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德來到這里的當夜,父子倆在書房里談話。舒愨鵡講起眼下軍中的情況以及時局,商量了下接下來的安排,也不知怎的,說著說著,說到秦佑辰的身上來了。
「佑辰這個人,還是很精干的,嚴格說起來,在你這一輩,能同你相提並論的,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人。他絕非池中物,別看他現在是在為我們做事,未來可說不準。」張天德喝了口茶,對秦佑辰的評價很高。
張逸豐也不否認,點頭說道︰「這點我不否認。他也的確是我唯一認可的對手。其實很早以前,我就很想和他較量較量,遺憾的是,他竟然離開了軍界。這次倒也是個難得的機會,他又回到軍界了。正如父帥所言,他日後會是敵人。我想,要較量,總有機會的。」
「嗯。你知道就好。」張天德頷首,又接著說道︰「這次的事情,他處理得很好。否則,現在這邊早就亂起來了。」
「是啊。」張逸豐說著,又皺起了眉頭︰「只是我在想,他還會為我們做事到什麼時候。我們暫時還少不了他。」
張天德沉眸,說道︰「嗯。必要的時候,我會把阮蕪送給他。」
「她?」張逸豐愣了一下,這個阮蕪一直都是父親最寵愛的女人,曾經甚至為了她不惜殺掉秦佑辰這個最看重的手下,要知道,他可是個最重部下的人。現在卻說要把她送給秦佑辰,就算是張逸豐,也不免要驚訝了,那當初鬧成那樣又是為了什麼呢?
張天德看了眼張逸豐,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阮蕪的確到現在還是我最寵愛的女人,盡管出了那件事情,但一點也不影響我對她的寵愛。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把她送給了秦佑辰,足以見我對他的重視。他是個識相的,也該知道我的意思。」
「關鍵是他會接受嗎?」張逸豐接著說道︰「我見過他的妻子,不是個尋常的女子。」
「他的妻子?」張天德一愣,還是第一次見到張逸豐這樣評價一個女人,他不由得多看了兒子一眼,說道︰「我記得這次替你擋了一槍的人,就是她。」
「嗯。」
「還真是個果敢的人。」張天德笑了,眸中卻沒有一絲笑意︰「不過,這樣拼了命的救你,倒讓我心中起疑。」
「我之前也是起疑,想要試探試探她,就托人給她送禮去。你猜她後來怎麼說?」
「怎麼說?」
「呵呵。」張逸豐笑了一下︰「她說,救我純粹是無心之失,並非本意,受不起我的謝禮。」
「什麼?」張天德驚訝了︰「她真是這樣說的?」
張逸豐微笑頷首。如果她有什麼目的的話,說出那樣的話,也讓他更加好奇她的目的是什麼。但如果沒目的的話,他倒又好奇,她這無心之失是出于什麼觸動才做出來的。這個女人和別的人不一樣,她看自己的眼神沒有敬畏,也沒有愛慕,而是憂郁又淡漠的,直覺告訴他,趙霽沒有任何的算計心思,但或許也就是這個直覺的唆使,讓他對她充滿了探究。
阮蕪坐在臥房的床上,手觸模著真皮沙發上的紋路,目光盯著上面自己的手,虎口處有一道淺淺痕跡的傷疤,那是多年前留下的傷口,經過時間的沖刷,早已淡了。然而,有一道疤卻是時間怎麼也沖不掉的。
她轉過手來,手心向上,手腕處的疤痕觸目驚心,猶可見當日下手時的心狠程度,她笑了,卻跟哭一樣的笑。那日的一幕幕依稀還在眼前,可是她卻不顫栗了,回想起來,更多的,卻是平靜和淒涼。
怪誰呢?怪只怪自己太愚蠢。可若是說後悔呢,她又是沒有的。女人這一輩子難得愛上一個人,覺得幸運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後悔呢?
「二夫人,飯菜準備好了,要等大帥和少帥一起吃嗎?」一個嬤嬤走了進來,恭敬地問道,將她的心神給拉了回來。
她回過神來,看了那老嬤嬤一眼,說道︰「派個人去問問吧。」
那老嬤嬤應承著,退了出去。
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身掃了眼這個豪華的房間,就是單單的一盞燈都是花了大價錢的,到處都是奢侈,都是享受,都是軟玉溫香的感覺。這就是她所想要的生活,從她懂事起就渴望得到的生活,人人都對她畢恭畢敬,伺候周到,更有很多人巴結著,這就是她想要的待遇。不是小時候那樣窮苦的被人欺負凌辱的境遇,而是天堂一般的美好
生活。
做夢都想得到的一切都到手了,可她卻淒哀的笑了,她高興過一陣子,但也只是一陣子,是嫁給張天德後,遇到秦佑辰之前的那一陣子。然而,遇到他以後,一切又都變了,原來享受著的一切竟都成了折磨。
因為她得到了所有,卻得不到所愛的男人。她要守著一個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或許再過些年,等她老了,就是被拋棄了。算什麼呢?她的愛呢?在哪?
「我真是不懂女人,又想過安逸生活,又想要愛情,仿佛這世上什麼都是能夠兼得的。」秦佑辰曾經這樣說過,當時他還不知道她是張天德的女人,不過隨意的一句話,帶著幾分嘲意。如今,話仍在耳畔,卻比當時初听到時更充滿了諷刺。
她心里難受極了,不禁又想到,或許她那日就不該因為心軟而不對他下手,應該干脆將他毒死,然後自己再割腕自殺,而不是為了留下他而自己選擇死亡,如果是這樣,他們縱使生時不能在一起,死了還能成為一對鬼侶。那樣,對她也是好的。
怎麼那時就那樣心軟呢!如果狠一些,也就少了這幾年的罪受!而他也不會娶了別的女人!
阮蕪心中恨恨地想著,口中喃喃︰「他曾經答應過我,就算娶了別的女人,不會對她好,他真的能做到嗎?不,我當時應該讓他一輩子都不要娶我之外的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