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冬天,漫長的恍若一個世紀。幾場雪後天氣更加寒冷,偶爾在宿舍里低頭寫作業時或無聊的躺在床上發呆時能听見清脆的滴水聲,是雪化了。泠泠的聲音格外沁人心脾,像懸掛于夏日海邊小木屋上搖曳的風鈴,是難得的天籟之音,安撫著不安的心靈。
可也因此有眾多的抱怨聲。例如,室友王小妞時不時冒出的一句︰「這鬼天氣是要凍死人啊!還讓不讓人活了!我可沒有買棺材的錢!」而這時她一般都貪婪的躲在溫暖舒適的被窩里,卻時不時要抖動一體。呃,是肥碩的身體,所以不能怪她,胖胖總是會比旁人更怕冷。
何染風總會在這時吃吃的笑。笑什麼,估計自己也不知道。
為什麼討厭冬天呢?我好喜歡冬天的呢。冰冷刺骨的感覺時時刻刻提醒著你你是活著的,你會難受,會忍不住搓手和瑟縮。可是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清楚的體會到你是活著的呀,你的頭腦很清醒,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你每一分鐘都會祈求溫暖。你是那樣鮮活的人。有自己的顏色,自己的希望。
每次排隊打開水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出神,看有時因為某個同學的疏忽濺落在地上的水花,滾滾的熱水冒著騰騰的熱氣徐徐上升,形形色色的人或嬉笑打鬧或沉默不語,一切都出奇的像真實的夢境,有氤氳的白汽蒙上眼,一半真實一半虛幻,相互融合,綻放在某條記憶的小道上。
「你也來打水啊?」同班的喬小陶拿著白底粉色雲朵夾雜著一只戴著王冠的黑色貓咪的漂亮水杯向正發呆的何染風走過來,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
「啊?」何染風听見有人和自己說話嚇了一跳,思緒被突然斬斷,看清了是同班的同學後松了口氣,也笑著回應說︰「哦。是啊。小陶你也來啊。」
「是啊。水喝完了。呵呵。」她笑了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說著搖了搖空空如也的杯子。
于是兩個人一起站著。從一個人,到兩個人,僅僅只需幾秒,何其短暫。其實平時倒是很少和喬小陶說過話,印象里那是個默默無聞笑容燦爛的女孩,像窗邊的白色鈴蘭。
「哎喲。」喬小陶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滿面痛苦的叫了出來,聲音不很大。周圍有幾個好奇心強的人听見聲音瞥了瞥就又回過頭去,仿佛沒看見。
「怎麼了?」何染風見狀有些慌了神,「剛才還好好的呀?沒事吧?」
「沒——沒事。」喬小陶的眉毛擠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按住肚子,緩了緩又說︰「我只是肚子痛,可能是拉肚子了吧。沒事的。」
「哦。沒事就好。」
「但是,何染風你能不能幫我打一下水,我需要喝白開水。我現在——要去上廁所。」她一邊說一邊緩緩的呼吸著,瘦弱的樣子讓人感到擔心。說罷還輕輕地搖了搖何染風的手,像乞求。
「好吧。我幫你,你先去吧。」她接過水杯,看了看不禁贊賞︰「你的水杯真漂亮。」
「是嗎?我也覺得挺漂亮的。」她走了幾步轉過頭說︰「拜托你了哦。等下放我位子上。」
「好的。」她向小陶晃了晃手中的兩個水杯,示意自己會辦到。雖然比較奇怪喬小陶怎麼會突然出現又上演了這樣一段故事,但何染風的心里還是挺開心的,能多交個朋友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過了一會兒,排隊的長長的人龍總算輪到自己了,滾燙的白開水透過杯子遞給她溫暖的感覺,幽幽的。
「啊———」教室里忽然發出使人振聾發聵的女生的尖叫,正專心寫作業的何染風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抬頭尋覓尖叫聲的來源。
居然是喬小陶!何染風覺得很疑惑,不過沒多想就埋頭繼續寫作業了。
「何染風,你過來。」是喬小陶的聲音。暗含著不可埋沒的慍怒。何染風詫異的抬起頭,走到她的位子上去。周圍有一些好奇的同學圍著,好似是在期待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
「說!你為什麼要把我的水杯弄破!你看!」喬小陶十分生氣的說著,一反常態的語氣讓何染風感到有一絲不可思議。她一邊說一邊指著水杯上粉色雲朵的那塊圖案,可是哪有什麼雲朵呢,有的是一個黑色的巨大的洞,像張開大口的魔鬼肆意的咧著嘴,水已經全漏了,桌子被淋濕,甚至有一些課本也被滴落的水沾濕。
「你太過分了!為什麼要這樣做!」喬小陶憤怒的指著那個巨大的洞和濕掉的書,滿臉的委屈。
「這不是我做的。我沒有理由要這麼做。」何染風面對她的指責絲毫沒有畏懼,只是平靜的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是陷害。從剛才喬小陶的話里不難知道,這是她對自己的陷害。不過她為什麼這麼做,自己平時是鮮少和任何人發生沖突的。
是失望。心里落滿的是滿滿的失望。對她的失望。像髒掉的污水,彌漫著惡臭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