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是夫妻,所以我才想要傾盡全力的去保護你,可我……」柳青城雖是艱難卻滿是誠懇︰「我真的沒有欺瞞你的意思,更沒有想過去欺騙你,只是……」
「青城,我懂,這是屬于你的善意謊言。我明白了,所以我不會再問了,除非你想跟我說,否則我絕不會再多問。」艾亞亞伸出手去,緊緊地擁住男人的結實臂膀。
「不過你要向我保證一點,絕對不可以離開我,背棄我,除非……」
不等艾亞亞的話說完,柳青城便把話接了過去︰「除非我能找到你丟進淺溪里的那枚銅錢,並把它交還給你。」
「對!」艾亞亞欣慰地露出甜笑︰「不然啊,你休想甩掉我,要任勞任怨給的當一輩子的相公。」
「嗯。」柳青城重重地一點頭。
「好了,我們下山吧,一天跑山上兩回,你啊,也真是有癮!」艾亞亞沒好氣的埋怨了身側的男人一聲。
小手緊緊抓住男人的大手,兩人正打算下山︰「等等,青城,我記得我們兩個好像很久沒那個了吧?」艾亞亞也不知道是像到了什麼羞人的事,小臉都映了個通紅。
光看小女人的這副嬌俏模樣,柳青城還能不知道她嘴里說的那個是什麼嗎?
「嗯。」難得一次,柳青城沒想著扭身就逃,更是沒有回避這一話題。
「那回家要不要?」艾亞亞滿心歡喜的仰起頭,一臉的欣喜若狂。
「嗯。」柳青城竟是又點了頭。
「耶!」這回兒,可是趁了艾亞亞的心意,她自是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小女人本是欣喜的尋著下坡路呢,忽的頭顱一轉,攥著男人胳膊的小手也是猛向上一提,鳳眸一眯︰「你該不是說好了,到時是反悔吧?!」
鑒于柳青城前科太多,艾亞亞不得不防備著他這一手。
「你不信我?」柳青城眉頭一擰,好似十分無助般。
「沒啊,只是怕你唬我嘛。我信,我信,我哪有不信你了!」艾亞亞光看男人那委屈的模樣,就覺得她做了虧心事般,趕緊去勸,這輩子她是注定要栽在這個男人手里了。
「好了,咱們快下山吧,我肚子都快要餓扁了。」艾亞亞捧著肚子,叫苦連連。她現在是愈發的後悔,為什麼竟是那麼傻,竟是不知道要吃午飯。
「玉姨燒得飯菜那麼好吃,你自己不吃,還怪誰?!」柳青城沒好氣地責怪著,自己不吃飯,餓了肚子還嚷餓的小女人一聲。
「切,我還不知道玉姨做的飯好吃啊,那會兒我不是不太餓嗎?心想著在家也能吃飯,結果倒好,誰知道你會鬧情緒的又往山上跑啊!」听著男人的埋怨,艾亞亞心里還悶呢,要知道他會往山上跑,她肯定抱著碗筷不撒手,先吃個肚圓再說了。
「青城,你扶我一下,走慢點嘛,這路好滑呢。」上山容易,下山難,早前下山時,艾亞亞是跟柳青城手挽手一起下來的,那股恩愛勁就別提了。
可再看看現在。
「上來,我背你!」柳青城含下腰,腿一曲,半跪在下山的路上,把結實的臂膀,遞到艾亞亞的眼前,要艾亞亞趴上來,他背她下山回家。
「這,不好吧?再讓人看見?」本是不拘小節的艾亞亞,竟是一時磨不開的扭捏了起來。
「這有什麼不好的,看見就看見了。我是你男人,又不是你在外面偷養的漢子。」柳青城沒好氣地冷哼道。招呼著艾亞亞趕緊趴到他的背上來。
「哼,瞧瞧你說的這話,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怎麼都是橫著出來的啊?!」艾亞亞沒記錯的話,她的青城以前可不會說這樣的話,現在也不知道是被她拐了,還是被女乃女乃給拐得,嘴里的話真是越來越不饒人了。
