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實在抵不過我的苦苦哀求。蘗生即位的前一日,他去了島上,想來是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月兒吧。
易之趁機帶著喬裝打扮後的我去了關押蘗重的地方,關押的地方是青山西邊的一個天然的溶洞,蘗重就關押在里面。
我見到他時,雖然說是成王敗寇。但是,蘗重依舊是一副不肯認輸的清傲之勢,盤坐在一個潮濕的石床上。臉色泛黃,原本精神奕奕的神態現在看來確實少了很多光彩。
我讓易之開門放我進去,我彎腰進了牢房內。蘗重猛的抬頭稍有震驚的看著我。
「蘗生派你來殺的?」蘗重不削的看了我一眼。
「我是來救你的。」我佇立在他的面前語氣清淡的說。
「救我?蘗生的王妃要救我?」蘗重突然站起身來,一手掐住我脖子。
「是的,我是來救你。」我雙目直直的看著他。
「你不怕本殿下殺了你?」
「殺我?殺了我,你也活不了。這樣貌似不劃算,殿下的命比我重要。再說,二殿下現在殺了我就能出去了嘛,就能活著出去了?」我笑著說到,眼楮瞟了一眼易之站的地方。
「好,本殿下就听王妃說說要如何救本殿下。」
「殿下,何不裝瘋賣傻呢?」我嘴角蕩漾出一股邪邪的笑。
「裝瘋賣傻?」蘗重不解的看著我。
「是的,只有這樣大殿下才會饒你一命。你都變成了傻子,殺了你委實不是個好國君該干的事。大殿下,剛即位。倘若你又變成了瘋子,想來大殿下是不會不顧自己的名聲執意要殺你的。」我把我自己想法分析給他听。
「照王妃這麼說,本殿下該如何裝瘋賣傻呢?」
「這好辦,你把耳朵湊過來,我悄悄的告訴你。」
蘗重听我這麼說有所猶豫後還是把耳朵湊到我嘴邊,于是我在他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兩句話。
說完之後,蘗重整個人就愣住了。我看著他一臉的茫然「二殿下,生死一線。就不要顧慮這麼多了。」我說完就轉身出了牢房,與易之離開了。
出了牢房後,易之問我給蘗重出了什麼餿主意。他看蘗重听我說完話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我笑著說「易先生,就等著看戲好吧。」
一個人在死亡面前其實會變的異常的膽小,在沒經歷死亡之前,或許你自己會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怕死。不就是一死嘛,可是當真正的死亡就要降臨在你身上時,你會感覺無比的壓抑與恐慌。你會千方百計的尋找出口逃以一死。所以就算在如何喪心病狂的行為自己都能做的出來,只要自己可以不死。
所以在我離開牢房的當晚,就傳來消息。說蘗重瘋了。問是怎麼個瘋法?
小太監都不好意思開口,後來逼問之下才得知。哦!原來,二殿下再牢房之中luo奔了,飯不吃,開始吃屎了。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人心真的很難說,我們往往都會同情比自己可伶的人。當眾人听說二殿下毫無節操的瘋掉後,原本還個個恨之入骨,現在都是頓時升起憐憫之心。
蘗生從島上回來後,得知蘗重瘋了以後。便親自去了一趟牢房,據說蘗生去的時候。蘗重正在歡快的luo著跳著當日我跳的扭擺舞。
其實,不管蘗重真瘋還是假瘋,經過這慘烈的經歷後。已經不會在有人認為他是正常之人,所以蘗生在自己即位之後沒多久,就實行天下大赦行仁政,蘗重也被放了出去。
只是,最後蘗重真瘋了還是假瘋了,我不知道,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假亦真時真亦假。
而我與蘗生再次見面也是在他即位這天。蘗生即位後,我理所當然榮升成王後。年號「德安」,帝號為蘗文宗。蘗生即位後,階下三鳴鞭,在鳴贊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禮。
最後要頒布詔書,以表示蘗生是「真命天子」,儀式莊嚴而隆重。宣布登基,內容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自謙,然後冊封百官,大赦天下一類。
顯而易見的,蘗生身邊的人都得到了提拔,蘗冉被封為逸王,蘗萌被封為瑜王,楊止淵成為護國大將軍,易之成為宰相兼國師。冬青,也被提為帶刀侍衛的頭頭。而之前敷衍趨勢的那些蘗重的人,全部沒有受到重用。而我變成一國之後,封號貞淑王後。
蘗重被放了出去後,也有傳聞說曾在集市見過一男子瘋瘋癲癲,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說,我沒瘋,我沒瘋。想來,他是真的瘋了。
蘗生即位後,我與他就搬到了紫陽宮里住了。而楠府就此空了很多年,我偶爾一人無事還會讓珠兒陪我去看看。
蘗生即位當晚一直在常青殿批奏折,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紫陽宮就寢。自從那次他從我的床邊離開後到現在,他再也沒有與我好好說過一句話。我還在梅園住的時候,記得有一晚夜深後,我卻一直沒有入睡,躺在床上閉目假眠。忽聞有人推門進來,我一開始以為是有人擅闖梅園。但是我聞到隨風飄進的那熟悉的味道,我整個人頓時像是著了魔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想可能是自己太過緊張了。因為,這是蘗生身上專有的味道。他就站在我的床頭,靜靜的佇立在那。之後又坐在床邊,看著我良久。雖然屋內沒有點蠟燭,但是借著月光,蘗生還是依稀可以看清我的臉。
