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把胳膊伸出車外,撅嘴道,「娘,忽然我不想回侯府了,其實我們在外面住的多好啊,想做什麼做什麼,沒人罵咱們做的不對,也不用見了人不是彎腰就是下跪,我都快忘了侯府的規矩了……。」
姚媽媽瞪了茯苓道,「侯府不是隨隨便便的地方,忘記了就給我重新學,你要不想回侯府也行,就在小院幫著照顧小少爺,讓姑娘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茯苓鼓著腮幫子,你們都回去,留下她跟小少爺,那怎麼可以,茯苓恨不得咬掉舌頭,早知道會後悔,就不該離開小院,進了侯府,想隨便再出府,去街上溜達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茯苓嘆息著,忽然馬車一震,知晚磕在了車身上,腦袋一陣暈眩,馬兒一陣嘶鳴,趙思安忙問知晚有沒有事,知晚掀了車簾,就見對面一輛馬車撞在了大樹上,車轅都掉了下來。
知晚很無語,這是怎麼趕的車,這技術真不是一般的高,這路雖然不夠寬敞,但是兩輛馬車小心點還是能過去的,怎麼就撞了樹呢?
知晚正要放下車簾,就听到一陣唔唔唔聲,還有踹東西的聲音,還有扇巴掌的聲音,「給我老實點兒!別以為你長的細皮女敕肉我就舍不得殺了你!」
知晚手停住,繼續往那邊忘,只見車夫道,「車轅斷了,走不了了。」
馬車內傳來個粗暴的聲音,「要不是他們礙事,馬車也不會撞了樹,去搶一輛!」
馬車內,繼續傳來嗚嗚嗚聲,車夫就過來了,知晚皺眉,這是遇到綁架了嗎?
趙和從後面的馬車趕了過來,車夫面色陰沉。很直白的說要想活命,就讓出一輛馬車,然後滾的遠遠的,否則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知晚撫著額頭。對趙和道,「無需對他客氣。」
趙和應了一聲,拿出腰間的彈弓,那是他捕蛇之余慣用來抓兔子的,一打一個準,直接對著車夫的腦門打去,那車夫也就看著凶悍,其實真不怎麼樣,連躲閃都不會。
反而是車內的男子,是真的凶殘。出來時,手里拿了刀,知晚遞了個紙包給趙和,里面裝的是迷藥。
趙和的彈弓玩的真不錯,一次把迷藥包當成石頭打出去。緊接著又用石頭把迷藥包打碎,那包迷藥碎裂在地,風一吹,全部朝男子撲面而去,那男子刀撐著地面,挨了兩下就倒了。
趙思安訝異的瞅了趙和兩眼,然後趕緊拿了麻繩來把兩個綁匪綁在大樹上。知晚下了馬車,掀開車簾,就見到一個穿戴不凡,但滿臉淚水的姑娘,正一臉驚異和祈求的看著她。
知晚扶她下來,然後幫她解了繩索。茯苓已經迫不及待的問她怎麼被人給綁架了。
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姑娘是京都翰林學士鄭家姑娘,今日帶著丫鬟和僕人去臥佛寺上香途中,馬車出了問題,就下車步行上山。誰想半路上忽然就躥出來兩個人,一蒙棍子就打暈了丫鬟,把她給綁了。
知晚和茯苓安慰了她兩句,就沒再多問了,馬車繼續朝京都駛去。
