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賓館,劉熙照就被老板叫了過去。在這樣一個瓢客竟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的地方,老板也是要看人臉色吃飯的。今天,劉熙照臨走時甩下的那位顧客,正是此市各大連鎖超市的大老板。在工作時間早退是絕對不能容忍的,重要的是,讓那老板硬起來時卻沒有讓人家she出來是非常不負責任的做法。老板是一個肥頭大耳的家伙,說要扣除劉熙照半月薪水。這個對劉熙照來說無所謂,反正半個月不發錢又不會餓死自己。能用這半月薪水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也是值得。
這一夜沒有客人,她也不想接—客,睡去了。
筆博送完劉熙照後,就想著今天晚上回家回爺爺家肯定是不現實的,小鎮上離這里七十里地,而且這個想法剛萌生出來就看見最後一班車匆匆開走了。最後,他不得不回那個小區里的家。家里肯定沒人。沒人,有鑰匙就夠了。
初中以後,筆博就一直生活在這個城市。這里的每條街道,甚至每條街道到哪里能聞見什麼味道,他都熟視無睹。在筆博的心里,一直有一個情結,他不知道城市的繁華更適合他,還是鄉下的恬靜。這樣一個情結出現在一個只有二十多歲的人的腦海里顯得很不正常。年輕,理所應當該是奮斗的好時候,該是為前程奔波的年華。可是有一點他不明白︰往哪里奮斗,從哪里下手。學中文系的,當然是從寫文章下手。可是,現在寫文章的多得數不勝數。而自己寫得文章沒有幾個人看,根本毫無薪水可撈。他每年都會盯著中國作家富豪榜沉思良久,看著那幾個永遠不會被排除出榜的人,還有動不動就新鑽進來一個嶄新的名字。如果哪天榜上忽然就蹦出個自己的名字,該多好。這樣的想法,迅速產生,又轟轟烈烈地破滅。有什麼可寫呢?世間的千姿百態都被古往今來的文人寫了個遍,就連近幾年新開創出來的玄幻宮斗也都繁榮得不像話。
這是筆博在出租車上想的,窗外的樓房和散發著黃!色燈光的路燈不停地向後移動。
轉眼就到了小區門口,停下,交錢,開門,出去。這一系列動作都那麼展現年輕人的都市風采。這就是這個時代?肯定不是。
剛打開小區大門沒走幾步,筆博就看見迎面走過來一位高挑的女孩,樣子看上去並不大,但是比尋常女孩要高。
筆博心想︰上次在小鎮上剛下車站踫見個胖的不像話的,這次下車又踫見個高得不像話的。現在的人難道都喜歡極致的感覺嗎?她該不會也是搞推銷的吧?如果真是搞推銷的,這也太敬業了,這都幾點了。若不是做推銷,莫非是傳銷的?那也夠敬業的。
正在筆博想著的時候,那女孩已是在幾步之外。因為光線的緣故,容貌才被筆博勉強看清。這女孩的臉蛋白里透著紅,紅里不透著黑,而是顯得粉女敕。看眼楮的顏色肯定不是中國人,這不是罵人,看樣貌特征應該是俄羅斯的。這在中國如此一個不起眼的城市,不起眼的小區,見一個外國人比大熊貓還要罕見。
只見那俄羅斯女孩很恭敬地走到筆博面前,說︰你好,先生,我是來自俄羅斯勘察加半島上的一座美麗城市彼得羅巴普沃夫斯克,我的名字翻譯成中文叫帕布羅。迭戈。荷瑟。山迪亞哥。弗朗西斯科。德。保拉。居安。尼波莫切諾。克瑞斯皮尼亞諾。德。羅斯。瑞米迪歐斯。西波瑞亞諾。德。拉。山迪西瑪。特立尼達。瑪利亞。帕里西奧。克里托。瑞茲。布拉斯科。畢加索。
筆博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只听懂了「勘察」兩個字,還以為面前的女子是個地質學家。但是地質學家也不應該來這個小區的,應該去荒山野嶺才對。再加上那女孩的中文口音跟河南方言有著不謀而合的相似,只是被她說出來,听起來稍微有點走位。筆博估計那女子可能來中國前沒少背自己的名字的中文譯音。
短暫的適應時間過後,筆博立馬整理衣冠,生怕給國人丟臉,然後微笑,點頭︰你好。再然後伸出手準備握手,一系列動作都做的頗有紳士風度。
那來自俄羅斯的女孩擁有豪爽的性格,自然不拘泥這些禮貌瑣事,直接問道︰先生,你幫忙看看,我的表子幾點了?
