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同時意識到這個問題,可怪誰?能去怪沈老夫人嗎?不孝不說,他們也不忍心,何況老太太為了他們兩父子可沒少辛苦,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們好。他們又怎麼忍心。好在如今為時不晚,早點知道這個問題也好。畢竟他們誰也不能保證日後同樣的事情會不會再發生。
「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剩下的事情我會讓人去辦。」沈淵這回人已經養過來了,只是既然上了折子病休就是要裝病也不能讓別人看出他的好精神。「回去好好休息,過幾天陪你祖母和溪兒去恭王府。」
沈觀年答應一聲,只是在離開沈淵後,沒有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延喜堂。他先去見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看到他就問了白雲觀的事情,听完後倒沒有說什麼。「知道你孝順,去看看溪兒吧,在你沒回來之前,可惦記你這個哥哥了。偏今日還讓你……」這麼不安生。其實祝媽媽回來的時候,就同她說過了,她是不滿意的,只是這一次不打算直接趕在沈淵父子面前插手,她也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她年紀大了,誰知道還能活多久,以後總不能都指望著自己吧,可若是自己走了呢,若是還踫到內宅陰私的事情,要怎麼辦。指望何氏?倘若不是沈淵已經連續娶了三任妻室,何氏哪能像現在這般好好的在院子里「呆著」。
沈觀年笑著說道︰「孫兒在外面心里一直惦念著您呢。」
「行了行了,我還跟孫子計較這些?」沈老夫人听了心里舒暢,等沈觀年走後,就問金釵︰「祝媽媽走了沒?」
「出去一刻鐘有了。」
「嗯。」沈老夫人去了暖閣,若是求神拜佛有用,她唯有希望兒孫平安舒暢。
沈觀年出了門就看到一個丫鬟等在那里,看著面生,見她朝自己走來後,蹲身行禮說道︰「大少爺,二姑娘讓奴婢在這等你。」
沈觀年嗯了一聲,率先往前走,這延喜堂他或許比沈溪還要熟悉,沒一會兒就往西次間去了。
「你是叫冬葵吧。」
「回大少爺的話,奴婢是叫冬葵。」
路上,沈觀年偶爾問上幾個問題,見她態度恭敬,卻沒有討好媚態,心里滿意了幾分,看著又是個穩重的,倒是覺得這個丫鬟好。說起來,他實在不喜歡沈溪身邊的兩個丫鬟,春蘭還好一些,那是母親的舊人,除了懦弱一些可就那份忠心,他也是覺得留在妹妹身邊好。主要是那叫秋棠的……
沈觀年眉宇間閃過一抹厭惡。
突然就听到沈溪輕快地聲音︰「大哥,您怎麼不進來啊。」早在沈觀年出現在延喜堂的時候,她就已經收到消息。只是她心里明白,若是大哥自己來見她,就是祖母不介意,別人也會說。
在經歷過一世後,她已經學會為別人打算,而不是自私的只想著自己。所以她按捺住心中雀躍的想立刻見到哥哥,甚至撲到他懷里哭一哭的念頭,讓冬葵去那邊等著。可就是如此,她還是沒辦法靜下心來,就是和春蘭說話,也時不時往外面看。最後終于忍不住就站在了門口,遠遠看到兄長走來,高興地無以言表,哪知道他就站住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回到了上一輩子最後一幕,她也是站在那道門前,就是那麼一猶豫,就再也敲不開門,直直倒下去。
明知道已經不一樣了,沈溪還是沒辦法攔住自己,出聲喊了沈觀年。
沈觀年看到沈溪亭亭玉立的站在門前,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捏著帕子,臉上笑得很甜,可卻讓他心里一酸。
「怎麼在外頭站著,不知道冷嗎?」自然地上前,伸手牽著沈溪往屋子里走,沒有像以往一樣掙扎離開。沈觀年心中不是沒有奇怪,可他實在是太高興了。許久,他也記不清多久了,妹妹總是說著男女七歲大防排斥他的親近。
剛才沈觀年其實不是沒有猶豫過,可這一次回來,沈溪給他的感覺似乎不一樣,幸好……他微微一笑,幸好沒有猶豫。
只是他的妹妹,同胞同母的妹妹。
屋里秋棠一看到沈觀年,眼楮就亮了起來,眼尖地瞥見春蘭要倒茶的動作,忙沖了過去把人撞開。
「大少爺,您回來了,奴婢可真高興。」
一杯茶就這麼被端到兩兄妹面前。
沈觀年垂下眼瞼,不說話也沒有動作。
是想看看自己的反應吧,沈溪心中不是沒有難過。可這都是自己做的孽,自己的丫鬟這麼明顯地打著兄長的心思,她看見了就當沒看見。難為後來哥哥即便因此與自己慢慢遠離,可一等她出事,卻依然毫無怨言地維護她。