半個時辰後,知晚就見到了城門,巍峨高聳,上面站著官兵,朱紅的大門敞開著,過路的客人來來往往,城門口還張貼了不少告示,知晚瞄了一眼,就忍不住扶額,「這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還非得我去大牢接我爹!」
鄭元娘訝異的望著知晚,「你是定遠侯府四姑娘?」
知晚撓了下額頭,訕笑,「這不是看到有張貼的告示,說我爹入獄了,我就回京了。」
鄭元娘點點頭,定遠侯府的事傳遍京都了,沒想到她果真就回來了,只是怎麼感覺跟傳聞的不一樣,既不膽小木訥,也沒畫像上那樣難看,反而美極了,只是穿的怎麼覺得有些怪,像是村姑?還帶著兩個孩子……
怕鄭元娘誤會,茯苓早說了這兩個孩子跟她情況差不多,都是被她家姑娘給救的,加上知晚是姑娘妝扮,薄施粉黛,真看不出這兩個孩子是她生的,所以鄭元娘也沒往那上面想。
閑聊才發現,她跟知晚同一日出嫁,這還是有緣分。
知晚望著鄭元娘,不知道怎麼送她回去好,知晚是打算先不回侯府的,她要安置好兩個孩子再回去,哪怕成親前一天回去都不遲,沒想到出了意外,她都回京了,總不好讓她爹還在大獄里吃牢飯吧,只是今天天色已晚,知晚明天上午去接定遠侯出獄。
她原是想送鄭元娘回府的,可到時候人家問起來,不就知道她是誰了,回京了不趕緊回府,說不過去了,知晚打算把她送到鄭府門口就走,可是鄭元娘祈求的看著知晚,「我能不能多留一晚?」
被綁架的一路,她也打听清楚了,是府里有人害她,花了五十兩銀子找人綁架了她,還要把她賣到那污穢之地,要不是知晚救她,她這輩子就毀了,鄭元娘不傻,她今日去進香,是受了丫鬟的挑撥,她只是沒想到跟了自己四年的丫鬟會出賣她,姨娘為了讓庶妹代她出嫁,竟然要毀了她!
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還不願意回家,知晚也能猜出來三分,便帶著她一起去了小院。
小院大門緊閉,姚媽媽上前敲門,半天沒人回應,氣的姚媽媽大喊,「老劉頭,趕緊開門!」
姚媽媽話音才落,門就被打開了,一個頭發半白的老頭出現在大家視線了,渾身的酒氣,見到姚媽媽,很是一震,「你怎麼回來了,看我醉的,把這麼大事都給忘了,姑娘也回來了,長的真是標致。」
說著,給鄭元娘行了個大禮,知晚和茯苓站在旁邊,嘴角猛抽,鄭元娘連連擺手,紅著臉指著知晚道,「這才是你們家姑娘。」
老劉頭懞怔了下,盯著知晚看了半天,「眼熟。」
姚媽媽揉了下額頭。一伸手把他給推了,老劉頭趴在門上滑下來,直接就打呼嚕了,看的姚媽媽恨不得去踹他兩腳才好。罵道,「等哪一天醉死了才好!」
然後,抱著塵兒進院子,院子里收拾的很干淨,花開燦爛,見到姚媽媽進來,掃地的丫鬟忙過來請了安,再次認錯了人,鄭元娘不好意思的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好,她這是喧賓奪主啊。後來干脆躲在茯苓背後,還被丫鬟探著身子瞄,而知晚抱著孩子站在那里,直接被人給無視了,這也不怪小院丫鬟婆子。她們的姑娘怎麼可能是抱著孩子的村姑呢,就算長的漂亮,那也是村姑啊!
