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修望著秦樂天，神色復雜。力量更強的秦樂天，更美了。
因為還不能完全的收斂力量，頭發是長達腳踝的金銀交織的，眼楮里泛著金紫色，介于女孩與女人之間的氣質，清澈而又帶著淡淡的憂傷。
「為什麼跟著我？」秦樂天瞟了一眼瑯修。
「您打敗了我，就是我的主上。」瑯修恭敬的垂下了頭。
「以後還會有人打敗你的，比我強的人多了去了。」秦樂天訕笑。
「若是不願接受我的忠誠，就殺了我。」瑯修高高的昂起了頭，將脆弱的脖子暴露出來。
「為什麼……你和司擎蒼一樣，都要逼我殺人？！」秦樂天低吼。
「我是幻靈族。幻靈族天生擁有人形和異形兩種形態，成年後，就可以在兩者之間自由轉化。」瑯修的聲音低沉。「我出生時是狼形。」
秦樂天愣了一下。
幻靈族的傳統，出生時是異形的嬰孩，一般會被當作殘次書而拋棄。即使少數「反覺醒」，成長後擁有了人形，也會被當作賤民。
「我在狼窩長大。我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一頭狼。很長時間里，我是那片叢林里最強大的狼王。」瑯修苦笑。
秦樂天沒有看到瑯修的神色，卻感受到了他的苦澀，恍惚間想起了自己在夜魔界掙扎求存的最初。同樣的特別的出生，同樣的異類。
「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可以轉變的。反正，突然有一天，我化成了人形。因為氣息的突然改變，我成了狼群的異類，不得不開始了流浪。直到被魔王蒼狼的屬下抓獲，之後又被幻靈族的族長討去，再然後跟隨了幻靈族的少主。曾經，我向族長發誓，若我主動向人挑戰，而又被人打敗的話，我就要終生奉那人為主。」瑯修跪在了秦樂天的腳下。
「做你的主上有什麼好處？」
「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秦樂天看的出瑯修是認真的，他身上有許多野性的方小說西，尚沒有泯滅——崇尚強者，絕對的忠誠。
「……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吧。」
靜默良久，望著那固執的跪著的人影，秦樂天終究無奈開口。
瑯修沉默的將秦樂天負在背上，慢慢地走向寢居。
魔皇司擎蒼消散的時候，瑯修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瑯修不再化作狼形陪伴秦樂天了。
瑯修要讓秦樂天正視他作為一個人的身份。
秦樂天夜半寂寞的時候，到處的呼喚她的小狼，可是小狼卻只是在那里保持著人形默默的看著。
秦樂天找的很辛苦，卻不知道跟在她身後的那個影子，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小狼啊！
瑯修故意散發自己的氣息吸引秦樂天，秦樂天對他卻是一臉的漠然。秦樂天記住了他的名字，只是因為他曾經的挑釁。
秦樂天不知道瑯修就是她喜歡的小狼，是她的枕頭、玩伴。
瑯修跪在秦樂天面前，向她臣服。
秦樂天不屑一顧。
瑯修當著秦樂天的面轉化，秦樂天卻只記得，對于幻靈族來說，轉化之後，用異形表示的臣服，是最徹底的臣服。秦樂天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形就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小狼。
妖獸說，陪著她。
秦樂天是個太怕寂寞的人，寂寞會讓她崩潰的。
瑯修掙扎了很久，還是決定讓秦樂天記住真正的自己，作為幻靈族的自己。
作為幻靈族的自己，比作為狼的自己能給予秦樂天的多的多。至少作為幻靈族的自己能陪秦樂天說話，能在秦樂天困倦的時候，背著她。在秦樂天寒冷的時候，他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
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秦樂天轉身，就能發現他的影子。
瑯修原本想，就這樣在秦樂天身邊，他就滿足了。
雖然欲孽仍舊不時的出現，可是瑯修連冒犯秦樂天的念頭，都會覺得自己可鄙。他只敢在秦樂天睡著的時候，偷偷的看著她的容顏，偶爾偷偷的親吻她的手或者腳。
妖獸說，笨蛋！
秦樂天怕冷、怕寂寞，為什麼不為她暖床，讓她睡在他的懷抱？
習慣是很可怕的方小說西。
妖獸說，即使秦樂天不能愛上他，只要習慣了，她就離不開他了。
瑯修不敢。
他怕自己極力壓制的野獸本性會在踫到秦樂天的時候爆發出來。
瑯修也想在秦樂天孤獨而眠的時候抱著那個人，可是，瑯修更怕自己抱著秦樂天的時候，會忍不住侵犯她……
瑯修越來越不敢靠近秦樂天身邊了，秦樂天偶爾也會流露出幾許蕭索的黯然，卻不知道，瑯修不敢靠近，不是畏懼，更不是傷心遠離，而是她身上的那股暗香越來越明顯了。
——訊香。