「這就叫做耳融目染。」柳青城把艾亞亞穩穩的背在肩頭,下腳每一步都踩得十分的穩健,生怕腳下打了滑,他摔了不要緊,主要是不想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為此柳青城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青城,玉姨燒飯的手藝是一直這麼好嗎?玉姨的手藝是跟女乃女乃學的?還是有專門的人教的啊?」趴在柳青城寬闊的肩頭,艾亞亞舒服的把頭男人的肩頭一靠,便開始打探起關于柳玉的事情來。
「這?」艾亞亞這一問,一下就把柳青城給問住了。柳青城下山的腳步也漸漸的停歇了下來。
「怎麼了,青城?是不是我問的事情,隔得太久,所以你記不得了?」艾亞亞倒沒覺得什麼,柳青城因為小時發生的事情,受過刺激,所以太小的事情,他都記不太清了,這點艾亞亞知道,她也從沒因此而責怪過柳青城半句。
「不是的。娘的事情,還有小時的事,我確實記不得了,可有關玉姨的事,我卻記得很清楚。」這事說來也怪,柳青城自己都覺得很怪︰「尤其是玉姨回家的事,我雖是對玉姨的事情耳熟能詳,也記得很清楚,可那時我卻覺得我好像是第一次見到玉姨似的,可卻又不像是第一次見,那種感覺,我也說不清楚,總之這個玉姨跟我記憶里的玉姨好像不大一樣。我記憶中里的玉姨該是,娘去世那會的玉姨該是……」柳青城很想把他腦海里浮現的斷斷續續的記憶殘片串聯到一起,可他的記憶一旦觸及到關于柳秀的事,柳青城便覺得他的腦中忽的一下就成了一片空白。且不能深想,一深想,腦袋就會疼。
「什麼?!」柳青城一句話,不禁艾亞亞給說得呆住了。「青城,你先放我下來,咱把這事捋明白再回家。」
「可你不是餓了嗎?」在柳青城認為這事好似不用急,可以慢慢來,或是可以回家後,他們可以找女乃女乃和玉姨問個明白,不用急于這一時。
然而艾亞亞卻不這樣想。隱隱之中,艾亞亞竟是從柳青城的話里,嗅到一絲詭異的味道。
「說來也怪,現在我又不餓了。」艾亞亞趕緊尋了個好借口,對柳青城搪塞了一聲。
「是嗎?」柳青城對艾亞亞的話將信將疑,前一刻,她還嚷餓,這麼會兒的又不餓了,這里面肯定有鬼。
「青城,你趕緊給我說說玉姨的這事。」果然,艾亞亞腳一沾地,就趕緊跟柳青城詢問起有關柳玉的事情來。
「這事回家你自己問玉姨和女乃女乃不就好了。」柳青城故意閉嚴了嘴巴,不肯跟欺瞞他的小女人吐露半句。
「好青城,好夫君,你就說嘛,就告訴告訴我嘛,我想知道,要是去問女乃女乃和玉姨的話,多半女乃女乃又要數落我多事了,還有玉姨,玉姨那麼听女乃女乃的,問玉姨和問女乃女乃有什麼區別嘛。」
艾亞亞抱著柳青城的胳膊,使勁地央求︰「吶,青城,我們是夫妻對不對,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娘子,對不對,那我問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對不對,你就告訴我嘛,滿足一下我這小小的好奇心嘛!」
架不住艾亞亞軟磨硬泡,柳青城只得全依了艾亞亞。
「行,那你問吧。」
「嘿嘿!」一看央求這一招對柳青城很是好使,艾亞亞便立刻小鳥依人般的朝柳青城身邊湊了湊,女子孱弱的肩膀輕輕地倚靠在男子結實的胸膛上,用巧力再輕輕地一撞又一撞。
