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共江山 第五十五章 相思入骨便成魔

作者 ︰ 唐二家

好餓……好渴……渾身沒有力氣,我……大概要被餓死在這里了吧?

迷迷糊糊地想著,我半睜著眼躺在地上,連呼吸在此時也成了費力的事。其實睜不睜開眼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反正都是一片黑暗;前幾天還能聞到的腐尸味現在已經聞不到了,我知道這並不是因為尸體已經被清理了,而是因為我已經聞慣了這個味道。

真是可笑,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密室里呆了這麼久,沒有被瘋狂的人們殺死,最後竟然是生生餓死的麼?我想嘲諷的笑笑,卻因為實在沒有力氣只能作罷。

「姐姐……你要吃點東西嗎?」極其微小的女孩的聲音,伴隨著某種咀嚼聲傳入我的耳膜確實清晰的令我心髒亂跳——竟然還有幸存者?我一直以為我已經是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人了!然而更令我激動的是這聲音說出的內容,有東西能吃?!

我心里狂喜,拼了命攢足力氣開口道︰「你……你有可以吃的東西嗎?」聲音黯啞至極,有些可怕的像深淵惡魔的喃喃低語。

「嗯……說是可以吃,又有什麼是不能吃的嗎?現在這樣……」人一旦失去視覺,嗅覺和听覺就會變得格外敏銳,在黑暗中呆了這麼久,我幾乎能只憑這兩感來判斷四周的情況了。

這女孩兒的聲音是從我的後方傳來的,听她口中的的咀嚼聲,和牙齒磨合的聲音可以判斷出這是一種極有韌性的食物,加之能听到啃咬骨頭的聲音,我猜想那一定是某種連骨帶肉的東西;又加上她時不時的吮吸聲,極有可能還有水。

我心里雖然很高興,但也有些疑惑,之前我已經模索過這里的地形,是極為大塊的岩石地,根本不可能會有水滲透進來;而我們被關進來的時候,是被搜光了身上所有的東西的,除了衣服連發飾都被搜走了,這女孩哪來的這麼多東西?

我正疑惑著,那女孩已經朝我走過來了,她靠我越近,我越是能嗅到一股腥臭味,待她走到我身邊停下腳步時,我幾乎被那濃重得掩蓋了腐尸臭味的腥臭味弄得惡心欲嘔!

「你吃的什麼東西?!」我驚異地問,心里雖然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想,但還是不敢確定——那種東西……怎麼吃得下去?!

「姐姐……」那女孩的聲音忽然變了調,成了一個成年女子的聲音,「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還問什麼呢?」

我听到這聲音頓時大驚,失聲叫道︰「魔姬!」

那人緩緩蹲來,輕輕笑了一聲︰「還認得出我的聲音麼,不過變了調你就不認識了?不過……不錯不錯,不愧是葉知秋看重的人,既然能夠在眾多訓練者當中存活下來,兩感也變得這麼敏銳了,只是為什麼還是一副要死的樣子呢?你可真是的,明明之前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著絕對要變強,向千重樓樓主復仇之類的話,現在怎麼就甘願把自己餓死了?哼……連這麼一點小小難關都克服不了怎麼做最優秀的殺手?」

「即使是最優秀的殺手那也是人!」我反駁道,「能像你這樣輕輕松松吃下自己同類的血肉的根本不能稱之為人,而是野獸!」

「錯!殺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沒有人性的怪物!無心無情冷血的怪物!」女人尖聲道,「‘知秋’里能稱得上真正的殺手的從來就只有一人,那就是我!因此我才能作為第一殺手存在,不然的話我早就死在別人的劍下,成了野狗的食物!」

「你這個瘋子!」我無力的喊道。

「哈哈!你說我瘋?你何嘗又不是?你明明恨那個人恨得要死,但偏偏又愛上了他,你說說,你說說,你不瘋嗎?!」女人狂笑著冷哼一聲,「不要以為自己說出這番話就有多人性了,你如果是有人性的人,你能活到現在?這一堆死尸里你敢說有一大半不是你弄死的?我來猜猜,你手上什麼武器都沒有,殺人的時候能用什麼手段呢?撕下衣服勒死他們?掐死他們?還是……狠狠咬斷對方的脖子呢?這個方法很有效吧?血肉和鮮血入口的時候,有沒有滋潤到你早已干渴的喉嚨呢?你有沒有覺得很舒服呢?那種感覺……是不是讓你情不自禁地吞咽下了同類的鮮血呢?」

她每說出一個字,我的心就涼一分,到最後竟已經如墜冰窖一般——她語氣雖然讓人厭惡,卻是句句屬實,每一句都勾起我刻意回避的記憶,那聞起來腥臭的東西,到了嘴里也和平日里吃的肉類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甚至在這種極端的條件下顯得更為美味!

