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冉自離開遠大模具之後,一直和李裕瓏保持著聯系。李裕瓏每次跟董曉冉打電話,言談話語之間,露出了對遠大模具的不滿,但主任王金焱待他不薄,去留使他很是為難。董曉冉勸李裕瓏,許正揚、向雲,她董曉冉都出身于裝配車間,如今都加入了格瑞德,如果他也來格瑞德,王主任在諸偉騰面前很不好交代,在遠大模具的威信必將掃地。為了老領導的顏面,姑且在遠大忍一忍。再說他李裕瓏還未到在遠大一天也呆不下去的程度,諸偉騰不管怎麼說給他李裕瓏的待遇不低,臥薪嘗膽,是千里馬終歸早晚遇上伯樂的。李裕瓏說董曉冉淨忽悠自己。
下午下班之後,董曉冉接到了李裕瓏的電話,說讓她到津河邊的鳳都酒樓,說他李裕瓏請客。董曉冉挺納悶,問有誰啊?李裕瓏說就他們兩個人。
「李裕瓏,發了洋財了吧!」董曉冉調侃道。
「我哪有那個命啊!曉冉,讓你來你就來,來了就知道了!二樓大廳六號桌,六點半,準時到啊!」李裕瓏把電話撂了。
這個李裕瓏,不知這次怎麼舍得這麼大出血!董曉冉關上電腦,收拾了一下辦公桌,給同宿舍工藝科的劉濤打了個電話,「劉濤啊,晚上我有事出去一下,不回來吃了,你別做著我的飯了。」
「董姐,是不是有請客的呀?好吧,光剩了我自己了,我也懶得做飯,還是去和義德飯莊吃吧!」劉濤听上去挺沒勁的樣子。
董曉冉騎著自行車來到風度酒樓的二樓,遠遠望去,李裕瓏早已坐在角落處的六號桌那里等著她了,不斷地向樓梯口張望著。一見董曉冉上來,就站起來招著手。
「李裕瓏,這麼神神秘秘地,有什麼事啊?」董曉冉把羽絨服月兌下來,掛在椅背上。
李裕瓏給董曉冉倒上茶水。「曉冉,這不好長時間沒坐在一起聊天了,今晚沒事兒,約你出來吃頓飯。」
「李裕瓏,理由沒有這麼簡單吧,看你今晚氣色不錯,不會有喜事臨門了吧!」董曉冉喝了一口茶水。
「曉冉,真讓你說著了,諸偉騰諸總提拔我回技術部做了部長助理,這是今天下午的事兒。」李裕瓏于是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敘述了一遍,愉悅的神情溢于言表。
「 ,昔日的李裕瓏李工平步青雲來!」董曉冉吃驚地望著李裕瓏。「那你又要受修部長的領導了!」
「曉冉,修衛慶修部調任技術服務處,諸總讓我主持技術部的工作。唉,我真有些適應不了。」對于榮升技術部助理一職,李裕瓏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曉冉,我想跟你這個格瑞德的技術部部長取取經,探討一下管理經驗。」
「別窮拽文,還探討,說學習學習不得了。」董曉冉瞥了李裕瓏一眼。「點菜了嗎?我都快餓壞了!」
「點了,漢桂溜雞片、蔥黃燒海參、煨魷魚絲、薇菜里脊絲,湯是羊肉丸子胡辣湯,面食是岐山臊子面,你看還想吃啥,你再點!」李裕瓏把菜譜遞給董曉冉。
「算了,看在你點的都是陝菜的份上,就給你省省吧!這些就很不錯了!」在董曉冉看來,這次,李裕瓏是頗具苦心的。
「曉冉,我知道,你在格瑞德干地相當的不錯,我希望你不拘門戶之見,給我傳授一下管理經驗,也好讓我這新官上任有個新氣象,是吧,曉冉!」菜上來了,李裕瓏把菜都擺到董曉冉面前。
「李裕瓏,為了套取我的這點經驗,也沒必要把菜都讓我自己都吃了吧!你說,我出來了才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咋變得這麼扭扭捏捏的啊!來,都吃!你喝啥酒啊,我來瓶干紅就行了。」董曉冉把菜又擺在桌子中間。
「啊,我也喝點干紅!」李裕瓏去吧台拿酒了。
董曉冉坐在椅子上,腦子不停地思索著。李裕瓏能當上遠大技術部的助理,也是他多年的願望。當時,許正揚和向雲離開遠大之前,王金焱主任去技術部要人,李裕瓏自告奮勇地說要到生產車間鍛煉鍛煉,一個是他覺得搞裝配工藝的必須要有實踐經驗,二個是他有些看不慣技術工藝部門一些拈輕怕重、勾心斗角的不良現象,他曾發誓,如果他當了技術部的領導,一定要改變這種現狀。今天,他終于如願以償,可又信心不足起來,但願他不是個眼高手低的家伙。
李裕瓏回來了,拿著兩瓶張裕干紅。打開,倒上。
「曉冉,在遠大模具技術部時,咱倆打交道不是太多,直到進了裝配車間,咱們才因為工作關系熟識。現在你是格瑞德技術部門的領導了,按理說遠大與和義德是同行冤家,一些事你不便透露給我,但我李裕瓏只學習管理經驗,涉及技術方面的問題,你不便說,我絕對也不套取。」李裕瓏端起杯子,「曉冉,自你離開遠大,我也沒很像樣地請請你,我先敬你!」