一下就把柳青城的心給撞亂得一塌糊涂了。行了,現在得趕緊問,艾亞亞可是很會抓緊時機的。
「青城。你剛剛說玉姨跟你印象中的玉姨不一樣,又說你覺得跟玉姨好像是第一次見,可卻又不像是第一次見。這是怎麼回事?你這樣說,可說不通!因為娘過世時,玉姨還沒嫁去鄭家。你跟玉姨那會不是天天見面嗎?還在一起照顧過女乃女乃呢。不是嗎?」
艾亞亞記得清清楚楚,今天她跟青城要出去編插花筒時,這話是從柳玉口中親口說出來的。
「是啊。我也是覺得這事很奇怪。在我記憶中,我好像確實跟玉姨一起照顧過女乃女乃一段日子,可卻又好像沒照顧過。總之,我也拿捏不準!不過也有可能是我受了刺激後,把記憶給弄混了也說不定,醫書上倒是也有過關于這樣的病例的記載。」柳青城也覺得這事很是古怪。他好像跟玉姨一起照顧過女乃女乃,可卻又好像沒有。
不過還有一種說法,可以解釋得通他這樣的情況,柳青城見過醫書上有這樣的記載,當一個人受到嚴重的精神刺激,失去記憶後,也可能會隨之出現記憶紊亂的癥狀。
他可能就是這樣的病癥。娘的離世對年紀尚小的他打擊實在是太大,所以才他會一時忘記了一直陪著他跟女乃女乃,照顧他跟女乃女乃的玉姨。後來看到玉姨才會覺得熟悉又會覺得陌生,憶起一些事情,卻有是模模糊糊,拿捏不準。這樣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樣啊,也有可能。可……」艾亞亞還是覺得哪里有那麼點的解釋不通。只是究竟是哪里呢,要艾亞亞說,艾亞亞也一時說不上來。
「要不,回家後,我帶你去問問女乃女乃和玉姨?當然,我不會跟女乃女乃和玉姨說是你問的。」柳青城見艾亞亞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便想著幫艾亞亞分擔一些。
「別,回去你可千萬別問女乃女乃和玉姨。」艾亞亞也不知是怎了,竟是情緒十分激動,一下便喝止了柳青城的打算。
「亞亞?」柳青城很是不解,他們是夫妻不是嗎?他幫她分擔一些,且這又不是大事,不過就是幫著她跟女乃女乃和玉姨問一些過去的事情,她怎麼會如此的緊張呢?!
「沒,我只是覺得女乃女乃的眼楮剛剛好些,若是咱們再去打听娘的事情,怕是女乃女乃又會難過的落淚。女乃女乃的眼楮不能再哭了。還有玉姨,玉姨這才剛回來幾天啊,咱們總去跟玉姨那詢問娘的事情也不好啊,得讓玉姨心里頭咋想咱們啊?!」艾亞亞說得頭頭是道。把柳青城說得不禁贊同的頻頻點頭。
「所以,這事就先這樣吧,過段日子再說也行。」艾亞亞最終決定,柳家的事情不用急,慢慢來,她要在柳家過一生呢,有得是時間慢慢地刨根問底。
「嗯。行,听你的,來,上來,我背你下山去。」柳青城再蹲去,把背朝向艾亞亞,要艾亞亞趴到他背上來。
「不要,我雖是你媳婦,可你又不是豬八戒。才不要你背,我自己會走。」哪里舍得再讓柳青城操勞,艾亞亞用眼橫掃了男人寬大的脊背,猛吞下一口口水,要不是看柳青城這幾天這麼勞累,她真就二話不說的趴上去,任他背她下山了,可現在,她可是一萬個舍不得。
艾亞亞固執地往山下跑。哧溜,腳下一滑︰「噯……」小手揮得像翅膀一樣,險些沒一**坐在泥濘的下坡路上。
幸好柳青城眼尖手快地挽了她一把,要不艾亞亞非得摔個瓷實不可,更有可能會直接滾下山去。
「真不听話。」柳青城悶悶地冷哼一聲,大手一橫,一把便將小女人給打橫抱了起來。
「不學豬八戒,抱你下山總行吧。」她挑得還到挺多,可背著抱著不都是她嗎?這不是背著抱著一般沉嗎!
