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極少是漆黑的,但這晚卻伸手不見五指,村子里安靜得令人緊張,知了也睡了,瑩火蟲也困了,只有林巧兒她從另一個世界醒過來,再次回到這間熟悉得閉著眼也能模得清方位的小屋,她有些不敢相信,站在床前,就著煤油燈的星星亮光,她捋起自己的衣衫,身上所有的傷痕不見了,她擰了擰自己細女敕的肌膚,真痛!是的,沒錯,回來了,自己是真的又回到這塵世中。
依然是農歷的月初,初中剛畢業的時候,她被堂姐林月雲相邀,去縣勞動局報名,參加縣里組織的勞務輸出,明天就是出發的日子,林巧兒看了看自己的帆布小包,在房間豆大的油燈下,薄薄的透著寒酸,幾乎看不出里面裝的有衣物,它癟得象空著肚子的小書包。
林巧兒再次環顧這間小屋,在她記世時起就住在這里了,靠牆擺著一張小木板床,佔去小屋三分之二的空間,床頭有個大木箱子,是平時她與姐姐放衣物的唯一地方,小屋的四壁是用黃泥了的土坯牆,南面的牆壁上有一個木制小窗戶,四四方方的,中間是木條釘成的方格,窗戶外面冬天時釘的塑料膜已經老化,剛入夏就被林月英早早扯去。
林月英是林巧兒的姐姐,比巧兒大兩歲,小學畢業就回家務農了。
林巧兒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姐姐,也許此時她正做著甜甜的夢,看她的嘴角那麼微微上揚,好象正在開心地笑著,姐姐比自己更辛苦,上的學更少,是姐姐成全自己,多上了三年的初中,如果將來自己能過上好日子,一定帶上姐姐分享。
想到明天沒什麼好的衣服穿,林巧兒嘆了口氣,現在家里沒有人能再給自己買衣服。爸爸種地,一年忙得只夠家里幾口人填飽肚子;媽媽體弱多病,能不給家里添醫藥費就是萬事大吉;兩個哥哥正等著娶親,可是彩禮還沒著落;一個姐姐代替媽媽料理農活想想還能指望誰?林巧兒明白只有靠自己的雙手。
錢是家里最需要的,林巧兒想起自己的前世,正是為了解決家里的困境,她迎合了那些迷上自己的男人,為了那麼點蠅頭小利,葬送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想到這里,林巧兒心酸地閉上眼楮,往事不堪回首。
但今生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睡不著,她與從前一樣對明天的旅程充滿渴望,只是這次,她期盼的是自己的改變,再次面對曾經的一切,她將重新開始。
仍然是這家台資的鞋廠,勞動局包的大巴車,把她們這群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姑娘們直接送到廠里,接待她們的還是那個陳教官,渾身透著女漢子一般的氣質,林巧兒特別欣賞她那份威武,男人一般。
只是這次林巧兒內心沒有了前世的膽怯,流程再熟不過了,所謂的培訓就是一場洗腦,讓大家忘了在家的自由,腦子里只有工作,再工作,流水線是永不停止的,有時盼著停電,可是工廠有自己的發電機,配電房,一群的技工維護,哪有歇息的機會。
自己又被分到針車一班,還是那台老機子,老是愛斷線,不停地找班長來修理,只是這次林巧兒多了份心眼,她認真觀察班長的技巧,其實很簡單,是有個地方螺絲太緊,老是卡斷線。想想前世的自己從來沒關注過這些,只是傻愣愣站在機器旁,等著別人來修,那時自己最關注的是車間里有哪些男生,哪個最帥。
也正是自己常常的左顧右盼,讓在車間里巡查的王經理發現到自己,二八芳齡,貌美如花的她,好象是一朵彩雲,綴在灰色的天空,又好象出水的芙蓉,亭亭玉立在綠葉叢中,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再樸素再土氣的衣服,也遮擋不住她渾身洋溢的青春靚麗。
也怪不得別人的駐足,林巧兒生得有些出奇的完美,黑亮亮的大眼楮,高高挺起的小鼻子,還有一對靈秀的小酒窩,粉嘟嘟的鵝蛋臉,只是都已經這樣了,上天還嫌不夠,又畫給她一對細細的柳葉眉。
唉!蒼天啊,對于林巧兒,他就這麼大方,這可是絕世美貌。
當然,也許是怕惹起公憤,這老天爺,他安排林巧兒出生時,還真有所保留了,在這麼貧窮的人家,特別還是最小的一個,大人們對這個小妹真得是略了,甚至從沒有人注意過她,小時的她再普通不過。
從同事的眼神中,林巧兒明白,美貌是上天給她的恩賜,只是這份恩賜,今生她會倍加珍惜。
同前世一樣,沒過兩天,王經理還是發現了她,他向她走過來,裝模作樣檢查她車的鞋面,「這個地方沒有車正,你看線路不直」他在有意仔細打量林巧兒,「你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進廠的?」問的還是那幾句話。
只是林巧兒的臉沒有再紅,她的眼楮更本沒離開機器,手還在忙活著「我叫林巧兒,前天剛進廠」
「從家里剛出來,可能會不習慣,車間里加班時間比較長,如果你覺得太累,可以同我說」王經理還是那幾句話,有意識地關心,非常溫和地看著她,林巧兒甚至能感覺到他火辣辣的眼神,但她沒有抬頭,不想去看。
林巧兒心里很清楚,但她不再似前世,見了他羞紅了臉,低眉順眼,期待他的恩惠;這次她默默忙完手中的活,慢慢抬起頭,表情嚴肅,冷冷地直視著王經理,「我在這不覺得累,我們農村人從小累慣了的,這沒什麼大不了」
這個小丫頭,說話這麼生硬,不懂禮貌,王經理心里有些失望,他渴望她是羞澀的,膽怯的;但他看了看林巧兒敵對的眼神,想了想,內心又平添出幾分斗志,他喜歡征服,越強越對他有吸引力,他人是走開了,心里還在琢磨著這朵帶刺的玫瑰。
林巧兒眼角瞄了一眼,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想想剛才能夠有機會頂他兩句,一個字︰爽。
當然她知道,王經理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豈是一兩句冷言冷語就能打發的,她明白自己與他的較量,那是羊與狼的較量,該如何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