可能是因為,太緊張的關系。我感覺自己額頭已經布滿細細的汗珠,想來自己真的想他想瘋了。以往怨他的種種都拋之腦後,自己著實不是個記仇的人。你只是來看我一眼,便能融化了我心中怨氣。明明愛著你,我又豈能告訴自己不再愛了。我只能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心,無法逃避。
我多想睜開眼楮看看他,可是我又怕自己一睜開眼,他就會立刻離開。我正糾結要不要睜開眼楮時,蘗生忽然拿著他的方巾為我擦拭著額頭的汗珠。擦完之後,他起身站在床邊說到「明燦,對不起。」說完,他就轉身離開。我听到他離開的腳步聲,立刻睜眼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月光下的蘗生的背影被拉得很長,我看著這個熟悉背影,心跳莫名的加快了速度。直到蘗生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我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我的眼光。
不知道,之前的夜晚。在我熟睡的時候,蘗生有沒有也來過看我。只是後來在梅園的夜晚,我夜夜盼望的人再也沒有來過。
月色橫空,花陰滿庭。我想,蘗生今晚是不會回紫陽宮了。可是你我之間總是這般躲著不見面,是不是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于是我喚來春兒,讓她提著明角燈。陪我前往常青殿里,我想找蘗生談談。
夏天的夜晚,星空斑斕,白天里浮躁的氣息被過濾後整個空氣中舒展開沁人心扉的清涼宜人的香味。我與春兒度過百花閣後就來到了常青殿。殿中燭光依舊跳躍著,看來蘗生還未就寢。我讓春兒先回去休息,自己與蘗生談完話會讓他送我回紫陽宮的。
紅漆木門微微的開啟,我站在門外向屋內看著,蘗生正低著頭看著手中的奏折。可能是听到我與春兒的說聲,我剛投去目光,蘗生就開口說到「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知道了。」我听到他說的就緩緩走進殿內。
蘗生見我進來後就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頭平靜的看著我。
「殿下,明燦不是特意打擾你的。只是,我覺得我們該好好談談。」我站在他的面前,怯怯的說到。
「好好談談?本王不知道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易之已經把當日發生的事前前後後的緣由都告訴了我,既然一切都過去了,本王也不在追究你什麼。你安心做好你王後吧。」蘗生冷冷的說到,說完就不在看我,繼續盯著奏折看。
「什麼叫不在追究我的責任,當日明燦也是擔心殿下你的身體,怕你一時不能接受月兒姐姐病倒的消息,所以才讓易之瞞著不告訴殿下。後來不是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把這事給遺忘了。是!我知道,我忘記什麼都不能把月兒姑娘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但是,說到底我才是你的結發妻子。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當日你一氣之下丟下病重的我。你又是怎麼想的呢?你在意過明燦的心情嘛,殿下你明知道,其實我對你.」
「對我什麼?怎麼不說了?」
「對你傾心,殿下明知道明燦喜歡你,明明早就知道了。為什麼還可以狠心丟下我?那夜,殿下來梅園來看我之後,你知道我的心情嘛?我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寧。你的對不起我听到耳里,記在心里。我以為,我真的以為殿下還是有絲絲毫毫的在意明燦的,可是一轉眼這麼久過去,殿下你也不曾再來見明燦一面與我多說一句話。想必,又是明燦多情了。」咫尺天涯,或許說的就是我與蘗生。我發紅的眼楮因為早已經霧水蒙蒙,已經看不清蘗生的面容。
「明燦似乎忘了,這事情的本質是什麼?追根到底,月兒之所以會病倒是因為給青藤治療,而青藤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明燦你。似乎,最後你才是罪魁禍首才是。」蘗生微垂著眼眸並沒有看著我,但是從他的聲音你我能感覺到他的戾氣。
「月兒,月兒,殿下心里只能容下一個月兒姑娘。而我,只是多情卻被無情惱罷了。我不再喜歡殿下了,不要再喜歡殿下了。」我沖著他微微喊著,然後就掩面轉身跑著離開。
情聯夜月,落花無語怨東風。
淚珠兒掛滿臉上,我一路狂奔回了紫陽宮。以為,自己可以心平氣和的與蘗生把話說清楚,結果自己還是如此不堪的回來了。我撲在床榻上,突然有腳步的聲音。我以為是珠兒聞音而來「走,都給我走。我誰都不要見。」我趴在床上,氣餒的說著。
「王後,夜色已晚。傷心的事,留著明天在想吧。我們該就寢了。」蘗生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
我眸含秋水回頭凝望著蘗生,剛才自己在常青殿說的話還縈繞在耳邊,我想我此刻定是惱羞成怒了,掀起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蒙在里面。
後來那晚,蘗生就在紫陽宮內就寢了。他緊緊摟著我,沒有說話。我任由他抱著,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嗚咽一會,便深深的睡去。
兒女千秋恨,人前不敢言。夜來空有淚,春去渺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