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閑後 第14章 心意

作者 ︰ 寒花一夢

下意識的反抗並沒有能夠掙月兌章延的束縛,陸靜姝就這樣被他用粗魯的方式強迫著灌下了半碗藥。

兩個人分開的時候都有些狼狽,被湯藥嗆到的陸靜姝劇烈的咳嗽,好似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了。章延一手扶著她一手動作輕柔的替她拍背順氣,陸靜姝越覺得章延不可理喻。

陸靜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章延又親自倒了茶水給她喝,讓她緩解一下嗓子的不適,更還伸手替她擦去了嘴角的藥汁,看似溫柔的動作隱約透著笨拙。

被折騰得難受,陸靜姝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閉著眼楮靠坐著喘氣,沒有再看章延一眼。她不知道章延是發的什麼瘋,但她是真的覺得生氣了,不高興的情緒絲毫沒有掩飾表露在臉上。

章延見陸靜姝雖已緩過來了,但表情看起來好似因他方才的舉動心有不喜,不禁默然,他確實沖動了……

別過去臉,章延看著那還剩下的半碗湯藥,幾不可聞的嘆氣,說,「湯藥還剩了一些,為了身子,還是都喝了吧。」

陸靜姝生氣歸生氣,她再怎麼想直接指責章延也只能想想而已。可被章延這麼莫名其妙對待,她到底意難平。

沒有和往常一樣順從的應下章延的話,陸靜姝反是問他道,「陛下究竟是怎麼了?」語氣之中帶著惱怒和不解。陸靜姝毫不避諱的直接盯著章延,看起來就像是固執得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章延還是不看她,似乎再也坐不住而站起了身,背對著陸靜姝卻沒有說話。在他的身後,陸靜姝依舊一瞬不動的望著他,「陛下願意在臣妾昏迷的時候這樣照顧臣妾,臣妾很感動也很開心,可是,陛下為什麼……」

「陛下為什麼要這樣的對臣妾?」說這句話的時候,陸靜姝的聲音好似發著顫。

章延眉頭緊擰,心中越發陰郁,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又該怎麼和她解釋。

難道要告訴陸靜姝,他曾誤會過她,而現在誤會解開了?還是要告訴她,他什麼都知道了?又或者直接去與她說,他的心意其實和她的是一樣的?

「朕……不是那個意思。」良久,章延才艱難的從嗓子眼里擠出來這麼幾個字。可是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話听起來那麼的蒼白無力。

章延從未曾像此刻般,清晰的體會到無能為力四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根本沒有辦法和陸靜姝坦白自己曾經有過的那些心思。

面對著她的一顆赤誠之心,他的種種心思顯得那麼的齷齪,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坦然的再見她。

「對不起,朕不該那麼沖動。」章延閉著眼,長嘆。這般簡單的一句話。听起來竟還有幾分無措。

章延這期間始終都是背對著陸靜姝,她沒有辦法看到他是什麼表情。然而單單只是這麼簡短的兩句話,已足夠令陸靜姝震撼。

她從來都不曾知道,章延也會說出「對不起」這樣的話,甚至,他同樣會有無措的時候,還有無可奈何。

陸靜姝竟是無話可說,唯有沉默。

帶著暖意的陽光無聲將他們兩個人周圍,屋外正是春光明媚、鳥語花香,屋內卻好似苦寒隆冬、毫無生機,寂靜到不像是有人在。

永巷。

安錦清由著自己的貼身婢子浣珠和碧紗扶著往李貴嬪住的地方走去,在前邊的則是收了銀錢為她領路的小太監。

這里是後宮專門幽禁妃嬪、宮女的地方,陽光照不進來,越發處處都透著破敗和絕望的氣息。

安錦清卻覺得十分滿意,李貴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令她十分快意。李貴嬪故意將陛下為皇後請了御醫的消息透露給她,安的究竟是什麼心她是很清楚的。她不中計,李貴嬪就設了個計陷害于她。

好在她根本什麼心思都沒有動過,讓她逃過一劫。到底李貴嬪設的計看起來再怎麼天衣無縫,也逃不去陛下的追查。

還是要多虧了李貴嬪,她才知道自己曾很信任的兩名宮人從來都是听李貴嬪的吩咐的,否則她真是要給李貴嬪陷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死的。