「我自己能走下山。」被男人打橫抱在懷里的艾亞亞,禁不住小小聲地嘟囔道。
「走?!」柳青城氣得嘴角直抽。他這輩子何德何能竟是娶這麼個能修水渠,能經商,會賺錢,會養家,卻不會走下山,只能滾下山的笨腳娘子?!老天啊,這女人是發下來,專門克制他柳青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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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說許大哥該不會是想起來什麼來了吧?我看剛剛許大哥走時,臉色有點古怪。」柳玉邊收拾桌上的飯菜邊跟柳老太打起了商量。
「不呢,玉兒,當年娘的眼楮還沒瞎呢,娘辦事,自有分寸。你別猜忌來猜忌去的。自己嚇唬自己,容易讓你眼賊的外甥媳婦瞧出來。」柳老太對柳玉叮嚀道。
「可娘,萬一這事若是青城給察覺出來。我還覺得這事不太牢靠,要不,您還是把事情跟青城明說了吧?」柳玉給柳老太提議道。
「竟胡說!玉兒啊你自己要先穩住明白嗎?咱家里的事,除了你跟我,別人不會再知道了。也不能再知道了。尤其是青城,這事絕對不能讓青城知道。不然青城他……」說到柳青城,柳老太不禁憂心忡忡了起來︰「秀兒沒了,娘不能再失去青城這個孫兒,你明不明白?」
「娘,可,也許早晚有一天,青城他會知道的,到那時,青城也許會……」
「不會的!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青城就永遠不可能知道,還有那個阿離。玉兒,你得提防著那個阿離點,他這次來咱村,多半就是為了你秀兒妹妹的事情來的,你的嘴巴必須要牢靠,半個字都不能吐給他,明白嗎?娘絕對不允許你把咱柳家的事情,青城的事情,說給任何人,絕對不允許!」
「娘,若是玉兒的嘴閉不嚴呢,你會不會像當年待青城,還有許大哥,村里的人那樣……」柳玉說不出‘待我’那兩個字。
「若是你嘴閉不嚴,娘……」柳玉問出的這句,把柳老太給問傻了。柳老太本以為她能狠下心,說出她當年做下的那件事。可……
「你是娘唯一的女兒,娘能狠心的把你如何?玉兒,你一定要幫娘守住這一秘密,秀兒沒了,娘不能再失去青城了,若是沒了青城,娘這把老骨頭也就撐不下去了。哪怕他……」
「哪怕他?」柳玉順著柳老太的話往下接。
「哪怕他知道真相後也許會恨娘一輩子,娘也要瞞住這一秘密,哪怕是拼盡全部,也要守住青城,守住我們柳家。」柳老太橫死了一條心,這次她是打算真的豁出去了。
「娘,您放心。玉兒幫您!」柳玉並非愚孝,她明白她幫著娘親這樣做,很可能會鑄成不可挽回的大錯,可為了柳家,她必須如此,也唯有如此,哪怕鑄成大錯,她也認了。
「娘,咱們娘兩要提防的人絕不止是阿離公子一人,還有我那外甥媳婦,您的好孫媳,我青城外甥娶回來的這個媳婦可不簡單呢!」柳玉光是看艾亞亞博學多識,且會經商理財就覺得艾亞亞的本事了得。
「嗯。亞亞這孩子雖是聰明,可待咱柳家,待青城,她絕沒二心,娘這心里有數,你放心吧。」若說是艾亞亞,柳老太反倒比較放心些︰「你趕緊把桌上的飯菜給放灶台上溫著,等會兒那丫頭回來準得嚷餓,可不能讓她吃涼的,再吃壞了身子。」
「噯,玉兒,這就給我那外甥媳婦溫飯去。」說著,柳玉端著飯菜就要往出走。
「玉兒你等會兒,明個兒,你幫著娘出去辦點事,跟你李大伯他們上趟山,對了,記得你穿著嫌小的衣衫找出來一兩件的,上山時別忘記帶上。」
「娘,你真的打算?!」柳老太的話不禁讓柳玉猜測連連。
「什麼真的假的?你忘記你剛剛是怎麼應得娘了?!」柳老太不禁提醒起柳玉來,要柳玉守口如瓶,說過的話不能這麼快就忘了。
「沒忘。只是……」柳玉不禁又為剛剛她匆忙下定的決心猶豫不決了起來。