「李裕瓏,你還算個明白人。謝謝你了!」董曉冉給李裕瓏踫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大口紅酒。
「我知道你愛吃家鄉菜,來,動筷子,多吃!」
董曉冉認為,李裕瓏雖然在一些事上不如許正揚會看事兒,但也是個實在人。「裕瓏,其實管理一個部門,業務能力是一個方面,最重要的是管好本部門的人,調動大伙的工作積極性。你一個人有多大能力啊,只有大家同心協力,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工作才能干出成績。當然,這要有一個好的環境氛圍。據我所知,諸偉騰來了之後,遠大的風氣大有改觀,可工作消極、不思進取、怕擔責任的現象還是比較嚴重的,這與人得病容易去病難的道理是一樣的。難怪諸偉騰一氣之下,罷了修衛慶的官。而你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兒,直言上書。當下,諸偉騰是很需要你這種無所畏懼的員工的。但居其位則謀其政,李裕瓏,你當上了技術部的助理,責任可就大了,危難之際顯身手,諸偉騰這是破釜沉舟的做法啊!」
李裕瓏被董曉冉這幾句話驚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裕瓏,諸偉騰給你要的是效績,要的是改變遠大技術部不圖進取現狀的承諾,要的是遠大未來可持續的發展規劃,責任重大,你不光會說,還得要落在實處才行。遠大模具未來的發展如何,你能透露一二嗎,方便說則說,不方便我也不強求你說。」
這個董曉冉,在格瑞德鍛煉了這大半年的時間,各方面的能力較之在遠大時有了很大的提高,看來,和義德真是個發現人才、培育人才的地方啊!
「曉冉,你們和義德近幾年來的發展戰略可以說毫無挑剔可言,簡直是把遠大模具逼向了死胡同。常規模具,雖然近觀遠大佔據了較大的市場份額,但如果和義德的德克豪茲運作良好的話,其價格方面的優勢,在不久的將來,必將反戈一擊,重新稱霸平津地區,乃至佔領魯北地區的常規模具市場,遠大未來的日子將極為慘淡,而新型模具,遠大失去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再重走格瑞德的老路,絲毫沒有意義。」李裕瓏對遠大模具沒有采納研發試制董曉冉熱流道模具的建議,已經是追悔莫及。
听了李裕瓏的這幾句話,董曉冉心里震了一下子。很顯然,李裕瓏已經看清了和義德所走的這步棋。但遠大模具是否能破解這個棋局,那要看遠大模具是否有這個能力了,更確切地說,以李裕瓏為首的遠大少壯派,是不是具備與和義德分庭抗爭的勇氣與魄力,尚在兩可之間。
「李裕瓏,成就你技術部助理的直諫書,肯定有打動諸偉騰的地方,要不然,他也不會直接提拔你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董曉冉還是想知道李裕瓏的平步青雲的一線靈光。
「曉冉,這可是企業機密,盡管咱倆關系不錯,但現在是各為其主,門戶不同啊!」李裕瓏給董曉冉倒上酒。
「李裕瓏,如今新型模具的研制,格瑞德已經先行一步,蘭奧更加是高深莫測,不會是遠大要在常規模具的價格上,與格瑞德拼死一戰吧!」董曉冉始終圍繞著李裕瓏給諸偉騰的建議書糾纏不停。
「看來,今晚我不說出個一二三,你董曉冉非把我逼瘋不可,也罷,我就稍微透露一點。」李裕瓏拿起筷子,「曉冉,來吃啊!是不是我不說就不吃菜了!」
這個李裕瓏,說這話也真是讓人生氣。「吃就吃,今晚我董曉冉可是來吃請的,你李裕瓏休想拿這事兒阻止我吃喝!」董曉冉掄起筷子,嘁哩喀喳一排子吃。
「我跟諸總說,遠大也應該開發新型模具,不過,到底朝哪方面發展,我心里還沒有底。」當李裕瓏與董曉冉雙目相對時,董曉冉發現李裕瓏的臉上閃過一絲的狡黠,李裕瓏也注意到董曉冉正在死死地盯著他,他慌忙端起酒杯給董曉冉敬酒。
李裕瓏臉上的微妙變化,被董曉冉看在眼里。諸偉騰就憑李裕瓏這幾句話就提拔他當技術部助理?如果那樣的話,這位諸總水平也忒差了吧!李裕瓏在說謊,在敷衍她董曉冉。看來,明著問是不可能奏效了,那就旁敲側擊。
但董曉冉又對自己大動心計的做法有些自責了,昔日在遠大,自己和李裕瓏在一起工作,配合地挺好,私人感情也不錯。近一年來,因為在不同的企業,而且從事著性質相同的工作,為不落口實,他們平常也不大相聚,也就是打個電話,胡亂聊一些家長里短的事。然董曉冉感覺地出來,李裕瓏對自己有好感。可為了和義德,董曉冉覺得有必要在李裕瓏嘴里套個實話。
