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北部,華雷斯。
夜幕下,這座如同垃圾場的城市漸漸安靜下來。听著從倉庫傳出來的慘叫聲,木林森點上香煙。
正在慘叫的是一個女人,年輕漂亮、身材火辣,算得上是性感尤物,只是她的生命即將結束。
她叫什麼?
木林森早就忘記了,在他的記憶中,與這個女人有關的只是幾個片斷。
兩天前,木林森跟另外一個人在埃爾帕索機場找到她,把她塞進一輛越野車,然後連夜趕回墨西哥。
她叫什麼並不重要,關鍵是她的未婚夫得罪了帕多佐,一個絕對不能得罪的人。
在華雷斯,「帕多佐」是無所不能的耶穌,也是無惡不作的撒旦。
他是華雷斯的土皇帝,墨西哥勢力最龐大的毒梟。每年經他之手運入美國的毒品多達數十噸,他把控著洛杉磯、舊金山、休斯敦、丹佛、紐約與芝加哥等地的販毒網絡,擁有數千名手下,甚至擁有一支私人軍隊。據傳聞,在帕多佐的豪宅地下倉庫里有著堆積如山的美鈔與黃金。
與墨西哥的其他毒梟一樣,帕多佐並不生產毒品。
在販毒網絡中,帕多佐扮演的是「中間人」角色。由他販賣的毒品來自拉美,比如哥倫比亞。
那些以極為低廉的價格買來的毒品,大約十美元一盎司,將首先由漁船或者快艇送到墨西哥的某個港口,比如馬德羅,再由貨車運往華雷斯。隨後這些毒品將裝入某部車輛,大多數時候是運送牲畜糞便的罐車。因為得克薩斯州有很多農場與牧場,所以這種車輛很容易通過邊境檢查。
在運送大宗貨物的時候,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風險,帕多佐往往會找一名沒有前科的美國人合伙,由此人安排信得過的司機把貨物運送到目的地,比如芝加哥,獲得百分之四十的利潤。雖然會損失一部分利潤,但是更安全。即便出了事,美國聯邦調查局與緝毒局查到的也是合伙人。
只是,帕多佐得確保毒品順利送到目的地。
為此,需要一道保險來防止合伙人在運送過程中私吞毒品。
木林森扮演的就是這個角色。
對那些膽敢黑吃黑的分銷商,帕多佐從不留情。遇到這種情況,他會派木林森這樣的手下去干掉分銷商,甚至綁架分銷商的家人。這麼做不是為了追回貨款或者減少損失,而是為了殺一儆百。
她是無辜的,可是她的未婚夫並不無辜。
一周前,大約六百千克可卡因運入美國,卻在轉交時出了問題,貨物被劫,合伙人也逃走了。
這批貨,在芝加哥或者紐約價值兩千萬美元!
三天後,木林森找到那個逃到紐約,打算帶著兩千萬貨款遠走高飛的合伙人,給他套上了一個電動絞索。
這是一個新奇的小玩意,由電池驅動的液壓馬達帶動一根很細的,幾乎無法剪斷的高強度鋼索。套到人的脖子上後,只需拽一下鋼索,液壓馬達就將啟動,逐漸收緊鋼索,直到完全收攏。整個過程將持續五分鐘,只不過受害者不是死于窒息,而是在大約一分鐘後因頸部動脈被割斷而流血身亡。
隨後,木林森找到了那個女人,把她帶回了華雷斯。
在死之前,她將飽受折磨。她會乞求上帝,會夢想獲得拯救,但是沒人在乎她,結局不會改變。
整個過程將錄制下來,剪接後制作成極為殘酷血腥的錄像帶。如果有需要,帕多佐會用這些錄像帶告訴下一位合伙人背叛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在帕多佐書房的抽屜里,有很多這樣的錄像帶。
也許,她仍然深愛著那個男人。
她永遠不會知道,害死那個拿著價值五十萬美元的鑽戒向她求婚的男人的人就是她,是她的****與貪婪。
那個男人是一名律師,年薪四十萬美元,可謂前程光明。為了那枚鑽戒與未婚妻夢想的奢華婚禮,他欠下了巨額外債,不得不跟魔鬼簽訂契約,甚至打魔鬼的主意,最終走上了不歸路。
如果他忘記了那個把他引入歧途的女人,哪怕只是有一點點覺醒,沒有在逃亡途中打那個電話,木林森根本來不及趕到紐約,也就無法在他登上飛往倫敦的航班之前,將他送入哈得孫河。
木林森有點同情他,也有點同情那個女人。
他們原本該有一個平淡,但是不失排場的婚禮,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也許會養育幾個子女。
害死他們的不是帕多佐,也不是木林森,而是難以滿足的貪欲。
至少就木林森所知,不是帕多佐找上他,而是他主動找到了帕多佐,交納了一百萬美元押金。
如果他沒有私吞貨物,根本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對木林森來說,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一年半前,決定放棄一切去尋找與營救歐陽鳳鳴的時候,木林森就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經歷。