「玉兒,娘再也沒人可以指望了,唯有你,若是你也不肯幫娘的話……」柳老太不禁無助的再度落下淚水。
「娘,玉兒沒說不幫您,只是青城若是問起來的話……」
「青城那你別管,有娘呢。」柳玉的顧慮一下便被柳老太給化解了。
「行。明天一早,等我外甥媳婦帶著那位阿離公子出了門,玉兒就去幫娘把事辦了。」
「玉兒,你秀兒妹妹若是知道你能為她做到這般,定是會含笑九泉的。」柳老太不禁露出欣慰的歡笑。
而柳老太的眼楮瞎了,卻未能看見柳玉臉上那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干澀苦笑,秀兒妹妹若真是在天有靈,知道她跟娘這般做法,真的會含笑九泉嗎?柳玉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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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了,餓死了!」果然,艾亞亞還沒進門呢,嚷餓得聲音倒是先沖進了柳家的屋中。
「這丫頭。誰叫你不吃飯的,現在嚷餓了吧。」柳老太沒好氣的拿眼楮朝著那嚷餓的人白了一記。
「玉姨,飯!」艾亞亞伸出小手,無力地朝前揮抓著,那模樣像級了餓死鬼。
同時賞艾亞亞白眼的還有柳青城,再山上是誰喊不餓,非要扯著他捋個明白的。現在竟是嚷上餓了。
「飯菜都在灶台上溫著呢,我這就給你取去。」柳玉哪舍得看著外甥媳婦挨餓啊,趕緊張羅著。
「不用麻煩了,玉姨,我自己爬去吃。」
爬?!噗,柳玉一下就被艾亞亞給逗笑了。「還爬去?你真當你是餓死鬼啊,走,玉姨攙著你過去。」柳玉朝著艾亞亞伸出手去,一挽艾亞亞的胳膊,真像她說的那般,攙著艾亞亞往柳家的廚房走。
「青城,不許跑,老老實實的在屋里等我回來。」像是生怕柳青城會長上翅膀飛了似的,臨出門時,艾亞亞還不忘了回頭跟柳青城叮囑道。
待柳玉挽著艾亞亞去了廚房。柳老太听見廚房里傳出了碗筷聲響,以及吧唧嘴的動靜後。
柳老太把手伸進了貼衣襟縫著的口袋里,從里面掏出只小紙包來。
「青城,這是這季的藥記得吃。」柳老太邊把小紙包往柳青城的方向送,邊跟柳青城叮嚀道。
可柳老太卻不曾想,平日里乖巧的孫兒今日也不知是咋了,竟是像沒听見她的話般,沒有伸手去接。
「青城?!」疑惑的柳老太不禁朝著柳青城喚了一聲。
沉默蔓延良久,柳青城竟低低的開了口︰「女乃女乃,我不想吃藥,我想跟亞亞給咱柳家續後。」說這話時,柳青城可是鼓足了勇氣說的,他的臉都因此而漲得通紅。
「青城,你說啥?!」柳老太幾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這若是依照柳青城的性子,哪里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今日這究竟是咋了,不對勁,有問題。大有問題。
「青城,這話是誰教你的?是亞亞教的?你把你吃藥的事告訴她了?」一下子柳老太就懷疑起柳青城會這樣說是艾亞亞教的來。
「不!」柳青城垂著頭,又是沉默了半晌後才低低地開口︰「是我自己想的。」
「青城!」柳老太不知此刻的她究竟是該愁還是該喜。喜得是,她的孫兒竟是這般的孝順,想給她生個重孫抱,可愁得卻是,柳青城的這一想法來得真是太突然了,殺了柳老太一個措不及防。
「青城,你听女乃女乃說,這藥現在肯定不能斷,女乃女乃能明白你想給咱柳家續後的這番苦心,可現在不行。女乃女乃不同意你跟亞亞要孩子。」並不是柳老太心狠,而是事出有因,她無法接受這個重孫。
「為什麼?」柳青城不明白,以前女乃女乃不是很支持他們要個孩子的嗎?而且還要許嬸試探過亞亞的心思,怎麼現在?
