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雖說是度假,但鐘厲銘還是有一身的公務。晚飯過後,他回到度假屋就開始工作,這里不設書房,因而他隨意地拿出筆記本就在客廳著手處理事務。
每次踫到這樣的情況,程知瑜也會很自覺地避開,她知道需要他經手的文件或要向他請示的指令,大部分都屬于機密級別的。他對她總是不設防,或者,在他的眼里,她根本就不成氣候,就算她有一百個心眼,他也不覺為患。
全身都殘留著汗跡,程知瑜在衣櫥里找好衣服就進浴室洗澡。往浴缸放滿了溫水,她也不急著洗,只是躺在里面閉目養神,緩解一天的疲勞。
蓮蓬頭沒有關緊,輕微的水聲在幽靜的浴室里回蕩。程知瑜覺得難以忍受,沒躺一會兒就坐了起來,伸手去把它關緊。她的心情平和下來,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得很遠。
瑣碎的片段一幀幀地閃過,直至鐘厲銘的臉浮現在自己的腦海中,程知瑜才睜開了眼楮。手不自覺地模了下自己唇,上面仿佛還留有他的味道,她心頭一震,連忙用水澆洗著自己的臉。
澡才泡到一半,程知瑜突然覺得身體有點怪異。這樣的感覺並不陌生,很快她便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她的大姨媽確實來了。她沒有心情再享受這個澡,于是草草地沖洗了一下就穿上衣服出去了。
程知瑜只用了十來張紙巾墊著,每走一步都覺得沒有安全感。在臥室里撥著度假村的內線,她很窘迫地要求接線員為她提供女性的生理期必需品,可惜這里只有最基本的衛生用品,她急需的止痛藥和暖水袋都無法供應。
度假村的工作人員動作十分迅速,程知瑜還在臥室吹著頭發,她所需要的東西就送了過來。她來不及下樓,才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鐘厲銘已經將衛生巾拿在了手中。
將門房關上,鐘厲銘轉身就看到程知瑜赤著腳朝自己走來。他將東西遞了給她,「急什麼,鞋子都不穿。」
他神色如常,但程知瑜卻悄悄地紅了臉。她低著頭接了那包衛生巾,聲音像蚊子嗡鳴一般,「謝謝。」
想起下午吃過的冰淇淋和晚飯時喝下的凍飲,程知瑜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在床上躺了一小會兒,小月復就開始悶疼,她將自己縮成了一團,很無力地等著陣痛過去。
鐘厲銘很早就回了臥室,他一進門就看見程知瑜縮在了床角。軟榻上放著他的睡衣,他頓了下,隨後就進了浴室洗澡。
從浴室里出來,床上的那團人影已經不見了。臥室的房門只是虛掩著,鐘厲銘一邊扣著睡衣的紐扣一邊走了出去,很快就在樓下的廚房里找到了程知瑜。
度假屋配套的廚房空間不大,鐘厲銘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上上下下地翻著櫥櫃。她沒有刻意放輕動作,開關櫃門的聲音淹沒了他的腳步聲,直到轉過身來,她才發現他正在不遠處,一聲不吭地看著自己。
她似乎被嚇著了,臉上的表情又僵又硬,籍著那點微弱的燈光,鐘厲銘還能察覺到她的嘴唇有幾分病態的蒼白。他走進了一步,問她︰「在找什麼?」
廚房瞬間變得擁擠,他高大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程知瑜無端地覺得壓迫。她指了指不遠處的電水壺,解釋說︰「我想找個玻璃的瓶子或者罐子裝點熱水。」
沉默了片刻,他說︰「肚子疼?」
程知瑜沒有在這種時候跟他單獨相處過,她尷尬的很,于是胡亂地點了點頭。站了這麼久,小月復又墜又沉,她想去燒開水,腿一軟就連路都走不穩,她連忙扶了下櫥櫃櫃面。正要踫到電熱壺,後方就有一條手臂伸了過來,而他的聲音在自己的頭頂響起,「我來,你上去躺著吧。」
她並不放心離開,于是告訴他,「我沒有找到東西裝熱水,要不再打電話讓……」
話還沒有說完,鐘厲銘就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話哽在了喉嚨,沒有勇氣再嗦半句,隨後拖著沉沉的步子回臥室休息。
程知瑜在床上擁著被子輾轉了大半個小時,鐘厲銘才拿了個酒瓶進來。他進浴室找了條毛巾將酒瓶包了起來,扯開被子就塞到了她的手里。
開水的溫度透過毛巾傳到她微涼的小月復上,暖意一點一點地蔓延,她好半晌才緩了過來,好奇地問︰「哪兒來的瓶子?」
鐘厲銘已經躺了下來,听見她的話,他說︰「今晚買的。」
今晚他們在一家小餐館里吃飯。那家餐館出售十分地道的自釀葡萄酒,鐘厲銘大概覺得不錯,于是就想帶兩瓶回國。餐館的老板充滿歉意地告訴他們,只剩下最後的一瓶,再釀一批必須等到明年的葡萄成熟時。
起初程知瑜只是無所謂地應了聲,待她反應過來,她馬上問︰「你把它們都喝完了?」
鐘厲銘將臥室里的燈關掉,在房間變成黑暗的一刻,他的聲音淡淡漠漠地響起,「倒掉了。」
盡管痛疼有所緩解,但她還是覺得難受,心情低落而煩躁。當鐘厲銘很自然地將手伸到她那邊的時候,她立即就用力將他甩開。
幾乎是同時,他們的身體都僵住了。