姚媽媽滿臉黑線的看著知晚,吩咐茯苓道,「去吩咐廚房準備熱水,讓姑娘洗個澡,換身衣裳。」
知晚很確定。自己應該從來沒來過這個小院,不然也不會那麼多人認錯了她,不過有年紀稍大的婦人見她時,明顯帶著打量,笑的很溫和,感覺像是看她。又不像是看她。
姚媽媽介紹了錢嫂和趙思安幾個,並明說了兩個孩子是知晚認的弟弟妹妹,以後就是小院的小少爺和小小姐,絕不可慢待了。
趙思安和趙和早就不詫異了,兩人只是沒想到知晚是侯門千金。逃婚了不算,還生了兩個孩子,侯爺入獄,還得她去接他出來,這京都的人和事跟他們想的太不一樣了,太匪夷所思了,好不容易進京一趟,一定要漲漲見識。
小院大擺宴席,上下吃喝了好一會兒,才各自散去,姚媽媽整理床鋪道,「奴婢跟她們說這是姑娘的弟弟妹妹,就不能再跟姑娘一起睡了,從今兒起,讓他們跟虎頭一起睡吧,正巧春香也才生了孩子,就讓她也幫著喂養小少爺,再請個女乃娘就足夠了。」
知晚舍不得兩個孩子,可是一想到她要回侯府,最早也得出嫁後才能出來,也就同意了,臨睡前,姚媽媽端了碗藥來給知晚服用,往後知晚不用再喂孩子吃女乃了,知晚咬了咬唇瓣,狠狠的咒罵了某郡王幾句,一咕嚕的把藥喝了下去。
第二天,知晚抱塵兒的時候,塵兒一個勁的往她懷里鑽,找吃的,把知晚心疼的,她後悔回京了,她真想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回侯府。
用過早飯後,知晚就帶著茯苓還有鄭元娘出門了,正巧有條路去大牢經過鄭府門口,知晚就好人做到底親自送她回去了。
馬車在鄭府門前停下,知晚掀了車簾,就見一個婦人喜笑顏開的送兩外一個婦人出來,「還望李夫人多美言幾句,府上出了事,大姑娘丟了,這三天我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找的回來,怕耽誤了吉時,無奈之下讓三姑娘代嫁的,三姑娘你也瞧過了,性情模樣都是極好的。」
那夫人擺擺手,笑道,「三姑娘我瞧著是滿意,可惜了,這身份上有些瑕疵,回頭叫你們老爺給個嫡出的身份,這代嫁的事,我就應了。」
鄭府二姨娘連著應下,「這是一定的,斷不會委屈了府上少爺的。」
鄭元娘氣的直咬牙,知晚掀了車簾下去,鄭元娘也跟著下來了,鄭府門口的人瞧著她們,都怔住了,大姑娘怎麼回來了?!
二姨娘的臉色青紅紫輪換了變,之前那婦人也蹙了眉頭,鄭府找了一夜沒找到人,特地讓她來商議婚事,沒想到剛剛談妥,人就回來了,鄭府到底鬧的哪一出啊!
二姨娘為了女兒鄭妥娘的婚事可是煞費苦心,眼看著就要泡湯了,也就顧不得鄭府的名聲了,當頭就問,「你和丫鬟去上香,丫鬟怎麼回來說你被綁架了,好好的沒事一晚上不回來,你去哪兒了!」
二姨娘這是告訴那夫人,這樣的女兒恬不知恥,夜不歸宿,不知道在哪里與人廝混,那夫人眉頭皺緊了,鄭元娘羞惱了臉,差點哭出來。
茯苓瞅著鄭府大門,扭著眉頭不屑道,「鄭姑娘,你們府上的規矩真不怎麼樣,一個姨娘也敢辱罵嫡女!」
二姨娘氣的臉一白,招呼下人就來轟人,茯苓哏著脖子,「你敢動手試試,我家姑娘三天後就要嫁給越郡王了,你把我家姑娘打出個好歹來沒法上花轎,到時候看越郡王不把這兒給拆了。」
茯苓氣勢很強,不過就是個四品小官家。尋常連見到姑娘面都機會都沒有,還敢打她們,她們願意來,是給鄭姑娘面子。再說了,越郡王何等人物,姑娘都敢砸暈他,就是砸皇上,茯苓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元娘一整晚都跟知晚在一起,她說元娘與人廝混,豈不是把她家姑娘也算在內了,罵元娘她管不著,但是毀她家姑娘的清譽。就不行了!
嫁給越郡王,二姨娘一時間沒回過神來,明珠郡主她有幸見過一面,不是她,那這就是定遠侯府四姑娘了。怎麼與畫像上不像?
