂規矩的性子,沖莫尊景行了禮就隨著王太醫一起離開了屋子。
屋中卻燈火通明如晝,燭光火星不時響起的輕微 啪聲,似是都在呼喚著床上主人睜眼醒來。
莫尊景無聲坐在床邊,低眸看著床上還沉浸在夢靨中的女子,眸光痴戀哀傷,只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戲虐道︰
「躺在床上裝睡,這是要勾引我嗎?我可是禁不起誘惑的,你再不睜開眼,我可就親了。」
床上人兒低低囈語不時吐出,唯獨對莫尊景的話無動于衷。
那抹笑早已化成了苦澀,莫尊景輕輕握住冉竹的一雙柔夷,合衣躺在冉竹身邊。似乎又覺得不夠,一只臂膀伸進冉竹的脖子下,半側著身子,輕輕擁著冉竹。
冉竹的耳邊響起溫柔如三月春風的低醇聲音,卻含著一絲苦味︰
「你總是問我對你有何企圖,你如果現在醒過來,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
「你真調皮,這是考驗我的耐性嗎?我的耐性一向很好,可是今晚,我們不要玩了,好不好?」
……
「冉竹,可還記得皇上大婚那日你扶著皇後踏上高台嗎?她一身火紅風袍,不及你婉碧素裝。你就那樣站在一旁,安靜如一泓泉水,令人無法忽視。漫天繁花美景不及你靈眸一瞥,我知你根本看不到我,可你的目光掠過我這邊的方向時……」
莫尊景停頓了下,靈秀眸光里愛戀滿溢,目光透過頭頂百花紗帳沉浸在當日回憶里︰
「我就告訴我自己,她就是我這輩子要娶的女子。」
懷中人兒不知何時安靜了,囈語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卻依然沉浸在夢靨中不肯醒來。
「我從未想過你會喜歡宣墨,他有什麼好,脾氣又臭又大。好好一個江山都快讓人搶了還不知道……」莫尊景不悅說道,口氣里卻滿是挫敗。
你愛的卻是他,這是我從未想過的事情。
懷中人兒忽然動了一下,莫尊景急忙止了話低頭望去,听不清的囈語一如之前不時吐出,她臉上的悲傷並未減少。
有一瞬間,莫尊景以為自己看花眼了,隨即他心頭一動,嘴唇湊在冉竹耳邊,低低叫了聲︰「宣墨。」
囈語驟停,冉竹,動了一下。
莫尊景目光陡然亮了起來,隨即慢慢的黯淡了下來,一抹苦澀笑意浮上臉龐,聲音依然低柔︰
「我可是知道宣墨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你若喜歡听,我今夜慢慢告訴你……「
今夜群星藏雲,月色無光,鬼影重重,走在路上一米開外便看不清東西。
夜里偶有未睡的太監宮女欲從玉蘭軒這個方向的路上走過,可四周響起的怪異聲響嚇的他們紛紛改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