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掛斷沈靜嘉的電話,沈易心中也不是不後悔,可是很快就被心中洶涌翻滾的不安淹沒。他從沒想過,兩年前的那段往事,會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用著最極端的、完全扭曲的方式展現在自己戀人面前。
徹夜失眠的沈易,第二天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去了瓏玉閣。楊永安既然回了蘇城,沈易也就沒了請假的理由。何況秦明輝既然出院,肯定會去秦氏上班,他們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樣自由的見面。
他踏進屬于玉雕師的工作間,隔壁間的兩位珠寶設計師也在,正和幾個玉雕師、助理有說有笑,十分熱鬧,看到沈易進來,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沈易神情自若的走到自己的工作區,他向來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神,甚至看到同事與出差前的表現相同,反而有種重回現實的腳踏實地。
「沈易,你來了!」
沈易剛坐下,一道清朗的聲音由遠及近,沈易微微側頭,工作間的助理之一向海走了過來,一臉的雀躍。向海長得高大帥氣,為人開朗健談,在瓏玉閣的人緣極好,也是沈易緋聞纏身後少數沒有避開他的人。
「嗯,向海,早!」沈易招呼了一聲。
向海聞言,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沈易,听說你這次去平洲,買到一塊三彩翡翠?」向海直截了當的問。他和沈易也算熟悉,知道他心思敏銳、不喜算計,有什麼不如直接問,如果拐彎抹角反而招他厭煩。
沈易也不奇怪向海的消息渠道,只是點了點頭,看著向海一臉欣喜,轉念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你是想要邊角料?」
向海眼楮一亮,差點跳起來。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玉雕師可不容易,三年繪畫、三年雕刻、三年學徒,9年才能打造一個玉雕師。而玉雕學徒最欠缺的就是實際操作。可是珠寶公司的翡翠明料,即使是剩下來的邊角料,也多是雕刻成精巧的小掛墜、胸針等或用來瓖嵌,以達到利益最大化。
而如果自己購買翡翠明料,耗資大不說,高檔翡翠也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是福祿壽等多彩翡翠了。沈易這樣說,明顯是有戲。
「是啊,沈易,你用剩的邊角料給我吧,我出錢買,不過錢可能不多,行嗎?」他忍不住搓了搓手,一臉的緊張局促,卻也舍不得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可以!到時候我拿給你就是了。」沈易十分爽快的點頭同意,反正他近期也沒心思處理那些邊角料,給了向海也不浪費。
向海裂開嘴笑的形象全無,他會對著沈易開口,也是有幾分把握。不過沈易真的同意了,他還是十分興奮。向海眼珠一轉,打算投桃報李。
「沈易,听說再有兩周,在西都有一場大型珠寶玉石展,其中和田玉、獨山玉、翡翠、岫玉等十幾種玉雕也會出現在展會上,我們瓏玉閣也會派人去,人員已經初步定下來了。」
每年11月在京都舉行的天工獎,是國內玉石雕刻最具影響力的專業獎項,9月份開始初評。而在9月前,大大小小的玉石展廳無數,正是玉雕師彼此交流的最佳時機。他們這樣的玉雕學徒都忍不住想要見識一番,沈易肯定也會心動。
這次暫定的人員沒有沈易的名字,不過楊總既然回來了,以他對沈易的看重,沈易爭取到這次機會的可能性應該很大。
沈易聞言,立即明白了向海的言外之意,只是他現在可不想去外地。又聊了幾句,向海離開了後,沈易開始忙碌起來,半個多月不在,一些雕刻設備的性能參數都要開始檢查,還有之前需要打磨修補的玉料等需要處理。
到了下午臨下班時間,好不容易忙結束的楊永安打來電話,沈易趕去了總經理辦公室。
已經知道秦明輝失憶的楊永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幾天不見,沈易渾身散發著一種違和的壓抑,比在平洲還要陰郁幾分。
「沈易,你,沒事吧?」楊永安的眼楮聚焦在沈易身上,臉色有點難看。
沈易對著楊永安,當然沒有傾述心事的念頭,神色不變的問︰「楊哥,你找我什麼事?」
楊永安眼神微黯,沈易還真是疏離又客套。
「沈易,我真沒想到秦明輝居然會失憶,當時他說話挺正常的。」楊永安忍不住再次解釋。即使可能是無用功,他也不想沈易對他起了隔閡。
沈易眼角跳了下,楊永安不說,他還真忘記了,秦明輝在失憶後,居然特意給楊永安電話,只為了不想讓他得到消息趕回去。
楊永安一直觀察著沈易,見他在轉移話題後神情緩和了許多,心中忽然明了,恐怕沈易和秦明輝之間真的出了很大的問題。不過這和他沒有關系,而且楊永安一直也覺得,沈易和秦明輝並不合適,如果就這樣分手,說不定傷害最小。
楊永安心思一轉,神采飛揚的細說在平洲公盤的最後幾天發生的事情。
「你走的第二天,平洲公盤開出了六千多萬的標王,當天開出了數百公斤的冰種飄花翡翠明料,因為塊頭太大,最後切成十五份分別拍賣,我們瓏玉閣也搶到了一塊……」
楊永安說起這些就收不住嘴了,這可是他在平洲最大的收獲和成就,畢竟瓏玉閣在國內珠寶行業只是中等規模,要不是他見機快,在第一塊玉料被拍賣時以高價果斷出手,可未必能分一杯羹。
沈易也知道這一點,而且瓏玉閣的翡翠原石越多,對他也算好事,臉上不由帶出幾分笑意,恭喜了楊永安一聲,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了之前和秦越文的對話。
「楊哥,標王是不是還開出了一塊幾十斤的滿綠玻璃種?」
楊永安意外的笑了起來︰「沈易,你這是早上遇到陳師傅他們了?」
陳師傅是一起去平洲的賭石顧問之一,沈易要知道這麼詳細的資料,也只可能是遇到了他們。姜藝紅就算對沈易態度有所軟化,也不可能放下面子主動結交。
「不是。」沈易搖了搖頭,難得起了聊天的興致,他毫不猶豫的就出賣了秦越文︰「是秦氏的秦越文,他說拍到了一塊四十多斤的滿綠玻璃種。」
楊永安笑臉一僵,他沒想到在秦明輝失憶之後,沈易居然會和秦家其他人走得那麼近。是之前秦明輝為兩人介紹過,還是秦越文另有算計?
