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恨不能將這幾個月的空缺全給佟婉柔補上,滿滿一桌子的菜,全是佟婉柔愛吃的,傅恆還沒有回來,李氏派人去書房問了問,李榮保說讓傅恆就在書房與他一同用膳,李氏與佟婉柔知道,傅恆他們是在書房談正經事,便也不去打擾,婆媳倆對著一桌子的菜,侃侃而談起來。
「去年見宮時,我見著了明瀾,現在宮中出了皇貴妃,就數她的位分最高了,大阿哥永璉我也見著了,可愛的很,一切都挺好的,就是……」
佟婉柔正在喝湯,見李氏面上有些遲疑,不禁疑惑道︰
「就是什麼?」
李氏見她瞪著的雙眼,也不打算隱瞞了,就直接說道︰「就是你佟家的兩個姐妹日子過的不是太好。原本也不是什麼很高的位分,竟然跟著齊妃做那些損人利己的事兒,一下子就被降成了官女子。」
佟婉柔倒是沒覺得有多意外,將碗放下說道︰「從前她們進宮的時候,我便警告過她們,讓她們別和齊妃走的太近,可是她們不听,本也不是能在宮里活下去的性格,早些降了位,說不定也是好事。」
李氏听她話語中未曾偏頗,也就放心了,又說道︰
「是啊,只要她們安安分分的做個官女子,想來也不至于落得齊妃的下場。」
佟婉柔奇道︰「齊妃不也是降級嗎?」
李氏搖頭︰「對外說是降級,打入冷宮,其實……」李氏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才對佟婉柔招了招手,小聲說道︰「其實已經在宮里被偷偷處決了,畢竟謀害阿哥的事情,皇上與太後如何能容?」
佟婉柔大驚︰「齊妃謀害大阿哥?」
之前李氏在信中只說齊妃被降級,並未說明降級的原因,如今听來當真是驚心動魄的,就算她再怎麼不喜歡賢妃娘娘,那也不該將毒手伸向無辜稚子啊。
李氏神色凝重的點點頭︰「她借著探望大阿哥的時候,竟然偷偷用細針扎孩子,扎過之後,孩子就哭,哭了她便易手,還反過來責怪賢妃,若不是賢妃親自替孩子換衣洗澡,還真發現不了衣服上的星點血漬,這才明白孩兒每回被齊妃抱過之後就大哭的原因,才起了防範,尋了一個機會叫齊妃當場被識破,讓皇上親眼看見了那個女人的惡毒。」
「……」
佟婉柔听得心直跳,蹙眉道︰「大阿哥還那麼小,她怎麼能忍心下得去手?」
李氏也跟著嘆了口氣︰「唉,宮里的女人啊,總是容易被嫉妒沖昏頭腦。也是因為我的身份,你姐姐一直熬到今天才被封做妃子,不過,如今是好了,只要我的位分上去了,你姐姐在宮里的日子,想必也會好過許多。」
婆媳倆一邊說話,一邊吃飯,不知不覺也過了好長時間,直到傅恆回來,她們倆還沒吃完。
「哇,你們吃的什麼山珍海味,這都快一個多時辰了吧,還沒吃完啊?」
傅恆看見李氏,就夸張的坐到她身邊,與她親近親近,李氏的肩頭擱著他的腦袋,手上雖然不耐煩的推了他一下,但是臉上還是很受用的,橫了他一眼,說道︰
「你不陪我說話,還不許婉柔陪我說呀?」
傅恆嘿嘿一笑︰「許,怎麼不許啊。不僅婉柔陪您說話,這不還有您孫子嘛。」
三個人相視而笑。
***
傅恆只能在家里待一晚,所以,李氏也沒拉著他說太長時間的話,早早便讓夫妻倆回房歇息去了。
佟婉柔躺在床上,撐著腦袋,肚子側在一邊,大月復便便的對傅恆問道︰
「相公,明日真的不能留嗎?」
傅恆將洗臉巾放好,呼出一口氣後,才爬上了床,自從佟婉柔肚子大了之後,他就自動睡去了里床,因為佟婉柔晚上起夜的次數多了,從里面爬出來不太方便。
「真不能,我半夜就得走了,快馬趕回山西,估計也要個一天半,快睡吧。十天之後我回來接你。」
佟婉柔乖巧的點點頭,又想起一件事沒說︰「對了,娘說,你那兒要是真走不開,就讓我在家里生,你覺得呢?」
傅恆閉著雙眼,沉默了好一會兒,佟婉柔差點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才開口說了一句︰
「十日之後,我回來接你,還是去山西生吧。」
佟婉柔看著他,目光中露出不解,傅恆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轉了個身,將她抱在懷里,說道︰
「我娘剛剛坐上主母的位子,府里的人未必對她心服,誰也不知道,有些人暗地里存著什麼心思,多事之秋,我不想拿你和孩子的性命來賭博。」
「……」
佟婉柔被他摟在懷里,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世上最難猜到的就是人心,你以為她不會去做,可她偏偏去做了,想想齊妃的事,當真是叫人徹骨心寒。
既然相公這麼說了,佟婉柔也覺得凡事還是穩妥些好,往他懷里鑽了鑽︰「那就只能辛苦相公了。」
傅恆在她頭頂親了親︰「說什麼傻話,對你們娘兒倆,多辛苦都值得。」
「……」