二姨娘一頂冒充的帽子壓下來,下人又圍了上來,茯苓氣的跺腳,不知道怎麼辦好,知晚淡淡一笑,「正好,我是順路送鄭姑娘回來的。一會兒還得去大牢接我爹出來,你若是不信,可以與我一起去。」
二姨娘這下怕了,那夫人怕惹麻煩,轉身要走,知晚喊住她。然後抓了鄭元娘的胳膊給她看,「元娘是給綁匪抓了,我回京的路上正好救了她,她怕清譽有損,我特地給她點了守宮砂。這東西,夫人應該見過吧?」
夫人抓了鄭元娘的手腕多看了兩眼,確定是守宮砂無疑,忙道,「完璧之身,沒錯,我這就回去了,三天後花轎來抬姑娘進門。」
鄭元娘感激的看了知晚一眼,知晚笑笑,她不是特地給她準備的,而是元娘憂心閨譽受損,回去遭到質疑,提醒了姚媽媽,姚媽媽急了,知晚離家快一年了,就算有她們跟著,也難保受人質疑啊,萬一太太要檢查,可是瞞不過去的,知晚想了想,要不就點個守宮砂吧,那東西假的很,不是完璧之身,她也能點的上,看著知晚胳膊上的守宮砂,姚媽媽險些驚呆。
她是當著鄭元娘的面點的,順帶就給她也點了一個。
鄭元娘被綁匪綁架了,可人家命好,遇到了回京的定遠侯府四姑娘,被她給救了,有了人證,還有守宮砂這個物證,鄭元娘沒遭什麼質疑,知晚趕著去大牢,就先告辭了。
一刻鐘後,馬車在刑部大牢前停下,知晚邁步就要進去,結果被人給攔下了,監牢重地,豈是人隨隨便便能進的。
茯苓磨牙,「不是告示上寫的,只要我家姑娘來接,就放了我家老爺嗎?!」
官兵反應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定遠侯府四姑娘啊,可是長的不像啊,官兵對著畫像看了半天,搖頭,不像,又怕知晚真的是定遠侯府四姑娘,他們擋路,不是害的侯爺多受牢獄之災嗎,可職責所在也沒辦法,只好把畫像遞給知晚道,「雖然打扮隨姑娘的意思,可咱們眼拙實在瞧不出來姑娘與畫像上的人是同一個,要不姑娘打扮的跟畫像上一樣,只要我們對上了,立馬放行,這是刑部衙門交代下來的,我們也只有听吩咐的份。」
茯苓氣的直扭帕子,知晚扶額望天,這讓她想起了前世的人臉識別系統,換個發型就認不出來了,知晚見他們為難,只好回馬車了,馬車上準備了胭脂水粉,知晚對著銅鏡往臉上抹,整個人都揪起來了,沒有太多的發簪,茯苓想辦法買了朵牡丹來戴上,總算是有了七分相似。
官兵感慨,他們只知道胭脂水粉能讓人美,沒想到也能硬生生的毀了個美人啊!
官兵領著知晚進大牢,知晚努著鼻子,大牢里的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難聞,官兵老遠的就獻殷勤了,「侯爺,四姑娘來接您回去了,這幾日,小的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定遠侯年方三十五,模樣俊郎,跟知晚想的一樣,不然也生不出來她這麼漂亮的女兒來,只是定遠侯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像不認識她一樣,知晚咳了一聲,這妝給畫的,才七成相似,就連自己的爹都認不出來了!
好半天,定遠侯才蹙眉,「你怎麼打扮成這副樣子?!」
官兵手一抖,差點沒跪下,茯苓就撅嘴道了,「老爺,四姑娘好好的來的,他們拿了幅畫,說姑娘不像,姑娘只好對著畫像打扮才能進來接您。」
定遠侯扶額,他沒往別處想,以為是越郡王弄出來的,氣的直罵他,茯苓站在一旁,眼楮瞪圓,老爺脾氣很好,從來不罵人的,沒想到會罵越郡王,茯苓忍不住道,「老爺,那畫像是以前六姑娘給四姑娘畫的,不關郡王爺的事……。」
定遠侯臉色一沉,邁步出大牢,瞅著知晚的臉,直揉太陽穴,「要是你娘知道了,能活活被你氣……罷了,姚媽媽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茯苓忙回了定遠侯,這才出了刑部大牢,坐上馬車後,直接回侯府,馬車被侯爺坐了,茯苓一個丫鬟只能靠腿走了,委屈的她撅著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