筆博一听不對勁,怎麼婊*子還分點。于是就向那女孩看了看,只見她態度虔誠的用右手指著自己左腕的手表,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那是一塊璀璨奪目的手表,在光線稍微昏暗的晚上不時反射出白光。筆博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要看手表。不過他听那女孩稱手表為表子,有點不大合適,給糾正道︰這是手表,不是表子。
那女孩說︰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是你們中國人,不是喜歡把東西後面加上一個「子」字,比如你們的刷子、椅子、鏈子、蓮子、簾子、胡子、筷子、太子、渣子、鞋子、蠍子、蟹子、小孩子、擔子,對了,還有狗腿子,這樣不是听起來更親切嗎?
听了那女孩的解釋,筆博有點不知所措,但根據多年中文系火拼出來的概念,對那女孩說︰在東西後面加子確實听起來很親切,但是手表這玩意兒後面不能加子,表子這個詞呢是用來形容一類女性的。
那女孩听了頓時明白過來,一看就知道來中國之前苦練中文,說︰哦,我明白了。那這被形容的女性一定很美妙吧,你看看我,像不像婊—子?
筆博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心想二十年來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坦誠的女孩,點頭︰像,真他媽像,你簡直就是婊—子啊!
那女孩一听被中國帥哥表揚,臉上也露出了北方姑娘少有的紅暈,看上去美滋滋的,說︰謝謝先生的夸獎。隨之又說︰不過先生,現在到底幾點了?
筆博看了下手機,說︰現在是北京時間十點二十分。
「可是,先生。這里不是北京,我問的也不是北京時間。」那女孩滿臉疑惑地問。
筆博一听,這也太缺乏常識了,決定嚇嚇她︰我們這,天朝之邦,都用北京時間,沒有人敢說不用,不然是要砍頭的,您必須得用。
那女孩听了滿臉驚恐,說;砍頭,那麼嚴重啊?是用刀子砍得嗎?
眼前這女孩在中國就是一個弱智,筆博心想。看她問的問題都那麼離譜,對面前的這位國際友人失去信心,胡謅起來︰我們中國人喜歡用右手辦事。而在你們的規矩里,是左手拿刀右手拿叉,所以我們砍頭從來不用刀,那太out了,我們都用叉子。
「可是,先生。叉子是什麼東西?不是用來吃飯的那個玩意嗎?但是你們吃飯不是用筷子嗎?」
這下,筆博徹底懵了,照這種表達方式下去,中國的傳統文化解釋到明天也解釋不完,更何況這是解釋嗎?這簡直就是蹂∥躪。但是筆博也不好推辭,說︰就是……怎麼跟你說呢?叉子在你們那里確實是吃飯用的,可是我們這里是用來采糞用的,像糞叉子。懂了嗎?
「哦,先生,我懂。先生,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再見,先生。」那俄羅斯姑娘很是誠懇的道別。
「嗯,再見。」筆博擺出了拜拜的手勢。
「糞叉子,吃飯用」。那俄羅斯姑娘表情真摯地反復咕噥著這六個字。
告別那俄羅斯美女,筆博心想這遠道而來的國際友人還真不好對付。不過還是要怪中華文化太博大精深了。忽然他又想起一個關于手表的冷笑話,講的是一個人的手表不會走了。于是那人就拿到修表的地方修,他給人家說︰我的表不走了。那人叫他把表放那,過兩天來拿。過了兩天,他來了,可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表,就問那修表的,說︰我的表呢?那修表的滿臉悲傷的說︰它走了!它走了!