程知瑜再次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她閉著眼楮裝死,握著酒瓶的手心都在冒著薄汗。其實有那麼幾秒,她怕得連小月復的陣痛也瞬間消失了。幸好身邊的人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默默地將手收回,隨便將身體挪遠了一點。
原本繃到極端的神經慢慢地放松下來,但程知瑜還是難以入睡。眼楮已經適應了黑暗,戶外的燈光從窗簾的縫隙里滲進,她睜著眼楮盯著牆壁上那花紋復雜的牆紙,希望借出能培養些許睡意。
床鋪太軟,程知瑜睡得不怎麼舒服,想翻身又怕打擾到身旁的人。直到半邊身子快要麻了,她才輕輕地轉了個身,平躺在床上。
「睡不著?」
他的聲音打破了寧靜,程知瑜眨了眨眼楮,應道︰「嗯。」
鐘厲銘接著又問︰「認床?」
其實程知瑜那點嬌氣是到了鐘家以後才慣出來的,以前她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不高,但現在對很多東西都不願意將就了。她輕輕地扯了下被子,「可能是。」
「閉上眼楮,什麼都不要想。」他說。
程知瑜又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很听話地閉上了眼楮。
由于大姨媽的造訪,程知瑜整個人都病怏怏的。鐘厲銘沒有勉強她出外游玩,他們這幾天都宅在度假屋里。他一般在樓下工作,而她則臥室的陽台上懶洋洋地虛耗時光,兩人互不干涉,只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聚在一起。
原以為單獨與他相處這麼多天會十分難熬,旅程結束的時候,程知瑜卻有幾分不舍。這樣的日子過得太愜意,她早已忘記自己那一身煩惱。
他們乘坐早機回國,飛機降落時已經接近傍晚。程知瑜睡得昏沉,下機時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邊。看見她一直揉著眼楮,他一手將她攬過來,以免她被往來的行人撞著。
來接機的人是錢秘書。他原來是鐘志森的秘書,鐘厲銘剛進公司的時候,他就被調派去協助鐘厲銘熟悉公司的各項事務。鐘厲銘對他信任有加,自那以後,他便一直留任。程知瑜平日跟他的接觸不多,不過見了面還是會打聲招呼。
「外面守了很多記者。」見了鐘厲銘,錢秘書一臉凝重地說。
程知瑜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抬頭看了看鐘厲銘,只見他微微頷首,帶著她繼續往前。
看到目標人物出現,一大幫記者瞬間涌了上來,呈半弧狀地將他們包圍。鐘厲銘護著程知瑜,他抬眼冷冷地看著那舉著錄音筆和群扛著攝像機娛記,一言不發。
鐘厲銘不是任人評頭論足的公眾人物,他的氣場本來就強大,那群娛記有幾分忌憚,很聰明地與他保持一小段的距離。眼見他們快走到機場出口,那群娛記終于按捺不住,爭先恐後地發問。
「鐘先生,你們這次的出游是普通的旅游還是蜜月旅行?」
「之前有傳鐘氏是《下一站天國》的第一投資方,這是不是程知瑜出能夠演女二號的原因?」
「對于包養未成年孤女的傳言,您有什麼看法?」
鐘厲銘的臉沉了下來,他們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于是就把矛頭指向了程知瑜。對于程知瑜,他們的態度就惡劣得多,所提的問題尖銳又讓人難堪。
各樣的提問此起彼伏,長長短短的鏡頭正對準他們,耀眼的鎂光燈閃個不停。程知瑜躲在他懷里,一直都沒有抬頭。
錢秘書走在前方,一邊驅散著娛記一邊高喊︰「麻煩大家讓一讓。」
娛記們絲毫不放松,他們步步逼近,勢要從他們身上挖掘到八卦消息。
一個男記者聲音洪亮,一開口就淹過了其他記者的聲音,「不少網友都表示,如果劇組不換角,他們將堅決抵制《下一站天國》的上演,你擔不擔心被轟出劇組?」
聞言,鐘厲銘突然停住了腳步。
在場的娛記都很有默契地安靜下來,只有短促的拍照聲音仍舊響個不停。
程知瑜不願停留,因而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鐘厲銘沒有理會她。他站在原地沉默地打量著那個男記者,直到那男記者閃躲般低下了頭,他才收回視線,語氣淡漠地對在場的人說︰「她不會參與《下一站天國》的拍攝,日後也不會進娛樂圈。如果你們再讓我在報紙雜志上看到她的新聞,我就讓你們在棠海混不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今天雙更的話,那些潛到了水底的菇涼會不會上來冒個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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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在晚上十一點左右,盡量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