頭半年,木林森在美國境內活動,尋找歐陽鳳鳴的下落。
在此期間,按照楊懷烈的安排,木林森「出賣」了幾名情報人員,還「干掉」了幾名追殺他的情報人員。
「坐實」了「叛徒」身份之後,木林森來到墨西哥。
名為逃亡,實際與歐陽鳳鳴有關,即木林森獲得的線索表明,弗蘭克還活著,就藏在墨西哥北部某地。
此後,木林森開始為帕多佐賣命。
如果弗蘭克藏在墨西哥北部地區,肯定與帕多佐有關。
一年來,木林森做了好幾次類似的事情。
雖然贏得了帕多佐的信任,但是木林森從沒見過他。
女人的慘叫聲已經消失,夜晚恢復寧靜,房門開啟的時候,飄出了一股極為濃烈的血腥氣味。
如果說世界上有哪個地方能跟「地獄」聯系起來,那就非華雷斯莫屬。
這座擁有上百萬居民的城市屬于墨西哥的奇瓦瓦省,在格蘭德河南岸,北面是美國得克薩斯州最西面的埃爾帕索。雖然只隔了一條河,但是兩岸的世界截然不同。讓華雷斯出名的不是甜美的墨西哥玉米餅,而是拉美的古柯堿。在這里賣五十美元一盎司的可卡因,在美國的洛杉磯、芝加哥與紐約等地能賣到兩千美元。四十倍的利潤能讓很多人冒險,有的人為此發了大財,有的人因此丟了小命。這是一座充斥著垃圾、毒品、暴力與罪惡的城市,是墨西哥的「鬼城」。
毒品戰爭導致每年有上千人遭到謀殺與綁架,凶手大多逍遙法外,幾乎所有凶案都與毒品有關。
這是一座被上帝遺棄了的城市。
一名中年人走了出來,拿著一部手機。
他叫卡斯特羅,與古巴的卡斯特羅兄弟沒有半點關系。在拉美,「卡斯特羅」是一個非常普遍的姓氏。他是一個典型的墨西哥人,皮膚黝黑,四十歲出頭,戴著牛仔帽,打扮得像個得克薩斯人。
木林森並不了解他,也不需要。
一年前,兩人在新墨西哥州「偶遇」。當時,卡斯特羅正被聯邦調查局與緝毒局的特工追捕,木林森救了他,還把他送回墨西哥。隨後,他把木林森介紹給帕多佐,成了木林森的搭檔。
在他接听電話的時候,木林森又點上了一根香煙。
他是木林森的搭檔,也是帕多佐的親信。一年來,帕多佐只向他下達命令,再由他轉告木林森。
只是,這並不重要。
在他接完電話的時候,木林森取出了塞在右耳里的無線耳麥。
雖然贏得帕多佐的絕對信任並不容易,但是騙過卡斯特羅根本不是難事。半年前的毒品戰爭中,木林森再次救了卡斯特羅。在他養傷期間,木林森贏得了他的絕對信任,克隆他的手機g**卡。
此後,卡斯特羅再沒懷疑過木林森。
「木。」卡斯特羅朝木林森招了招手。
下車後,木林森丟掉煙頭,朝他走了過去。
「處理掉她。」
「我?」木林森顯得有點不情願。
「我要去見帕多佐。」卡斯特羅揣好手機,掏出一只裝滿美元的信封遞給木林森。「好好休息幾天。」
接過信封,木林森勉強笑了笑。
卡斯特羅沒有起疑,他知道木林森是誰,知道木林森的本事,也知道木林森為帕多佐做事只是為了錢。
像處理尸體這種事,幾乎從沒勞煩過木林森。
只是,他犯了一個極為嚴重的錯誤。
在他轉身朝越野車走去的時候,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脖子,準確無誤的割斷了頸部動脈。在他轉過身來看木林森的時候,匕首在他的肚皮上連刺三刀,其中兩刀刺中了上月復部。
「你……你……」
卡斯特羅不敢相信的看著木林森,發現木林森拿著他隨身攜帶的匕首,似乎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死亡來得很快,心髒停止跳動前,大腦就會因為缺氧而停止工作。
即便到最後一刻,卡斯特羅都無法相信,那個救過他兩次的人會把匕首刺進他的脖子與肚皮。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那個電話,肯定是那個電話!
猛然間,卡斯特羅明白了過來。木林森在監听他的手機,開始由帕多佐打來的電話提到了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
木林森根本沒有背叛,他在做某件事情,一直在耐心等待。
卡斯特羅想明白了,卻只能把這個秘密帶入地獄。
雖然卡斯特羅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但是他雙手沾滿鮮血,死後進不了上帝打造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