「沈易,你和秦越文很熟嗎?」楊永安不放心的問,又怕沈易多心,連忙補充︰「秦家因為秦老爺子要在第三代擇取繼承人,秦明輝的幾個堂兄弟之間彼此都有競爭,這你應該知道。所以就算是脾氣最好的秦越文,你也不要太信任他。」
楊永安苦口婆心,心中還在盤算著,不行就要請動自家老爺子出馬了。楊峮的話,沈易肯定會听的。
楊永安的關切溢于言表,沈易有點意外,想起昨天師傅特意打來的電話,勾起唇,出聲解釋︰「只是剛好離開平洲的前一晚見到過他,昨天在秦家老宅又遇到了。不過楊哥,秦越文脾氣可不好,和明輝也差不多。」
秦越文行事獨斷、專橫又任性,看起來和成熟睿智的秦明輝相差很遠,可實際上秦明輝也是個霸道強勢的性格,這對堂兄弟的壞脾氣簡直如出一撤。
楊永安一听,先是放下心來,隨即失笑的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秦越文可是公認的好脾氣,當然,這在秦老爺子眼里就是個弱點,覺得他太過溫吞、優柔寡斷。也就這次平洲之行,他一反常態的多了些硬氣,有幾分雷厲風行的氣勢。」
沈易瞳孔一縮,豪門公子擅長演戲並不奇怪,可就他看到的,秦越文可不是那種人,尤其溫吞、優柔寡斷這樣的性格,在一些注重開疆拓土的大家長眼里,簡直是個致命的缺點。秦越文如果真的想繼承秦氏,絕不會讓這樣的缺點暴露在人前。然而楊永安的話也肯定不會有假。
沈易微微皺眉,總覺得其中的隱秘似乎對他很重要。可是沈易又覺得這個想法有點不靠譜。他和秦氏的唯一聯系是秦明輝,追究秦越文的真實性格,和他能有什麼關系?
「沈易,那這段時間,作為公司數一數二的玉雕師,你恐怕要多費心了。」
楊永安的聲音飄入沈易漸漸混亂的大腦,沈易嘆了口氣點頭。
「我知道。」平洲公盤後翡翠珠寶公司會都會有一段時間的忙碌,沈易並不在乎。他和秦明輝之間,現在欠缺的並不是時間,而是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楊永安見狀,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上幾分笑意,出聲邀請︰「趁著這兩天空閑,你要不要一起去桃花塢吃個便飯?」
昨天老爺子明顯生氣了,拉著沈易過去老爺子應該會高興一點,順便讓他勸勸沈易。
沈易點了點頭,玉石入了庫還需要分析籌劃等,前期的確能休息幾天。正好他也想去拜訪楊峮,還可以請師傅幫忙相看一下手里的玉石。
兩人約定了拜訪桃花塢的時間後,沈易就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到了走廊,沈易就看到打扮秀雅的姜藝紅搖曳生姿的走來,看到他的時候居然還露出淺淺的微笑。
沈易下意識的皺眉,接連發生很多不在預料的事情,讓沈易變得異常敏感。他剛想細究,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沈易不得不對著姜藝紅點頭致意,一邊拿出手機,兩人錯身而過。
另一邊,看到秦明輝掛了電話,羅凱彥滿臉笑意的對著他保證︰「明輝,晚上我幫你一起搬吧,至于去參加西都的珠寶展,我去和越文說。之前的籌建不是一直都是你在做嘛,肯定比越文了解的多,要是一起去就太好了,正好還能當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