上次女乃女乃塞給他藥包的時候,女乃女乃對他說,留住她的心,不是留住她的人,不要想著用孩子來拴著她,若是她愛的不是他,那就算他們有了娃兒,也沒有用。可現在,他可以肯定的告訴女乃女乃,亞亞的心在他身上,那他們想要個孩子就是天經地義之事,為什麼天經地義的事,女乃女乃都要反對。
「青城,你娘的事始終是女乃女乃的一塊心病,如今,你我皆不知官家那邊究竟是怎個意思,若是他們真的是要殺你跟你娘來滅口,那亞亞可是你的揭發之妻子,到時她也難免會受到波及,若是那時你們再有了孩子,要你取舍,你是保她,還是保孩子?」
柳老太一句話,就把柳青城給問愣住了。柳青城無法作答。他無法在這里面做出選擇,哪怕丟掉的是他自己的性命,他也不能讓艾亞亞和孩子任何一個有事。
「你會選擇保她跟孩子,哪怕丟了你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他們母子平安,對嗎?!」柳青城的想法,一下就被柳老太給猜中了︰「可青城,作為一個母親,她第一個選擇,也是別無選擇,她會選擇用你們夫妻的命保住孩子的命,你難道想看著你的孩子走你的老路,你難道想看著亞亞步上你娘那樣的後塵嗎?」
「不!」柳青城不敢想,以想到那樣慘烈的一幕,他就畏懼的全身打抖。可從柳老太的話里,柳青城似是得到了一條重要的消息。
「女乃女乃,您的意思是我爹他已經死了?就在保護我娘和我時,我爹他就已經……」這是柳青城萬萬沒有想到的,在他的記憶里,他好似沒有見過父親,可又像是見過,總之父親的模樣模模糊糊的,他已記不得了。
「是。」柳老太只用瞎眼定定地望著柳青城的方向︰「他已經死了。」柳老太憑聲音判斷出柳青城的位置,準確的把手中的藥包塞進了柳青城的手中︰「若是他沒死,屆時女乃女乃也會送他去九泉之下與你娘親見面的。」
「女乃女乃,您這是什麼意思?」柳青城不懂,為何女乃女乃會在最後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那不是他的父親嗎?
「一個連兒子和揭發之妻都保不住的男人,留著他的賤命又有何用,也許……」柳老太不願想,可她又不得不想,柳老太將瞎眼一閉,語氣無力道︰「也許對你們母子痛下殺手,正是你父親的主意呢。」
「女乃女乃!」柳青城幾乎無法承受住這一駭人听聞的消息所帶來的巨大打擊。
「好了,青城,你不要多想,這也只是女乃女乃的推測而已。這十多年來,他從沒有找過你們母子,不是嗎?女乃女乃認為,他許是真的死了,為了保護你們母子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隨著你娘一起去了。不然,他定是會四處尋你,第一個要找的便是咱們柳家。」柳老太說完了狠話不禁又勸慰起柳青城來。
「不會的,父親肯定不會要人殺我和娘的。在我記憶里,我的記憶里……」柳青城似是很想從他的記憶里挖出那個可以稱之為他的父親的男人來,可他的腦海里唯有一片空白。
不,有一個,有一個,那人便是柳青城的噩夢中,緊緊抓住他娘親胳膊的蒙面男子,那個男人,不,不對,那個男人是殺害他娘親的凶手,跟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家伙是一起的,那不是他的父親。不是!