兩人相擁而眠。
***
第二天一早,佟婉柔醒來就發現傅恆已經離開了。
看樣子是也沒跟李氏正式辭行,許是想著十日後他還會回來吧,佟婉柔起身後,挺著肚子,一路搖晃著去了飯廳。
今日是李氏的大日子,原佟婉柔還以為,早飯會是下人們準備,可沒想到去飯廳一看,李氏卻還是親自在忙活。
「娘,您今日就別忙了,待會兒賓客就上門了。」
李氏見她起身,笑了笑︰「嗨,也就是瞎忙。待會兒去換身衣服,就可以直接去迎賓客了,橫豎今日人也多,我也不能面面俱到,總有缺失,那干脆也不去強求了,先把你們照顧好才是正理。」
佟婉柔對李氏說道︰「相公半夜就走了,不過他十日之後還回來。」
李氏也沒見多意外,點點頭︰「嗯,我知道,一早門房便來通知我了,這孩子越大越叫人省心,從前還擔心他不上進,沒出息,如今看來,可不就是我杞人憂天嗎?」
听婆婆夸獎相公,佟婉柔笑了笑,只听李氏又問︰「對了,昨兒你跟他提了,在家生產的事兒了嗎?」
李氏是真心不想兒媳婦十日後再去折騰,那時候她都八個多月了,再在路上奔波,雖然那馬車的確軟和,但也叫人不放心啊。
佟婉柔吃了一口花卷,對李氏搖搖頭,說道︰「相公說,讓我去山西生,他那兒早就準備好了,家里不還沒準備呢嗎。」
李氏想了想後,才輕輕的嘆了口氣,猜中了兒子的心思︰「他呀,就是心眼兒多。不過也行吧,只要路上平安了,去山西生確實比在家里生要安全些。」
佟婉柔知道李氏和相公想到一塊兒去了,便也不再做聲,乖乖的吃起了早飯。
李氏吃了些東西之後,就被幾個嬤嬤請去了妝房,佟婉柔吃完了早飯,也不打算出去,就在房間里抄寫經書。
寫了幾張,就有丫鬟前來通傳,說是府里的幾位夫人來探望她,佟婉柔愣了愣,才想起來,請人進門,一邊走去花廳一邊在心里納悶。
這些小姐在她新進門的時候都沒想過來看看她,今日怎的得空了?
去到了花廳,幾位嫂子就齊齊站起了身,對佟婉柔笑著招手說道︰
「弟妹呀,真是好久未見了。喲,你這肚子夠大的了,可得給咱們富察家生一個大胖小子出來啊。」
三嫂子芬蘭笑得牙花兒閃耀,走過來,將佟婉柔扶到了椅子旁,佟婉柔坐下之前,對幾位嫂子稍微蹲了蹲膝蓋,說道︰
「婉柔身子不便,不能對幾位嫂嫂行大禮,還望嫂嫂們見諒。」
五嫂子代替全部人回答︰「你身子不便,可不能行禮,再說了,咱們都是妯娌,有什麼好客氣的,是不是?」
五嫂的話,讓其他嫂子都跟著點頭稱是,三嫂子眼珠子一轉,就又說道︰
「弟妹真是懂禮,可比六弟妹懂禮多了。」
佟婉柔溫婉一笑,听她們提起嫁給六公子的佟縴柔,不禁問道︰「六嫂嫂不是去宮里了嗎?她可回來了?」
三嫂子臉上露出一抹不屑︰「她?這輩子怕是回不來了吧?」說完,幾個嫂子的目光交流了一番,不乏輕蔑,等著看笑話的模樣。
佟婉柔不動聲色問道︰「怎會回不來呢?」
五嫂子搶過話頭,還得了三嫂子的一記白眼埋怨,只听五嫂說道︰「她呀,當初以為入了宮,就能像九弟妹這般在宮里混出些明堂,現在倒好,跟著兩個官女子,在宮里做了最下三濫的浣衣女,大夫人被休之前,我還見她找人修書回來,要大夫人想法子將她弄出宮來,真是好笑。」
佟婉柔想著,如今佟嬌佟媚兩姐妹被貶為了官女子,佟縴柔跟著她們自然也過不上什麼好日子,想起她們入宮前的高昂志氣,似乎是打著侵佔整個後宮的旗子,浩浩湯湯的在宮里混上天去,可是如今看來,當真是應了那句現世報了。
「從前,六弟妹欺負九弟妹,我們也都看在眼里,當時我就覺得六弟妹的人品不好,不說咱們都是妯娌,單是你與她就是娘家姐妹,可她還那樣欺負你,只可惜,我們當時也是人微言輕,六弟妹又有大夫人關照著,就是相救也沒個結果,九弟妹可不能埋怨我們呀。」
三嫂子的話說的情真意切,做出一副好像當時真是想幫她,卻無能為力的姿態。
佟婉柔看著在心中發笑,表面卻也恭恭敬敬的接受了,平和的說道︰
「三嫂說的什麼話,婉柔可不敢埋怨,大家都是妯娌,要和睦相處才對。」
她的話讓眼前這些女人對視了幾眼,然後,又在大家刻意的吹捧之中,佟婉柔以坐久了累為由,結束了這一段虛偽的談話。
這些女人就是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佟縴柔當年是嫡子嫡妻,她們對她也是這般奉承吹捧,可是,如今佟縴柔落了難,她們又來她跟前兒捧高踩低,著實叫人覺得無趣,看她們說話間,眼神都在交流,說不得腦子里正醞釀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想想,還是山西好,不需要面對這麼虛假,更不需要去擔心有誰會害她,果然還是相公想的周到,在這樣烏糟的環境下,就算她生了,也不會有多痛快的。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