「安才人娘子,已經到了,李貴嬪娘娘就在這處。」

安錦清面無表情睇一眼這小太監,「如今的李佩舒可不再是什麼貴嬪娘娘了,你這話說得很不對。陛下若听了,可是要不高興。」

小太監一邊推開了門,一邊連忙與安錦清賠笑說道,「安才人娘子說得對,是奴才說錯了話。奴才愚笨,還望安才人娘子饒過奴才這一回。」

這人不過是看顧著這永巷的一名小公公,前途什麼的根本就見不著。貴人們根本不會來這兒,仔細怕沾了晦氣,如今好不容易來了位才人娘子,他自然是想要好好的巴結巴結。

門推開的同時撲面而來一陣的灰塵,浣珠和碧紗連忙揮著帕子驅趕,安錦清從袖口掏了帕子出來捂住口鼻。

昔日的李貴嬪李佩舒就坐在桌邊,木桌很破舊,桌面上一層灰塵很是惹眼,而李佩舒此刻坐著的椅子也是些歪歪斜斜的。

李佩舒端坐著,姿態優雅,神情高貴,好像自己還是在玉泉宮的琉璃殿而不是在這暗無天日的永巷般。她始終都在看著窗外,听到有人進來也沒有分過去一丁點的視線。

原本李佩舒的貼身丫鬟蘭草和蘭芝都被關進了這永巷的某個角落,而新分過來的服侍她的丫鬟除了最開始就再沒有出現過。短短的時間,李佩舒便再也不是那個除了周太後和陸靜姝之外,宮里品階最高的女子了。

「李貴嬪娘娘可當真是好心情,竟是在賞景呢麼?」安錦清走到李佩舒的身後,與她尚且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涼涼開口。

李佩舒還是無視安錦清,自顧自看著窗外,不言不語。

安錦清頓時有些惱了,馬上遞給浣紗一個眼神。浣紗會意,朗聲道,「安才人娘子到,爾等且不知問安行禮麼?」

李佩舒這才悠悠的轉過了頭,嘴角帶著抹笑意眼神諷刺的看著安錦清,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們的安才人娘子尚且還稱我一聲李貴嬪娘娘,我又如何需要與她行禮?若要說不和禮矩,合該是安才人娘子先失了禮。」

「再則我已入永巷,已無什麼可以失去,便真的得罪一回你們的安才人娘子,又待我如何?」

安錦清嗤笑,對已如強弩之末的李佩舒故意硬撐的行徑,愈覺得好笑。都已經落魄如此,何必還要裝作一副總會翻身的樣子。進了這永巷,李佩舒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你過去何等的囂張,現在,也只能待在這永巷里過著了無生趣的日子。你想害我,可惜就連老天都不肯幫你。最後你自己栽了進去,而我還是好好的沒事。」

「就算你這麼處心積慮又能如何呢?就算你是跟了陛下那麼久又能如何呢?如你這般已然色衰的,竟還妄想著綁住陛下的心,真真是可笑。」

李佩舒站起身,她與安錦清差不多身高,恰好可以與安錦清平視。她用憐憫、悲憫的眼神看著安錦清,仿佛在看另一個自己。

「你這般的,最後也不會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且就在這永巷里,等著你。」

安錦清被李佩舒看得有些心慌,面上越是冷笑著,道,「呵呵,您便自個好好待著吧!我的事情不勞您費心!」

李佩舒站著看著打扮得美麗的安錦清被宮女扶著離開了,嘴角的諷刺笑意終于收住。她才沒有心情指點這個沒有什麼腦子的人。

安錦清說不得還以為自己是運氣好,躲過了這一劫。實際上,卻不過是陛下要拿她李佩舒開刀,來鎮一鎮其他的妃嬪罷了。一筆賬又一筆賬的,陛下比誰都記得清楚。

李佩舒閉眼,仿佛又看見之前陛下用那冷到骨子里的眼神看著她說,「李佩舒,朕尚且是太子時,與你同為良娣的何珠兒究竟是怎麼死的,你以為朕真的不清楚嗎?」

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她所做過的事情,那個人都清清楚楚。現在這個人,再也不打算忍她了。

從此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朕已經知道了……」

陸靜姝也不知道他們究竟這樣沉默著過了多久,直到章延這麼不明不白的一句話說出了口,將一室寂靜打破。

章延終于轉過身,對著陸靜姝。陸靜姝仰著頭看他,才發現章延的一雙眼楮都是紅紅的,布滿了血絲,她不知為何想到阿苗說章延日日陪著她的話。

陸靜姝就這麼無聲的望著章延,等著他下面要說的話。章延定定的看著陸靜姝,哪怕他在對上她的眸子以後就只想著逃避、躲開,他依然逼著自己目不轉楮看著她。

「你對朕的心意,朕已經都知道了。」章延好不容易,終于將這句話在心里醞釀過了無數遍的話成功的、完整的說了出來。

「陛下……在說什麼……」陸靜姝愣愣的看著章延,不清楚他話里的意思。

「長安街頭,朕策馬而過差點撞傷你;上元節時,朕與你同時猜出一個燈謎;冰天雪地,不會鳧水的你奮不顧身,救朕一命,差點賠上自己……」

章延心中鈍痛,邁步走到床榻旁蹲了下來,徹底與已經呆愣到僵住了的陸靜姝對視著,「朕說,朕對你的心意與你對朕的心意,並無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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