「青城?!」柳老太似是察覺出柳青城的精神有些不對勁。便趕緊焦急的喚了一聲。
「不是的,不會的,娘不是父親殺的,不是,父親不是凶手,父親跟他們不是一伙的,不是……」柳青城抱著頭,痛苦地猛搖著腦袋,使勁地否定著那存在于他腦海里的記憶的殘片。他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頭痛欲裂——那感覺就像是要將他的頭蓋骨整個掀起來般。兩眼一黑,噗通一下,柳青城便一頭扎了下去。
「青城?青城!」回蕩在柳青城的耳畔的是女乃女乃焦急的呼喊和求救聲︰「亞亞,玉兒快來啊,青城,青城他暈過去了。」
再後來,便是艾亞亞的呼喚聲,清晰入耳︰「青城!青城,你醒醒啊!青城,你可千萬別嚇我啊。青城!」
渾渾噩噩之中,柳青城听著耳畔那熟悉的殷殷呼喚,他很想應,告訴她不要急,他沒事,可柳青城蠕了蠕嘴角,他的嘴好似壓了千斤的重量般,壓得他無法說出半句的話來。
伴隨著身畔的人的焦急呼喚,柳青城終只能沉沉睡去。
睡夢中,柳青城竟是又回到了小時候,柳青城怕會再入那樣的夢魘里,可不曾想,這個夢卻十分的平和。
夢中的柳青城只有六七歲的年紀,他乖巧地枕在婦人的腿上,婦人與他住的地方破破爛爛的,可柳青城的心里頭明白這地方不單破,還是個牢籠。他跟婦人就是這牢籠里的囚徒。
柳青城側著頭,他看不見婦人的臉,而婦人則是用手輕輕地撫著他的額梢,柳青城的余光只能瞄見婦人一張一翕的唇角,婦人在與柳青城說話。
柳青城清楚的記得,婦人對他說,父親不是不喜歡他,而是誤听了壞人的話,所以才會把他們母子關在這里的。等到父親把事情差個水落石出了,便會把他們母子放出去。
可後來,沖天的火光映紅了柳青城的臉。依稀中,柳青城只听見婦人的高喊︰
「跑啊,逃啊,逃了後就不要再回來,跑得遠遠的,逃離這個地方。他從沒想過查明這件事,他從一開始便想要殺你。」柳青城清楚的知道婦人口中的‘他’是誰,‘他’就是柳青城的父親。
婦人喊出這話的時候,柳青城的手攥在一個比他年紀稍長的女娃的手中,女娃的背影很熟悉。女娃沒有回頭,伴著呼嘯的風聲,她似是跟柳青城說了些什麼,可惜柳青城沒能听清。
下一瞬,夢境跳躍的很快。柳青城再度栽進了長久以來糾纏著他的夢魘里。
他的手緊攥著床上的鋪蓋,使勁地左右地掙著頭顱。這一刻,柳青城身下的鋪蓋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月月,你青城叔咋樣?」柳老太眼楮看不見,只替柳青城號了個脈相,便要一直在柳家學醫術的月月幫著柳青城施針。
別看月月小小的年紀,才學醫術沒有幾天,可月月的醫術已達到突飛猛進地步。給柳青城施針時,月月的臉上竟是看不見一絲慌亂的跡象。
直到施針完畢,月月收好銀針和灸罐,竟還學著許多老郎中那般徐徐的長舒出一口氣。
幾家人都嚇壞了,听見柳青城病倒了便從家里匆忙趕了來,見月月診斷了完了,這才紛紛湊上來打探。
「沒事了,青城叔的燒已經退了,可能是這些天累著了,又著了點涼,心里頭再有點郁結,這才生了病。」月月的診斷跟柳老太的診斷竟是一絲不差。
「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青城也不能病倒。」艾亞亞氣得恨不得狠抽自己兩耳光。艾亞亞抬手剛要往臉上摑呢,就被許嬸一把給按住了個胳膊。
「傻丫頭,你還真往臉上打啊,青城要醒了,看見你臉上的手指印還不得急壞了啊。」
「就是,亞亞妹子,平日里看著你猴精猴精的,怎麼現在一遇見我青城兄弟有事,你咋就急得六神無主了。」姜素琴幫著許嬸一起數落起艾亞亞來。
「我……」艾亞亞也是心里內疚,要不是她把青城拿著當鐵人使,又讓青城畫圖紙,又讓青城幫她做東西的,還在山丘上拉著青城陪著她一起胡鬧,一起在樹下挨雨水澆,青城也不能病倒。