這笑話冷的筆博起一身雞皮疙瘩,竟不知不覺中上了樓。
筆博家住四樓,一般情況下都是用電梯上樓,不過也有少數走樓梯的時候,那就是在電梯出故障的時候。這小區的電梯長久沒有人維修,時常會出現上了一層後就再也上不去的情況。不過幸好還沒出現過上一層再掉下來的事情,听說最近電梯事故頻發,也多半與年久失修有關。筆博知道了這些電梯里死過人的新聞,對電梯心有余悸,但一看到延綿而上的樓梯,還是決定鑽進了電梯。人啊,總是這樣懶惰。
安全到達四樓,電梯門緩緩開啟,走出去便看到那深鎖著的防盜門。
又回到了這個曠別多日的家,熟悉的藍綠色防盜門永遠都冰涼的矗立在那里,門右邊去年春節貼的「福」字也早已淡去了顏色。左邊的「發」字還勉強鮮艷,「發」是發財的意思,「福」是幸福的意思。可是筆博上次見爸爸的時候,爸爸的身體又胖了不少,人一到中年以後日子過得好了身體都會發福,尤其是從他們門上的「發」「福」二字被貼上以後。筆博對著門神經質般地敬了一個禮,而且敬得還是少先隊禮。禮畢之後,筆博對著門使勁敲了三下,盡管他知道不會有人回應,但進門前先敲門的規矩卻始終沒忘。伴隨著「咚咚」的響聲,灰塵鋪天蓋地朝四周涌來。筆博在這里生活了好幾年,卻還是沒能培養出對這里的感情,也許他跟爺爺一樣,生來就沒有富貴命。
推開防盜門,眼前是拂滿一層灰塵的地板。在這個在正常不過的四室一廳一百多平米的地方,到處都寫滿了荒蕪,只怕樓下的藤蔓沒有繞上來,不然又是一個植物園。家里的家具和電器也都用布蓋著。沒有親人的家,頂多也就稱得上是個住處。筆博看到這荒涼景象,那種感傷情緒油然而生並迅速蔓延開來,于心不忍家里的髒亂,于是決定開始大掃除。
走進衛生間,接了一桶又一桶水,掃地、拖地、擦沙發、擦桌子、擦牆壁。
沒過一會,家里的面貌就煥然一新,處處擦洗得 亮。筆博滿頭大汗地躺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滿意地笑了起來。
正在喘息之時,隱隱約約有種微弱的聲音從隔壁傳來。筆博扭頭看向自己家的門,才發現開門進來後沒有關上,此時藍綠色的防盜門豁然敞開。他起身走過去,準備關門,但是離門越近,這種聲音越清晰。筆博據經驗初步判斷,聲源確實來自于隔壁,而是這應該是女人shen吟時的聲音。
在听到這樣行_~感xiao魂和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音後,筆博的下∥身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細節,立馬肅然起敬。他低頭看著自己逐漸bo起的年輕的下—體,盡管隔著褲子,但還是感覺到了里面的燥熱和蠢蠢欲動。心理同樣年輕的筆博也不禁臉紅了起來,心里叫到︰筆博,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這大概是全天下第一個男人會這麼對自己說,因為平常只有女人才喜歡說男人沒出息。
很多女人都喜歡在男人硬了之後說人家沒出息。其實有沒有出息是不能拿在這上面說事的,更何況照那些女人的說辭,也許只有陽i有出息——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坐懷不亂面不改色。但是女人遇見陽i又喜歡叫人家廢物。按照女人的說法,這世上的男人被規劃成了兩類,一類叫做沒出息,另一類叫廢物。女人啊女人,真是捉模不透。未經人事的筆博被這xiao魂的聲音迷住,索性也就不關門了,偷偷邁過兩步,眯著雙眼在人家的貓眼前偷看。頓時,那種場景一覽無遺地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