「嘔……」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到惡心不已,耳邊卻響起魔姬得意的笑聲︰「怎麼?現在惡心了?還是說太過懷念那個味道了?」

她話音未落,我便聞耳邊一陣響動,一股劇烈的腥臭迅速襲來,我心下暗叫不好,卻已躲閃不及,唇上已經傳來冰冷柔軟的觸感,伴隨著腥甜的味道,狠狠塞進我的嘴里!

我發出一聲短而急促的尖叫,卻被流入喉嚨的液體嗆到不停咳嗽!好惡心!好惡心!我雙目干澀想要流淚,卻因為身體里已經沒有水分了,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淚,只能「嘎嘎」地胡亂發出絕望的破碎的音節!

我想要伸舌頂出嘴里的東西,舌尖在觸到肉類的觸感後,卻禁不住吮吸了起來,甚至合上了牙齒咬了兩口,卻在做出下咽的動作之前,生生停了下來!

我在做什麼?!我竟然……我竟然!

「啊啊!」我啞著嗓子大聲尖叫,痛苦的閉上眼楮。

「呵呵……我等著,我等著你出來的那一天,到那時候,你就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我倒要看看你能為了你那個小美人做到什麼地步!我等著!」魔姬的聲音逐漸遠去,消失在密室外。

我躺在地上痛哭地閉上眼楮,一聲一聲抽噎著,張著嘴想要大哭出聲,卻始終發不出聲音,只能發出一點點「嘶嘶」的抽泣聲。難受得肺都生疼!

我不要……我不能變成和你一樣的怪物!這樣的話……如果這樣的話……那樣丑陋的我還怎麼能站在他面前?!

「不能……不……不要……」我哀哀地叫出聲,淚水模糊了雙眼,不停的落下,浸入被我咬破的血肉之中。

有人撫模著我的頭發,在我耳邊冷靜的問道︰「為什麼哭?你不是自願變成這樣的麼?」

我松開牙關,迷失的神智竟然回來了——這一次,我竟然壓制住了魔性,沒有變成那個可怕的樣子。對他……對眼前這個人,我潛意識里竟然還是下不去手麼?

哭聲漸漸的止了,迷失神智那一段時間,本以為已經淡去的那一幕幕場景竟然想再次經歷一般清晰到令人毛骨悚然!我緩緩後退,盯著眼前之人即使是沾染了鮮血也依舊完美的風姿,半晌喃喃道︰「相思入骨……便成魔……你……」話到一半,我自覺失言,便閉了口不再說話,兩個人只是靜靜對看著,卻不像之前那樣閃動著激烈的情緒,而是平和得近乎柔情。

容行止微微低頭,也不管正在流血的肩頭,微微偏頭靠近我,輕聲道︰「你為何……」

「樓主!公主過來了!正四處派人找你呢!」丫鬟急急的喊聲打斷了容行止未出口的話,他閉了口,垂了垂眸,回應道︰「把醫師叫來,我即刻去。」

「醫師?樓主您受傷了?」丫鬟的聲音里滿是擔憂。

「無礙,小傷。快去。」容行止的聲音平淡。

那丫鬟見主人不願多說,也就沒多問,應了一聲便走了。

容行止看了我一眼,道︰「起來換上衣服吧。」

他簡單地清晰了一下肩上的血漬,然後徑直上了浴岸,也沒管自己就拿過一條毛巾要為我擦身。我偏過頭,聲音冷淡︰「受之不起,我自己來就好。」容行止聞言也沒有生氣,又把毛巾放了回去,自己收拾自己起來。

我頓了頓,才背對著他起身,細細地擦了身子,拿過早已準備好的干淨衣物,一件一件穿上身,穿到最後一件外衫時,容行止卻先我一步拿過外衫,展開,竟是要為我穿上。我先是一愣,隨後垂眸默默地伸出手,一左一右穿了衣裳,又任他為我系上一根淺綠色的腰帶,仔細地整理好衣物。

一身白衣,衣邊卻是淡綠色;衣服上的流雲暗紋只在光線若隱若現下顯出形狀,彰顯著這布料的名貴。然而這些都不足以使我為之駐目,我所感到不解的是,容行止身上的衣物竟然和我幾乎一樣,唯一的區邊,就是一件男款,一件女款。不過我只是怔愣了片刻,便移開了目光。

容行止為我整理好衣物,忽然淡淡道︰「你說,相思入骨便成魔,我覺得不是這樣的。」他一雙黑眸看著我,雖然那眼中依舊沒有印出我的身影,我卻能看到一絲不同與往日的光芒在隱隱閃動。

他的聲音輕若微風,卻異常清晰︰「相思入骨……便想要成全。如若成全不了,便是兩敗俱傷,也要換來死同穴。」

那一雙美麗的眸子,在裊裊繞繞的水霧中摻上了一絲不真實的哀傷的錯覺,卻又漸漸明晰了一份瘋狂的執著。

我忽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曾想過的一個問題——行止行止,為誰而行,又為誰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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