「姜大姐,您這嘴就是得理不饒人,青城兄弟那可是亞亞妹子的男人,這誰家男人病了,家里女人能不急的?!」趙戴氏這時候倒是站出來,幫著艾亞亞說起了公道話。
「噯,我就不急!」姜素琴家里沒男人,姜素琴能急才有鬼呢。
「素琴啊,我可告訴你,你可小心著點了,有句話叫說不好打嘴,小心哪天,老天就派個男人來,專門治你!」許嬸跟著趙戴氏一起轉移目標,笑話起姜素琴來。
「不能!」姜素琴應得那叫一個果斷。
「這事不怪亞亞,是我,是我這瞎老婆子,我不該提青城他爹的事。」
柳老太這一聲,就把眾人的注意力全帶了過去。包括正在自責的艾亞亞。
「女乃女乃?」艾亞亞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娘!」而柳玉則是心里頭明白,娘這是開始著手去做了。
「青城他爹早就沒了。」
「什麼?!」不單阿離被這個消息給駭住了,屋中的眾人也皆被這一消息給駭傻了。
「青城他爹十幾年前就沒了。為了保青城和秀兒,青城他爹也隨著秀兒一起葬在那次意外里了。」
「這?不可能!」阿離似是知道些什麼似的,他第一個否定道。
眾人似是太過驚駭于柳老太所說的這一消息了。所以皆沒有對阿離的舉動有所質疑。唯有柳老太臉色一暗。
「大娘,這事我們咋從沒听您提過的啊?!」許強記得,這好似是柳老太第一次跟眾人說起有關柳青城的父親的事情。
「我之所以不提是因為這些年來我心里頭對那男人有氣,一直卸不下來。青城的父親是在京中經商的商人,年歲要比秀兒長個不少。一開始,我把秀兒托付給他是希望他能把秀兒撫養長大,多教秀兒些東西,結果不成想……」
原來秀兒的丈夫就是當年柳老太所托,撫養秀兒的人。
「我當年是極力反對這門親事的,可秀兒她卻瞞著我跟那個男人珠胎暗結。最終有了青城。那男人沒臉帶青城回來見我,便要秀兒一人回家,正好我也不想見他,于是事情就這麼耽擱了下來,後來,在秀兒的苦苦哀求下,我終于點了頭,允許他們一家回我柳家來認親,卻不曾想,路上竟是生了那樣的慘劇。」
柳老太這樣說,艾亞亞倒是能認同,這樣就解釋得通了,為什麼官家不找別人下手,單單會找她相公一家下手了。
若是她相公的父親真是京中的客商,那就定是會因此結交到一些官家人士了,而商人在盈利上與官家發生口角也是在所難免,官家打探到商人要回鄉省親,痛下殺手殺人劫財更有可能,假扮山賊終不過是為財。
可若是按照女乃女乃這一說法,艾亞亞還是覺得哪里有點講不通。而講不通的地方究竟是哪呢?!艾亞亞擰起眉頭不禁冥思苦想了起來。
「青城哥,你醒了?」忽的床畔傳來了柳青淼的呼聲。
「娘,青城叔醒了。」小寶子也是興奮的跟著喊了起來。
「青城醒啦!覺著咋樣?好些沒?!」李保頭似是也沒听柳老太說話,跟著幾家的娃兒一起在床畔守著柳青城。
「嗯。」柳青城嗯了一聲。李保頭在家,柳青城不能開口,他艱難地抬起手用手指了指干得快要裂開般的喉嚨。似是想喝水。
「青城,渴了吧,來喝口水。」只見艾亞亞好似柳青城月復中的蛔蟲,听聞柳青城醒了,她就腿快的往廚房里沖,這會兒竟又折了回來,手中端著一碗水,艾亞亞滿眼柔情的把水送到了柳青城的手里。
柳青城接過艾亞亞遞來的水碗,不曾想,碗里的水竟是熱的。剛好能入口,不燙也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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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城病了,艾亞亞還會按照原定的計劃去經商賺錢嗎?柳青城的父親真的死了嗎?柳家人里,究竟誰人說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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