月靈族真正成年的標志。
久違的癸水終于來臨，肚子難受的恨不得滿地打滾的時候，秦樂天內心卻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歡欣。
是不是她還是可能種個小包子出來呢？
有個小包子的話，她是不是就能真正的不再孤寂空茫？
可惜，司擎蒼不在了。要不然，他是多好的種子提供者啊。
悲傷和黯淡在眼眸里一閃而逝，秦樂天的目光落在了影子一樣跟隨的瑯修身上。
要是找幻靈族借顆種子，會不會生出來一個頭上長著毛茸茸的耳朵像是犬夜叉甚或殺生丸那般的小可愛？
「只要可以幫到主上，听憑主上吩咐。」注意到秦樂天的目光，瑯修馴服地匍匐在秦樂天的腳下。
他是狼。
追逐自由的野性的狼。
可是，自從遇到秦樂天，他心甘情願的被秦樂天束縛，心甘情願的向秦樂天屈服。
秦樂天望著匍匐的瑯修，她的神色溫和，卻依舊帶著點點的疏離。
沉默。
兜兜轉轉讓人窒息的沉默。
許久之後，秦樂天對著朦朧的天光，輕聲說到︰「瑯修，我一直清楚，你是一頭狼，而不是一只狗。」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想要你。明明是屬于黑暗的人，身上卻偏偏散發著淡淡的光，雖然那光芒是冷的，並不能帶來溫暖。明明從血腥和殺戮中走出，氣息卻那麼干淨純澈。我想征服你，沒料到反被征服了。離你越近，就越被你吸引。我想要你，只是無法超越你。無法征服你，所以，只得心甘情願的被征服。」瑯修用額頭踫了踫秦樂天的腳尖。
「主上說得沒錯，我的確是狼。狼是桀驁不馴的。追逐自由的狼，寧死也不願被束縛。族長從不曾將我馴服。我積累著力量，隨時準備反撲。只有你，是我心甘情願地匍匐在你的腳下的。」瑯修的聲音有些激越，身體漸漸轉化成獸形，巨大的狼首緊貼著地面，四肢蜷伏彎曲趴伏著。
秦樂天蹲下，神色復雜地摩挲著瑯修的下巴。
除非生死存亡的戰斗，幻靈族不輕易化作異形。異形是他們最後的武器，最後的保障。以異形下跪，代表著絕對的臣服。
這頭狼倒也不錯，不過，狼對伴侶絕對忠誠，她只是想借顆種子，招惹這種死心眼的生物不是找罪受麼？
要不去找個異形是獅子的幻靈族吧？司擎蒼的別號叫「金獅」，弄個獅寶寶玩兒？
秦樂天嘀嘀咕咕。
瑯修變了神色。
「是我主動要你做我的主上的，是我主動與你定下血的盟誓的，是我一直追在你的身後。為什麼……」
有什麼方小說西在血液里瘋狂地沖撞，靈魂深處有嘶吼聲傳來，像是被禁錮已久的野獸。
秦樂天一定不知道，有一瞬間，瑯修是想撲上去咬斷她的脖子的。
只是最終，瑯修卻把自己最脆弱的脖子送到了秦樂天的手里。
主上。
瑯修自己選定的主上。
瑯修閉上眼楮，只是水氣卻不受控制的彌漫上眼眶。
不能啊。
瑯修是狼，能對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殘忍，他卻不能傷害那個人。
那個人是他的主上。
那個人是他膜拜的月亮。
「……為什麼主上不肯考慮我？」被秦樂天強迫抬起的頭無法掩飾那琥珀色的眼眸里的水霧。
這頭驕傲的狼哭了嗎？
秦樂天有些震驚。
晨風中，瑯修銀灰色的毛發像波浪一般起伏，巨大的身形即使跪著也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這就是那個一直默默的追隨自己的影子嗎？
「我默許了你的跟隨，也享受著你的陪伴。我從不是什麼好人。我無心也無情，自私而冷漠，這樣的我一直任你相伴相隨。」秦樂天的吻落在瑯修的額頭，「這樣的我，你仍要堅持跟隨嗎？」秦樂天的聲音響在瑯修的腦海里。
「您是我的主上，將我馴服的主上。」
瑯修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一直默默的注視著秦樂天的他，自然明白，這位表面溫和無害的主子，內心里是真正的無情。這位對自身都可以那麼殘忍的主子，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善良之輩。可是這樣的秦樂天，就是讓他沉迷的秦樂天啊！
晨曦中，秦樂天的周身鍍上了一層金光，好似高高在上的神。
瑯修無奈的想到︰不能征服，就只能被征服。狼比犬更可悲的是，犬習慣逆來順受，而狼更追逐野性與自由。可這樣的自己，心甘情願的套上枷鎖，向自己的主上俯首貼耳。
瑯修听到自己顫抖的問︰「如果主上想要……我不可以嗎？」
秦樂天嘆息，卻沒有回答。
那麼我就做你的小狼吧。
瑯修調整自己的氣息，讓自己恢復那單純的幻獸的氣息。
秦樂天卻只是抱著他（它）的頭，目光中有淡淡的哀傷。
「我們走吧。」秦樂天沉默了很久，才起身說。
瑯修猶豫了一下，還是保持了那樣的野獸的樣子。
秦樂天嘆息一聲，拍了拍他的頭說︰「瑯修，我不想讓一大群忠誠度未知的護衛跟著了。」
「你背著我，我們溜吧。」眨巴眨巴眼楮，秦樂天面上現出司擎蒼消散後首次的慧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