沈溪看著明顯重新盛裝打扮過的秋棠,心里冷笑,忽地看到她發間的飾物,微微垂下眼瞼︰「春蘭,去幫我請了銀簪過來。」
春蘭哎了一聲,就掀了簾子出去。
秋棠依然舉著杯子,手腕因為長時間的動作已漸漸發酸,她輕輕咬著下唇,眼里滿是柔情地望著沈觀年。
好一幅情深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冬葵突然上前︰「姑娘不是給大少爺準備了手爐嗎?」
「對。」沈溪回過神,看到沈觀年因為之前的出門尚未月兌去的大氅上因為有了水汽,那些毛絨都打了卷,就把人一推往炕上去了。
冬葵這時才看了秋棠一眼。
秋棠低聲哼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在說什麼?」說話的人不是冬葵也不是沈溪,而是被春蘭找過來的銀簪。銀簪想著大少爺在這,以為是有什麼要吩咐,就急忙放下手里的事務就跑過來了。沒想到春蘭剛掀了簾子要稟告,就听到秋棠這句話。
銀簪忍不住就沖了進來,心里有了對秋棠的不喜,就能很快發現她身上的不對勁。目光上下打量,在看到她臉上的脂粉以及發鬢上的首飾,這一回不只是臉上的表情難看了。
「大少爺,二姑娘。」銀簪忍下想立馬收拾秋棠的舉動,越過她去給沈觀年和沈溪請安。
沈觀年微一點頭,隨手拿起沈溪放在一旁的書冊來看,發現是本游記,從他回來後一直被刻意遺忘的懷疑漸漸加深了。
他似乎記得自己這個妹妹更喜歡吟詩賞景,只是他素來覺得女子不應該悲春憫秋,為此還勸過,只是對方不听才作罷。
沈溪並未發覺兄長的異樣,只是瞥了一眼仍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一臉無所謂的秋棠,對銀簪道︰「你來了啊。」
「是。」
「知道我叫你來的意思了?」
銀簪再一次應是。
「那就辦了吧。」沈溪頓了頓︰「我要同哥哥說話,麻煩讓小廚房那邊送些姜湯過來。」
銀簪聞言笑道︰「老太太早有吩咐,金釵姐姐已經讓人準備吃食,一會兒準熱騰騰地上來。」
「那就好,麻煩你們了。」沈溪說完朝冬葵示意。
冬葵朝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銀簪明白二姑娘是不希望她處理秋棠的時候,讓大少爺看到。就找了借口把秋棠叫了出去,冬葵隨後跟上。
屋子里只剩下春蘭一個丫鬟。
「春蘭,看茶。」
春蘭一個激靈,哎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奉茶後,站在一旁準備時刻听候吩咐。只是沒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喧嘩聲。
兄妹二人的談心剛起了個頭,就被打斷。
春蘭明顯注意到自家姑娘和大少爺的不悅,忙道︰「奴婢這就出去瞧瞧。」
沈觀年道︰「去吧。」
春蘭听了依舊去看沈溪,知道她也點頭了,才掀了簾子出去。
「你變了很多。」
突然的話,讓沈溪嚇得差點把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只是表情上已經不能完全平靜。她眼楮一紅︰「若是再不變的話,娘肯定會傷心了的。」
提起錢氏,沈觀年表情一怔。比起沈溪根本就沒有同錢氏見過幾次面,他卻是在錢氏面前長大了幾年。
「哥,你是不知道。」沈溪其實明白自己身上的許多變化,比起父親和祖母,反而是兄長這邊最不容易瞞過。
前兩者對她了解不多,可沈觀年不是,即便自己無理取鬧,可他總是在一點一滴地關心著自己這個妹妹。
「怎麼了?」沈觀年眼里閃過一絲厲色,他就知道自己妹妹突如其來有這麼大的變化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溪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說起了上一次董齊平來府里的事情,把當時沈觀朝、沈澤芝那些人的反應都說了。
「你從前並不會關心這些。」
沈溪苦笑︰「哥,可我若是親耳听到三妹說董齊平是她的呢。」
「她敢。」沈觀年憤而拍桌,猛然間發現沈溪眼淚跟不要錢地往下掉,心里一疼,頹然坐下後文︰「父親知道嗎?還有祖母呢?」若是真的如此的話,難怪二妹會變化這麼大。
「他們不知道。」沈溪搖搖頭,突然撲到沈觀年懷里大哭︰「哥,哥。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騙我,要瞞我。哥,哥,你不知道……」她像是要把前一輩子所有的委屈都要哭出來,瞬間沈觀年的衣襟就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