「李裕瓏,有時候,我感到人這一輩子也真是不容易。」
「哦?曉冉你當下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何出此言啊?」李裕瓏一向認為董曉冉整天樂呵呵地,那曾發過愁啊!今天竟有些傷感起來。
「我知道李裕瓏對我董曉冉挺好的,可我們處于激烈競爭的兩家企業,說個話都要多加注意,不就是藏著,就是掖著。連句真心話都不能說,我心里挺難受的。」董曉冉說到這里,也好像動了感情,眼圈紅起來。
「曉冉,今晚之所以單獨請你,我是希望你和我一同分享我的快樂,請你能夠理解我的心情。」
「謝謝你,裕瓏,我明白你的心。但是,我也就是隨便問一問你跟你們的諸總都建議了什麼,你還對我諱莫如深。沒有信任感的兩個人,還談什麼個人感情啊!」董曉冉竟然落下淚來。
李裕瓏看見董曉冉真的為自己的避諱傷心,心里也覺得有些對不起她。董曉冉既然這麼珍視他們之間的情誼,正如剛才董曉冉所說,自己也太小氣了吧!李裕瓏開始為自己惹董曉冉傷心而自責。
「嗨,我給諸總進言,如今津城的模具市場,遠大、和義德、蘭奧三分天下,遠大模具技術創新實力不如和義德,更比不上蘭奧。雖然和義德發展勢頭正旺,但就設備和機械加工能力來說,遠大仍舊是龍頭老大,如果遠大與蘭奧聯手,將極大地遏止和義德的發展。行了,我就說這些。」李裕瓏話適可而止,就此打住。
啊?董曉冉以為遠大在技術方面將會有什麼大的突破,沒想到,李裕瓏突發奇想,讓遠大聯合蘭奧,對抗和義德。可從商業機密上來講,李裕瓏這幾句話對和義德來說,可是個極為有價值的信息。
「行啊,李裕瓏,三國讀的不錯啊!古有三國鼎力,今有津城模具三強,李裕瓏,想象夠豐富的啊!」董曉冉避重就輕,胡亂對付著李裕瓏。
「不是我李裕瓏想象豐富,而是現在形勢逼人。蘭奧是幾個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合伙開辦的企業,對創立的嶄新的運作思路給予了很大的期望。自認為發展前景無限廣闊,與晨鐘暮鼓、毫無生機的遠大合作,談何容易啊!諸總看了後,對我的建議提出了異議。采納與否,還不敢說。」李裕瓏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透露了遠大模具的戰略意圖,慌忙給予虛實結合的解釋。
望著李裕瓏的表情,董曉冉對他說的話將信將疑。但有一條董曉冉堅信,諸偉騰絕不是泛泛之輩,他將李裕瓏從基層一下子提到這麼重要的崗位上來,必定有他的道理。同時說明,李裕瓏的能力不可等閑視之。再說,王金焱是遠大的老人了,無論對哪一方面的工作,都很熟悉,他之所以向諸偉騰推薦李裕瓏,肯定有他的理由。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商戰。
董曉冉覺得自己利用了與李裕瓏的私人感情,獲取了商業機密,不管這個機密是真是假,它反映了遠大力圖重振聲威的戰略意圖。
「裕瓏,你說的遠大與蘭奧的合作聯手還有什麼的,我都不感興趣,我所要的就是你對我說實話。謝謝你。來,我敬昔日的老搭檔一個酒,希望我們在不就得將來,會再度合作。」董曉冉舉起酒杯。
李裕瓏趕忙也把酒杯端起來,跟董曉冉的杯子輕輕踫了一下。「曉冉,我也盼著在不久的將來,我和你能走到一起來!」
董曉冉的意思,她如果和李裕瓏真要拍拖,李裕瓏必須離開遠大。而李裕瓏認為,他和董曉冉無論效力于哪一方,都不會阻止他李裕瓏對董曉冉的一往情深。
各懷心月復事的董曉冉和李裕瓏吃完了這頓專門為董曉冉點的陝菜宴席。最後,董曉冉和李裕瓏也喝完了那兩瓶張裕干紅。
最後,李裕瓏陪著董曉冉吃完了他並不太愛吃的岐山臊子面,送董曉冉回了和義德單身公寓。在回遠大單身公寓的路上,李裕瓏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一路琢磨著自己在諸偉騰面前許下的諾言,他一定要讓遠大模具和蘭奧成功聯手,遏止和義德快速發展的勢頭,最終實現遠大模具重振聲威、再創輝煌的夢想!
董曉冉開始後悔,當初她沒有支持李裕瓏要離開遠大。如果李裕瓏加盟和義德,那就不會出現今天遠大的重整旗鼓、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